「唰」
鋒利的刀刃抵在了梅林的脖頸上。
那不是普通的利刃，在那利刃表面，如水波一樣的光芒在流動著，這讓這把刀越發鋒利。
梅林能感覺到，只要眼前這個海底人動下手腕，他的脖子就會被徹底劃開。而從這個海底人另一隻手裡跳動的光芒來看，即便是他化身黑霧，這個海底人也有辦法在這裡格殺他。
但越是如此，梅林內心對於亞特蘭娜王后命運的猜測，就越發確定。
亞瑟的母親，湯姆的愛人，真的已經死在了大海深處...
他們守候的，只是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希望。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黑髮的海底人綠色的眼中閃耀著不加掩飾的殺意，他看著梅林，厲聲質問道：
「誰告訴你的？」
梅林應該惶恐。
畢竟小命正握在其他人手裡。
但他沒有。
也不知道是黑暗魔力改造的結果，還是徹底認清了惡魔契約的事實，激發了梅林的執拗。總之，這一刻的他，非常的平靜，就像是無視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激流之刃一樣。
他看著眼前的海底人，低聲說：
「是你告訴我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這雙眼睛，能看到細微之處，這大概是這被詛咒的契約給我的最好用的東西了。你們確實很強大，我看不到你們的靈魂，但你們還是生命，你們依然有情緒...剛才，在你提到亞特蘭娜王后的時候，你眼中的悲傷是騙不了人的。」
「其他人看不到，但瞞不過我。我其實也是猜測，但你過激的行為，更驗證了我的猜測。」
梅林深吸了一口氣，他舉起雙手，看著海底人，他說：
「我不想惹事，我也不想讓亞瑟失去最後的希望。我知道，你動動手就能殺了我，我很弱小，這沒錯。但那個惡魔說過，我的靈魂很奇特，他說，我的一生註定傳奇...與其在這裡殺了我，不如給我一個機會。」
「獨力守護秘密是很艱難的，海底的朋友，也許，你應該給自己找個幫手。」
眼前的海底人握刀的手鬆了松，但他眼中依然只有一抹輕蔑。
他看著梅林，他說：
「就憑你嗎？亞特蘭蒂斯隨便派一個戰士，就能輕鬆的幹掉你。你說你會成為一個傳奇，但抱歉，我現在看不到。」
「那讓我們換個角度談一下這個問題吧。」
梅林歪了歪腦袋，讓自己的脖子距離那寒氣逼人的利刃遠一點，他腦海里的思維瘋狂運轉，另一個突破口在他腦海里成型，他看著海底人，說：
「讓我猜一猜，你一直在強調亞瑟的身份多麼高貴，是亞特蘭蒂斯的王子。但以我淺薄的歷史知識來看，我可不知道，哪個文明會放任自己的王子遠離國家，在普通人的培育下成長，所以，我可不可以認為...你不是不想讓亞瑟回去，而是不能讓亞瑟回去？」
「有什麼原因在阻止你帶著你的王子回到亞特蘭蒂斯，因為他回去就會有危險。」
「如果亞特蘭蒂斯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強大，那麼什麼危險會危及一個身份高貴的王子呢？」
梅林眯起眼睛，一抹笑容出現在他臉上，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摁在那流水之刃上，將刀鋒向外推了推，他說：
「你們的國王有足夠的理由不喜歡他，因為他不是自己的兒子...」
「但一個國家不能沒有傳承，尤其是像你們這種封建王國。你們的國王看上去並不擔心沒有繼承人，也就是說，國王，最少還有另一個兒子。而那個，則被你的國家的所有人熟知，他應該是亞瑟的弟弟，也是亞特蘭蒂斯天命的國王，對吧？」
「唰」
海底人手中的刀收回了刀鞘，他盯著梅林，片刻之後，他吐出了一個名字：
「奧姆，真正的王子。你說的不錯，陸地人，真是精彩的推理...你的智慧也許值得你繼續活下去。但光有智慧是不行的，你還需要理智。」
「沒錯，亞特蘭娜在生下奧姆之後，就被奧瓦克斯那個暴君扔進了海溝族的地獄裡。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入地獄，在她犧牲前，她托我保護亞瑟...所以我來了。」
這海底人眼中的痛苦不加掩飾。
而梅林猜測，這個人對於亞特蘭娜王后的感情，應該並不只是單純的友誼。
也許，還包裹著一絲愛慕，但他理智的沒有點破這個秘密。
「你可以活下去，帶著這個秘密一起。」
海底人看著梅林，他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
「但關於你提出的邀請，抱歉...你太弱了，我不能把亞瑟的安危寄托在你身上，等你足夠強大之後再說吧。至於你身上的厄運，我可以幫助你，但我也沒有把握。」
海底人坦然的對梅林說：
