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蘇斬回到府邸,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此刻,他身上的衣衫已經被血染成紅色。
「少……少爺!」
門口的小廝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叫了一聲。
蘇斬抹了一把臉上的血。
「是誰在哭?」
他聽見府邸院牆裡傳來嚶嚶的哭泣聲。
小廝畏畏縮縮的道:「小的不敢多嘴,少爺您自己去看吧。」
蘇斬瞪了他一眼,大踏步邁進前廳。
赫然發現前廳地面上,擺著兩具白布掩蓋的屍體!
看輪廓是女子。
蘇遠道負手站在兩具屍體旁,滿臉陰沉如寒霜籠罩。
蘇斬倒吸了一口涼氣,走過去掀開兩張白布。
嘩——
死的是蘇府的兩個丫鬟,都是十三四歲模樣,蘇斬辨認出兩人是孟淑琴的貼身婢女。
「采蘋,茯苓……」
蘇斬眉頭緊皺:「她們怎麼死的?」
蘇遠道看到兒子滿身是血跑進來,嚇了一大跳。
「斬兒,你這……」
蘇斬一揮手:「別人的血,我沒事。」
蘇遠道定了定神,緩緩鬆了口氣,嘆息道:「這兩丫頭的屍體被人在兩條街外的小巷子裡發現……」
「今早你娘讓她們去胭脂店買些水粉,許久不見二人回來。」
「本以為是她們貪玩,直到天黑,有人在巷子裡發現二人的屍體。」
蘇斬蹲下身,檢查二人的脖頸。
果然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勒痕!
「外面哭泣的,是她二人的家屬,人是在咱們蘇家沒的,我已經讓長貴多給一些喪葬費,算是補償。」
蘇遠道仿佛蒼老了許多:「難道這次……輪到咱們蘇家了嗎?」
蘇斬起身問道:「娘和妹妹沒事吧?」
蘇遠道搖搖頭:「她們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而已。」
微頓了頓,蘇遠道幽幽一嘆:「現在整個北山城人心惶惶,官府連王家陸家的事都處理不好,根本無法依仗。」
「斬兒,明天你帶著你娘和妹妹,去飛葉城投奔你舅舅……」
「爹你呢?」
「我留在蘇府,我是一家之主,有什麼都沖我來,」蘇遠道語氣中湧起一絲痛苦,把手搭在蘇斬的肩膀上:「活下去,蘇家的香火不能斷!」
蘇斬沉默了。
片刻後,蘇斬冷冷的開口道。
「如果離開北山城有用的話,陸家人就不會死,該來的總會來的,誰也逃不掉。」
他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對方仿佛毒蛇般,潛伏在暗處盯著蘇家的一舉一動。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那怎麼辦?」
蘇遠道疲憊的跌坐在椅子上,這段時間他高度緊張,還要強撐著這個家的主心骨。
蘇斬的手掌握緊了腰畔的刀柄。
突然。
管家李長貴慌裡慌張的衝進前廳,叫道:「老爺,少爺,不好啦!出亂子啦!」
蘇斬瞪了他一眼:「慌什麼?好好說話!」
李長貴哽了一下,心裡打了個哆嗦,感覺眼前這位少爺最近氣勢實在讓人有些害怕。
「府里……府里的下人們鬧起來了,要……要跑路,說咱們蘇府馬上要遭殃了,留下都得死!」
蘇遠道啊的一聲,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樹倒猢猻散,如果下人們都跑路,蘇家可以說徹底散了。
蘇斬眉毛一豎,冷冷道:「平時老爺夫人待大家不薄,眼下還沒出事呢,先叛起主子來了!」
「帶路!」
蘇斬手一揮,讓李長貴帶著來到外院。
遠遠的就聽見一陣混亂喧譁之聲,東西打砸聲,和肢體碰撞聲。
只見蘇府的奴僕丫鬟,此刻分成兩派。
除了極少數的忠誠死士,正在奮力維護,其他絕大多數奴僕都在搶東西,古董,字畫,綢緞,甚至是書架柜子,什麼值錢搶什麼。
「反了天了?!」
蘇斬一聲暴喝,聲音震的在場人全都停下動作,視線向蘇斬匯聚過來。
「平時蘇府待你們不薄,你們就是這麼做事的?」
「想走的,蘇府不留,去帳房結完月錢,想滾多遠滾多遠!」
「打砸搶劫是什麼意思?我蘇府是養了一群白眼狼嗎?」
聽到蘇斬的訓斥,不少奴僕丫鬟面露慚愧,紛紛低下了頭。
蘇斬看氣氛緩和了些許,語氣也輕了些。
「把東西放回原處,今晚的事,本少爺就當無事發生,不准再有下次!」
蘇斬內心當然不希望這些人真的走散。
且不說蘇府眼前遭逢大難,這些人留下能不能幫上忙是一碼事,如果人都跑光了,傳出去蘇府顏面何存?
眾人的內心開始動搖,開始有人放下手裡的財物。
突然。
一個粗獷的聲音冷冷道:「留下?留下等死嗎?」
「王家,陸家,都是例子,我們留下只會跟你們蘇家一起……」
那人「死」字還沒說出口。
只見刀光一閃。
人頭落地。
蘇斬收刀入鞘。
「反抗者,死!」
眾人嚇得慘然變色,一個個面如死灰,紛紛放下手裡的東西,跪倒在地一大片。
蘇斬向周圍十幾名死士使個眼色,冷冷道:「都捆起來!」
「是!」
蘇斬頭也不回的往前廳去了。
蘇遠道聽兒子匯報了下情況,深深鬆了口氣,欣慰的點點頭。
「穩住就好,穩住就好……」
雖然蘇府遭遇重大危機,但是蘇斬的表現,讓蘇遠道心中很寬慰。
兒子長大了,如果蘇府能挺過這次危機,以後應該逐漸把蘇府的權柄,移交到未來繼承人手裡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
蘇遠道已經不自覺的過問蘇斬的意見。
蘇斬喝了一口茶:「以不變應萬變。」
蘇遠道眉頭緊鎖,沉聲道:「要不要請一些法師道士之類的,他們都說是邪祟害人……」
蘇斬笑了:「父親休聽那些無聊之人胡言亂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麼可能有邪祟這種東西?」
「今晚開始,我帶著府里十幾名死士巡邏守夜,管他什麼宵小鼠輩,敢來就讓他死!」
蘇遠道點點頭,臉色緩和了不少。
這一晚,蘇斬帶隊巡邏,分成兩支隊伍,前半夜後半夜各巡一隊。
第二天,第三天……
蘇府相安無事。
仿佛采蘋,茯苓的死,只是一個意外。
第四天的夜裡。
蘇斬帶隊巡邏,走到院牆邊,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清脆的木魚聲。
篤!
篤!
篤!
蘇斬屏住呼吸。
只聽一個陰森森的聲音笑道。
「阿彌陀佛……貧僧化緣來遲……蘇施主……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