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目光送別了林雨,雲不知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那是個一層的石房子,用一大塊石頭削出個火柴盒的模樣,再安上了木製門窗,也許是因年歲久遠,石牆的向陰處長了一層濃綠的苔蘚。
雲不知推開家門,咯吱咯吱的尖鳴又在門框上響起,為這安靜的屋內增添了一絲吵鬧。
入眼便看到一套陳舊的木製家具和一位白髮青年。
那白髮青年名為雲深,是雲不知的兄長。
他穿著一套黑色為主調的休閒服,正坐在一個椅子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中的手機。
聽到門咯吱的響聲,他沒有抬頭,等雲不知將門關上了,發出「砰」的響聲,他才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個微笑。
「回來啦!」
雲不知「嗯」了一聲,便沒有了反應,走到一個椅子呆滯的坐下,將手放在桌子上,望著掉漆的桌子便走了神。
「你回來的剛剛好,爸媽已經快做好飯了。」
雲深的一句話,又把走神的雲不知的神志拉回了原地。
雲不知看著他,沒有說話,當然並不是不想說,只是不知道可以說什麼,總覺得他們之間沒什麼話題。
腦子不自覺得想起自己房間裡被設下多重保險的手機,與其中的遊戲,然後就在腦子組起了配隊與裝備,然後大殺四方。
當然,這些都是幻想,其實他玩兒遊戲菜的一批。
想著,廚房的門便被推開了,剎那間,一股濃厚的腥味便從中傳來,隨即又是一陣拖沓的走路聲。
率先走出來的是一位中年婦女,繫著一個粉紅色的圍裙。她端著兩個盤子,都是生肉,半徑大約十厘米,血淋淋的。
在她之後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高挑,只是臉上布滿滄桑,滿是皺紋。
他同樣是端著兩個器物,不過卻是兩個冒著熱氣的碗,裡面是賣相頗為正常的米粥。
伴隨著他們的走近,他們的幻想面板也懸浮在了雲不知面前。
「編織人:燭火級」
「童心序列:159」
「技能:【編織】」
「特性:【替代編織】」
「天賦:暫無」
「簡介:孩子們喜歡玩具,織工願意為他們製造玩具,但是織工自己的精力是有限的,於是織工...」
分毫不差的數據。
這對中年夫妻,曾經便是雲不知的父母,只是現在不是了,甚至連人都不是了。
它們早已被編織線替代,現在他們是編織人,意思簡單明了,用線編織的人。
雲白,雲不知的「父親」。
他將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然後將分別碗推到了雲深與雲不知面前。
王雅也就是雲不知的「母親」。
她遞給雲白一份鮮紅生肉,而後與雲白共同坐下。
四人同時沉默在桌子上,王雅與雲白猩紅的目光直直的盯著盤子裡血淋淋的生肉,眼中的貪婪幾乎是將要溢出去一樣。
「咚咚、咚咚...」
雲深手指敲擊著桌面,桌子上似乎還缺了點什麼。
在他的注視下,整個家裡沒有人有任何動作,就仿佛是一個個玩偶一樣,乖巧、聽話。
見沒有人理解自己的意思,雲深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起身到廚房,拿了四雙筷子,給每人發了一雙,然後就坐在桌子上,捧著碗,率先喝起了粥,沒大沒小的。
看到雲深開始吃飯,王雅與白雲也開始了進食,不過它們的動作倒是粗魯了些,將筷子丟到一旁,雙手抓著血肉便開始撕咬。
血肉在經過它們的撕扯後,被咬出一根纖細的紅線,然後扯著那根線就往嘴裡吸,就像是吃麵條一樣,不過是很細很長的。
血肉在緩慢的變成絲線,最先是表皮的那層。
絲線被吸入它們體內的同時,表層的血絲向內收縮,擠出一滴滴血液,只是還沒滴落就化作絲線的織物。
雲不知沒有任何想要進食的欲望,呆愣的看著「雲白」與「王雅」兩「人」,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兩年前。
在他十二歲那年,幻想入侵現實,他家所在區域恰好被大量編織線入侵了。
夜間的天本該如同墨一般漆黑,可那天卻是白色的。
數之不盡的銀白絲線從天空掉落,或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鑽出。
它們鑽入人體,吃掉血肉,代替血肉,同樣也代替人。
他的父母不過是普通人罷了,哪裡抵得過幻想生命呢?即便是極為弱小的絲線。
親眼目睹親人被編織線代替,雲不知那幼小而脆弱的心靈爆發出了極大的情感。
被來自幻界的偉大存在所注視,得到了祂的認同,成為了一名契約覺醒者。
不過人不能只活在過去,還應放眼往前看。
現在雲不知的目標就是考上高中,努力晉升至瀚星級。
想著,他捧起碗咕嚕嚕的喝著粥,也不怕燙,迎著熱氣就喝完了。
桌子上也沒有菜,粥算是主食嗎?
吃完了飯,雲不知也就沒必要留在這裡了,起身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哎!不知別著急走啊,不和爸爸媽媽聊聊天嗎?你可是很久沒有和他們說過話了。」
雲深微笑著看向雲不知,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仍然是笑眯眯的。
雲白與王雅張開大嘴,不知何時原本平整的牙齒變的尖銳,雙眼眯成一條縫,又細又長,表情赫然猙獰起來,如同一個準備獵食的鬣狗一般盯著雲不知。
可是當雲深將目光投來時,他們卻又在一瞬間恢復如常,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雲不知看著「父母」不明白它們兩個燭火怎麼敢凶他這個明燈級,要不是哥哥攔著,他早就將這兩個仇線給撕了。
他與「父母」對峙幾分鐘,無言以對,最後扭頭就走。這種氣氛他討厭極了。
雲深目送他回到自己房間,搖了搖頭還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他留下這兩個編織線來可不是因為聖母心泛濫,而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雲不知坐到自己床上,將枕頭打開,看到自己藏在枕頭下的手機上的那張紙片仍然在原處,他的心也算是安下來了。
沒有人窺探他的隱私,這是最好的,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打開手機先幹嘛呢?當然是寫日記啦!很酷的!
而且他把日記寫在手機上,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紙本會泛黃、腐朽,所以記載在上面的日記不能長存,石刻也會被風蝕水蝕,所以記在上面也不能永存。
唯有能量,它是恆定的,既不會憑空增多,也不會憑空消失,把日記寫在用能量的手機中,它是絕對不會腐朽,也絕對安全。
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實際上並不是絕對不會腐朽,也不是絕對安全。
只要來一個黑客,給他黑了,那就不安全了,把手機砸了,日記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