「亞特蘭蒂斯人擅長水魔法，我們居住的環境讓我們在很早之前就摒棄了其他魔法的使用，而和惡魔有關的一切事務，都和讓人厭惡的黑魔法有關。我只能幫你淨化你身體上那些逸散的黑暗魔力，至於如何徹底消弭或者同化它們，你得另尋他法。」
「你們人類的魔法傳承還沒有斷絕，去尋找人類的巫師吧，他們也許會有些辦法。」
「這就足夠了！」
梅林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他沒料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他也從未貪婪的想要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當日三宮魔的威壓至今還影響著梅林，那種能摧毀一切的暴戾力量，絕對並非隨便哪個人就能消弭。
魅影陌客也清楚的說過，三宮是所有惡魔里最強大的那一小撮，要解決它留下的力量，梅林可能需要窮盡一生的時間去尋找方法。
但只要能解除這讓人頭疼的纏身厄運，梅林就能真正踏上尋找希望的路，這只是起點，但卻是最重要的一環。
「我該怎麼做？」
梅林看了看周圍的陽光和沙灘，因為陽光的照射，他的皮膚甚至都出現了灼傷的徵兆，他看著海底人，他問到：
「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嗎？」
「不需要！你就站在這裡，別動！我要先看看你的靈魂是否還完整。」
海底人的十指活動著，一股股肉眼可見的水流在他手心跳動。
他嚴肅的對梅林說：
「你最好祈禱你的靈魂還完整。這是很重要的先決條件，一旦惡魔力量開始滲入你的靈魂，那即便是涅柔國最強大的魔法師，也不可能再淨化你。」
「那意味著什麼？如果靈魂破裂的話？」
梅林問到。
海底人將手指點在梅林的額頭，他輕聲回答道：
「那意味著，你將會從人類的身份，向惡魔轉化，等到惡魔力量徹底同化你，人類的你就會消。一個半魔人，也會因此誕生，那是最可悲的...等等！你的靈魂...怎麼這麼古怪？」
一向很淡定的海底人這一刻顯得很驚訝，他放下了手指，看著梅林，就像是看著一個怪物，好幾分鐘之後，他才說：
「你知不知道，你的靈魂，是雙層的。」
「什麼？」
饒是梅林已經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在聽到海底人的說法後，也是一臉懵逼。
雙層的靈魂，這是怎麼回事？
「就像是魚龍果。」
海底人用他熟悉的，但梅林完全沒聽過的玩意做例子，解釋到：
「一層為外殼，一層為果仁。兩層之間互不連接，但兩個靈魂都是你，共享記憶和情感，那惡魔的契約確實撕裂了你的靈魂，但撕裂的只是外層的那個。」
「也正因為靈魂外殼被撕裂，內部的靈魂才能真正甦醒...怪不得你身上的魔力反應這麼奇怪。」
海底人對梅林說：
「那個惡魔契約同時在你身上體現出了成立和不成立兩種結果，導致你處於一種很難形容的狀態。」
「惡魔的力量留在你靈魂里，但限於契約，卻無法傷害到你，甚至它還會主動保護你...因為契約實際上已經成立了，它保護你，就是保護自己的宿主。」
「那我的厄運是怎麼回事？」
海底人說的這些魔法術語聽得梅林頭大，他看著海底人，他直入主題的問到：
「如果那力量要保護我，為什麼我身上還會向外逸散那些黑色的煙霧？另外，我一直沒問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你叫什麼名字？我不能總以海底人來稱呼你吧？你也不要總叫我陸地人，聽著怪怪的，我叫梅林！梅林.萊利。」
「好吧，我叫維科。亞特蘭蒂斯王室侍從長官，以及亞特蘭娜王后的私人謀士，同時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海底人將手放在胸口，做了個古怪的手勢，他對梅林解釋到：
「你說的那些黑色的煙霧，並不是厄運的顯化。」
「梅林，你的魔法學知識太淺薄了，厄運這種力量是無法觀測到的，古往今來有太多魔法師試圖掌握厄運與幸運的力量，但沒有一個人成功，那不是屬於我們應該覬覦的力量。」
「至於你看到的黑色煙霧，只是你身體裡的黑暗魔力流失造成的軌跡...甚至是你認為的厄運，那也不是厄運本身。」
維科用簡單的描述對梅林說到：
「就比如你意外摔倒，有可能是你身體裡不斷逸散的黑暗魔力扭曲了你的視覺，或者乾脆是那些腐蝕性的魔力破壞了地面。你被掉落的石頭砸倒也是同樣的道理，魔法是很神秘的，尤其是不受控制的能量流動，經常會以被誤解的形式顯現出來。」
「你並不是厄運纏身。當然，你本身的運氣也絕對不會太好。會遇到惡魔的人，運氣都遠不能算好。」
「你是一個黑魔法力量的發射源，你說的厄運破壞周圍的一切，那其實是黑暗魔力對周圍存在事物的侵蝕。」
