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沛飯前突然離家,只剩下姜吟和父母以及尹遂四個人。
跟尹遂同桌吃飯,姜吟有些不習慣,全程低著頭也不說話,就吃自己的。
姜稟懷坐下後發著牢騷:「那小子怎麼回事,要吃飯了突然跑得沒影,什麼事那麼要緊?」
梁雯親自給尹遂盛了碗湯,尹遂受寵若驚地接過來:「謝謝梁教授,我自己來就可以。」
「別見外,就當自己家一樣。」梁雯笑應著,才不緊不慢接姜稟懷的話,「他能有什麼事,我就在廚房說了他兩句,讓他對感情的事上點兒心,估計不愛聽了。他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一提這事就一堆工作要忙。」
姜吟夾了只餃子進碗裡:「我哥還沒到三十呢,媽你急什麼?」
「現在不著急,再晚幾年好姑娘都被人挑走了。」
梁雯覺得跟姜吟說不通,也懶得掰扯,又笑呵呵給尹遂夾菜,「來嘗嘗我包的餃子,玉米蝦仁的,姜吟和姜沛都愛吃。」
「謝教授,我剛剛吃了一個,確實很好吃。」
「是吧,你喜歡的話以後常來。」
還常來?
可別了吧。
姜吟打了個激靈,在心中腹誹。
梁雯還在殷切地跟尹遂聊天:「你也畢業有四年了吧,年齡上跟姜沛沒差多少,家裡人沒催著結婚?」
尹遂神情稍頓,抬頭笑了笑:「我爺爺嘮叨過幾句,只是工作太忙,也顧不上。」
「工作雖然要緊,但婚姻大事也挺重要的,做長輩的也是關心你們。」梁雯頓了會兒,又似不經意地開口,「不過你這條件,雖然暫時不打算結婚,女朋友應該有了吧?」
「還沒有。」
「那難怪你爺爺著急,你看姜沛也是這樣,我跟你姜教授都快愁死了。」
姜稟懷聽完立馬撇清關係:「你可別往我身上推,我沒覺得發愁,是你自己瞎著急。」
「行,你們都不急,就我一人急行了吧?」梁雯無語地橫他一眼,又用手肘撞撞旁邊埋頭吃東西的姜吟,納悶兒道,「你啥時候吃飯這麼安靜過,今天啞巴了?」
姜吟被迫抬起頭,真誠又無辜的目光望向梁雯:「我餓。」
「……吃吃吃,你繼續吃!」梁雯夾菜給她,嘴裡碎碎念著,「沒心沒肺的,來個人話都不會說。」
晚飯後切了蛋糕,大家也沒吃幾口。
姜吟和梁雯一起把盤子收進廚房,洗刷完出來時,姜稟懷和尹遂在沙發上坐著聊天。
姜吟並不想被尹遂送回市區,正尋思著怎麼能不跟他一起離開家,那邊聽到姜稟懷說要找尹遂再下盤棋。
姜吟這下樂壞了:「爸媽,我回去還有幾張圖要修一下,就先走了,改天再回來看你們。」
梁雯擦著手從廚房出來:「你哥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又沒開車,自己怎麼回市區?」
「時間還早著呢,我打車就行。」
姜吟說著,已經到門口匆匆換了鞋,不給父母留人的餘地,「放心吧,到家給你們打電話。」
直到從單元樓里出來,姜吟才覺得整個人松上一口氣。
跟尹遂待一起這麼久,她可太窒息了!
C大南門前面的街道熱鬧一點,打出租也相對比別處容易。從家屬院出來,姜吟穿過靜謐的校園朝著南門方向走。
想到下班時楊舒肚子疼得厲害,姜吟有點不放心,給她打了個微信電話過去。
楊舒剛醒來沒多久,聽到鈴聲摸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放在耳邊,那邊傳來姜吟關切的詢問:「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好點?」
楊舒聲音還帶著惺忪的倦意:「現在好多了。」
「你剛睡醒?那吃飯沒,要不然我去給你送點?」
「不用這麼折騰,一會兒點個外賣就行,現在還不餓。」
「行吧,那你好好休息,紅糖水記得喝點。」
切斷電話,楊舒覺得口渴,趿著拖鞋從臥室出去。
剛打開房門就發現客廳有動靜。
她身形微滯,緩步走過去。
陽台的欄杆前趴著抹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衣黑褲,手臂搭在欄杆上,另只手舉著手機在打電話。
客廳與臥室之間的隔音很好,但許是為了怕吵醒裡面睡覺的人,他聲音比平時小很多。
片刻後,他收了線,轉過身來。
見楊舒站在那兒他神情稍愣,邁開長腿走過來:「好點沒?」
楊舒緩過神來:「今天不是你爸生日嗎,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姜沛沒說話,去廚房把保溫杯拿出來,放在她手上。
楊舒在沙發上坐下,睡衣吊帶隨著她的動作向一側滑落,露出肩頭雪色的肌膚,凌亂的髮絲散落其上。
姜沛自然地幫她提上去:「鍋里煮了粥,餓的話盛出來給你。」
楊舒嘴巴很乾,打開保溫杯蓋子,要喝時聞到裡面紅糖的味道,她詫異地抬眸:「你怎麼知道我……」
話說一半,楊舒逐漸消了聲。
也對,這種日子他向來比她記得清楚。
就是沒想到一向走腎不走心的姜律師,還有如此體貼入微的一面,可太難得了!
