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蘇遠道渾身一震，驚道：「你說……王知府家裡抬出好多死屍？」
蘇欣點點頭，驚魂未定的道：「一百多口人，全死了，長街上擺滿了屍體，我買完包子就趕緊回來，我走的時候，仵作還在往外抬。」
蘇斬和父親對視一眼，都吸了一口涼氣。
「我去看看。」
蘇斬緊了緊腰間的刀。
事情有些詭異。
無論王知府一家是因為什麼原因被滅門，至少暫時不會有人來找蘇家的麻煩了。
不過蘇斬還是要親自去確認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蘇遠道讓李長貴去安排馬車。
「我也要去！」
蘇欣一口把大肉包吞了下去，粉嫩嫩的臉蛋顯得很興奮。
剛才她因為害怕，沒敢在王家門口多耽擱，這次有父兄壯膽，她也想跟著再去看看。
蘇遠道眉頭一皺，斥道：「你留下陪你娘，哪也不許去！」
不一會，李長貴把馬車準備好。
蘇斬跳上馬車，掀開帘子，對李長貴囑咐道：「今晚讓府里人都打起精神，保護好夫人小姐，誰也不許鬆懈！」
「是！」
馬車揚長而去。
車廂里，父子二人面對面靜坐，氣氛壓抑沉重。
蘇斬現在已經完全融合了原主的記憶碎片，對眼前的父親也有了整體印象。
蘇遠道白手起家，在北山城富人圈子裡，算是老實本分的一位，只不過近年來越發蒼老，有些力不從心。
望著對面的兒子，蘇遠道恍惚間有種錯覺，那個一向怯懦平庸的兒子，仿佛有些不一樣了。
入夜後的街道，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偶爾聽見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甲片碰撞的嘩啦聲。
那是兵馬司的兵士，也是往王知府家方向去的。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一條長街盡頭處。
蘇斬跳下馬車，抬眼一望，只見慘白的月光下，青石板路上整整齊齊的躺滿了白布遮蓋的屍體。
幾乎把整條街都占滿了。
「慘吶……」
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人臉上露出怨毒之色。
「蒼天有眼，這就是報應！」
「對！狗官！誰讓他這些年禍害百姓……」
幾個灰衣仵作正在挨個給屍體驗傷，蘇斬悄悄湊了過去，負責警戒的衙役看他氣度不凡，也就沒有阻攔。
蘇斬跟在仵作身後，一具具屍體看過去。
這些屍體男女老少，上至七八十歲老者，下至三四歲的孩童，無一倖免，脖頸上都有一道猙獰恐怖的勒痕。
每一道勒痕，都幾乎把死者的脖子勒斷，只剩下皮肉連接，才不至於身首異處。
刷——
仵作掀開一張白布，映入眼帘的，正是知府王振山的那張胖臉。
只見他臉色黑紫，眼球凸起，充滿血絲，從他臉上凝固的恐懼表情，就能想像到他臨死前的絕望。
「嘶……」
「到底是何人下此毒手？」
「周圍的百姓都說，沒聽見王家府邸傳出任何聲音，一個時辰前，王大人才從衙門回來。」
「兇手幾乎在一瞬間，就滅了王家滿門，下手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幾名仵作沉聲議論著，儘管他們經驗豐富，也感覺這樁滅門慘案實在詭異。
「會不會是……不乾淨的東西……？」
一名仵作小聲道，聲音有些顫抖。
其他幾人紛紛打了個寒噤。
「胡說八道什麼？！老子干仵作這麼多年，摸過的死屍比你們摸過的娘們都多，從來沒遇見什麼邪祟！再瞎說打爛你們的嘴！」
仵作頭子罵了一句，趕緊用白布把王知府的屍體蓋上，走向下一具屍體。
蘇斬悄悄退出來，眉頭緊鎖，心中卻暗暗鬆了口氣。
事情雖然匪夷所思，但王家被滅門，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自己的危機算是解除了。
「長鯨兄，可有發現什麼端倪？」
一個清朗豪爽的男子聲音，打斷了蘇斬的思緒。
蘇斬，字長鯨。
這個時代的人，彼此稱呼對方的字，是關係親近的表現。
蘇斬一轉身，就看見一個相貌端莊的書生，身穿天青色長衫，儒雅中透著瀟灑，正向自己走來。
「甫林兄，你也來了。」
蘇斬拱手施禮，寒暄道。
書生名叫陸元，陸甫林，和原主的關係很好。
在原主的記憶里，陸元是個很有才華，而且一身正氣的讀書人。
陸家也是北山城的名門望族，世代書香門第，很受高層人士的尊重。
「這就叫做善惡輪迴終有報！」
陸元凜然道：「誰說這世道有權勢就能無法無天？王振山這些年魚肉百姓，把北山城搞得烏煙瘴氣，自以為誰都拿他沒辦法，哼哼，這就是報應！」
蘇斬點點頭，不置可否。
陸元接著道：「我已經看過仵作清點的死亡名單，可惜讓他那兒子王龍逃過一劫，不在這些死屍里。」
蘇斬笑了笑：「那確實很可惜。」
頓了頓，蘇斬轉移了話題，問道：「甫林兄，你來的早，可發現什麼詭異？我聽仵作們說，很可能是邪祟……」
陸元正色道：「長鯨兄，你我都是讀書人，怎麼和那些俗人一樣，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
「依我看，大概是王振山得罪了某些黑道人物，被人報復了。」
蘇斬覺得有些道理，這個世道下，有些黑惡勢力，比吃人的妖鬼還要可怕。
比深淵更難直視的，往往是人心。
「希望下一位朝廷派來的知府，不是王振山這樣的狗官，也好讓北山城百姓過幾天安生日子。」
蘇斬望向不遠處衣衫襤褸的百姓們，幽幽說道。
陸元一聲嘆息，冷然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再來一個，還是一樣。」
「要想改變這天下，還得是我輩共勉，有朝一日身登龍門，還百姓們一個清平世界！」
陸元臉色堅毅，書生意氣，慷慨激昂，讓蘇斬也為之精神一振。
「可惜我不擅長文墨，科舉之路，我是走不通了，」蘇斬握了握腰畔刀柄，視線飄忽向漆黑的夜色：「我更相信手中的刀。」
陸元拍了拍蘇斬的肩膀，笑道：「長鯨兄的武藝勝我十倍，有朝一日定會成為一代宗師！」
「多謝！」蘇斬抱拳笑道。
「長鯨兄，明日我們陸家就要搬離北山城了。」
「明日？這麼匆忙，搬去哪裡？」
「南面的白鹿城，我和家中子弟們都要去白鹿書院求學，族中長輩考慮再三，決定舉家搬遷。」
「那麼遠……以後再見一面可就難了。」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甫林兄，保重！」
「長鯨兄，保重！」
蘇斬告別了陸元，回到父親身邊。
蘇遠道和幾個處理現場的官吏交談了一陣，得到不少信息。
父子倆乘坐馬車，打道回府，一路上都是狠狠鬆了口氣。
王知府一家慘遭滅門，其子王龍被殺之事，自然也就不算什麼了。
蘇斬回到家裡，安撫了母親和妹妹幾句，然後回到房間。
夜深人靜。
他終於有時間呼喚出系統。
隨著他心念一動，一道藍色光幕面板浮現在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