「是這樣嗎？」
梅林瞭然的點了點頭，但另一個問題又浮上心頭，他對維科說：
「那2個小時和6個小時的界限又怎麼說？為什麼時間會卡的這麼准？」
「因為你內部的靈魂，正在融合外部被撕裂的靈魂碎片！」
維科眯起眼睛，對梅林說：
「想像一下，一個弱小而初生的靈魂，以混雜著黑暗魔力的靈魂碎片為食，這個過程並非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它與你的身體活動是捆綁在一起的，只有你處於最放鬆的姿態時，靈魂吞噬的速度才會加快。」
「而每一個靈魂碎片被吞噬，其中的黑暗魔力就會向外爆發，形成你所說的大災難...而這個時間，恰好就是2-6個小時。」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只要一直保持活動，靈魂就不會進行吞噬，但只要停下，靈魂就會開始自發的壯大自己。它會將你被撕裂的靈魂中的大部分黑暗魔力排除出去，但這也會讓你新生的靈魂不可抑制的融入黑暗...」
維科皺著眉頭，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梅林這種特殊的情況，他只能儘可能完善的做出猜測。
「這個過程是好是壞不好說，但它必須被完成...否則你的靈魂就無法真正的完整。」
「那我該怎麼做？」
梅林又問到：
「你的意思是，只要等到兩層靈魂融合完畢，這種厄運纏身的災難就會徹底消弭，對吧？」
「不但如此。」
維科點了點頭，他語氣複雜的對梅林說：
「一旦融合完成，你的靈魂就會達到普通陸地人兩倍的強度，單從靈魂容量而言，甚至可以直接比肩一些苦修派的強大魔法師，而這只是個開始，以陸地人的標準來看，你還很年輕，伴隨著年齡的增長，你的靈魂還會進一步壯大...」
「靈魂的壯大，意味著精神力的穩步提高，意味著你身體裡能容納的魔力會成倍增加。而靈魂的容量龐大，意味著你可以完成很多魔法師無法完成的精密操作，我不知道這樣的靈魂形態是怎麼形成的，但毫無疑問，那個惡魔幫了你一把。」
海底人做了個敲擊的動作，他說：
「它敲碎了外殼，讓你的靈魂提前踏上了壯大之路，還留下了純粹的黑暗魔力在你的軀體裡，就像是一種饋贈，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就能開啟這個魔力的寶藏。」
「你確定，這是你無意中遇到的事情嗎？」
維科語氣疑惑的問到：
「這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巧合...倒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樣。」
維科的疑惑，讓梅林心中的那一條斷斷續續的線在這一刻被徹底補全。
三宮魔、魅影陌客、甚至是芝加哥那個突然出現的鈴鐺，甚至是眼前的維科，這一切...如此的突然，又如此的巧合。
梅林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頭頂的天空，那裡空無一物，但梅林這一刻，卻感覺到了一種毛骨悚然，似乎...似乎有眼睛在看著他，有雙手，在推動著他。
所有的一切都聯繫起來了...但卻是以最糟糕的方式
那就是...
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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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地方，旁觀這一切的大佬們正在竊竊私語。
「喲，瞧，他覺察到了一絲皮毛，他正試圖看到我們呢。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
「但他還無法縱覽全局，他亦無法改變眼前的路。命運之骰的力量在疊加，那麼多因素，那麼多力量，他最終只能陷入其中，再無法超脫。」
「不過說起來，霸王扔下的『惡魔』走到這裡，已經被死神投出的『幸運』破解的差不多了，第一輪的交鋒即將結束，我還是很希望看到結果...他到底會走上什麼樣的路呢？」
「別急嘛，這只是剛剛開始。你看夢神的記載，甚至連二十分之一都沒有呢，安靜的看吧。」
「呵呵，一切的路，最終都會導向黑暗...我已經看穿了結果，我已經...」
「閉上嘴，安心看戲！不安分的巴巴托斯，你再耍神棍，小心我們聯合起來再揍你一次！」
呃，大佬們的日常生活，倒也還真是豐富多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