姜吟沒想到這個點了,打車的學生還挺多。
她在C大南門等了十分鐘,所有出租都被學生給截了胡。
姜吟無奈之下準備給姜沛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兒,剛拿起手機,一輛車子停在她跟前。
酷炫的蘭博基尼超跑,當即引起了周圍攔車人的注意。
車子恰巧就是姜吟在單元樓下看到的那輛,主人是誰如今已經很容易猜到了。
姜吟本想裝作沒瞧見的,這時窗子降下來。
夜幕下,尹遂的眼眸深不見底,聲音卻如這微涼的夜色不顯情緒:「你哥說讓我送你。」
在姜吟抬頭望過來時,他痞氣地歪了下頭,示意她上車。
這時候給姜沛打電話,估計也會是這個結果。
算了。
姜吟鼓起勇氣開門坐進去,準備趁這個機會跟尹遂緩和一下關係,化解曾經的恩恩怨怨。
繫上安全帶,姜吟報了小區地址,並很真誠地跟他道謝。
回市區的路上,彼此無話。
姜吟幾次想說點什麼,但好像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最後蹩腳地扯了個話題出來:「我爸不是要找你下棋嗎,你們結束這麼快,看來你棋藝真好!」
尹遂餘光瞥他一眼:「回市區有點事,棋沒下。」
姜吟:「……」
安靜兩分鐘後,姜吟再接再厲:「原來你跟我哥認識,上回在酒吧,你穿的確實是我哥外套吧,我就說我是認錯人了吧,你當時還不信我。」
尹遂:「我當時有說不信嗎?是你自己——」
他停頓須臾,不緩不慢吐出四個字,「做賊心虛。」
姜吟:「……」
這個天兒,好像聊下去很困難。
姜吟最後決定放棄。
就在她打算一路無話到終點時,尹遂主動開了口,舊事重提:「你是不是,還欠我點什麼?」
「!
姜吟頓時警覺,整個人坐正了幾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將而來的應對上。
果然,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
尹遂這人報復心未免太強了吧,仿佛跟這件事槓上了,她不給個說法就不肯罷休。
可是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
再說親一下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起來也是她初吻呢,她是女孩子不比他吃虧?
恰好紅燈路口,尹遂停下,偏頭在她臉上審視片刻:「沒什麼要解釋的?」
姜吟與他對視一眼,堆起純良無害的笑,片刻後,顧左右而言他:「想起來了,你跟我哥是校友對吧,關係是不是還挺好的?你是我哥的朋友,四捨五入也算是我哥了。」
尹遂挑了下眉,指節在方向盤上敲打幾下,綠燈亮起,他起步前行。
冷不丁耳畔傳來一聲甜死人的呼聲:「尹哥哥?」
「……」
「遂哥哥?」
「……」
「尹遂哥哥?」
「……」
趁著堵車的間隙,尹遂終於扭頭看她一眼,平靜開口:「有話就說。」
姜吟繼續笑吟吟跟他掰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你聽過的吧,我爸就像你親爸一樣,我媽就像你親媽一樣,你還跟我哥關係那麼好,就像親兄弟一樣,那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應該也就不存在欠不欠的了吧?」
這麼一套邏輯說下來,姜吟自己都信服了,逐漸理直氣壯,盯著尹遂時目光也不再躲閃。
「聽你這意思——」尹遂反覆思量著她的話,瞬間似乎領悟到什麼重點,眉頭一挑,略有些吃驚的表情,「怎麼有點像在求婚?」
姜吟:「……」
你哪只耳朵聽出來的?
「我沒有!」
「行吧——」
「我真沒有,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姜吟急了。
尹遂唇角一勾,輕輕吐了口氣,語調帶著幾分慵懶:「既然你分析的這麼有理有據,我上次撿到你手機的事,就不找你要答謝了,當你不欠我什麼好了。」
「啊?」
姜吟意外地看著他利落分明的側臉,有些沒緩過神來。
搞了半天,他說的「欠他」是撿手機那事啊。
她還以為是
「怎麼了?」尹遂修長皙白的手隨意把著方向盤,沉思少頃,頗為困惑地開口,「莫非你以為,我在說別的?」
姜吟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