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布置跟設施仍舊跟以前一樣,一點沒有動過,但這不意味著不用心,一目了然的是住在這裡的人極其愛護著這個家,從許多細枝末節都看出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例如餐桌上新換的桌布,花瓶里的花,空氣里瀰漫的好聞的橘子香味,以及用新相框重新裝裱起來的全家福,那張照片是在顧燃三歲時拍的,也是顧家最後一次聚在一起。
顧景雲正站在半開的窗前,窗外就是被收拾得非常精緻的花園,只是他並未看向窗外的景色,而是將視線落在了那張照片上。
半晌後,他慢條斯理地脫下手套,拿起相框,用大拇指仔細地擦了擦那張照片,好像上面落了灰塵似的。
圓滾滾的家務機器人正在擺放餐具,它並不是時下最新的型號,仍舊是顧夫人當年選的那個。
顧景雲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將相框放回原來的位置,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在這個方面,他那個弟弟倒是意外地戀舊。
自從顧上校夫婦搬到第三軍區以後,這幾年來,唯一一個在顧宅長住的,只有顧鈺一個人。
顧景雲在軍部的宿舍住,極少有空回家,顧年與顧燃都在帝國軍校,唯獨顧鈺被留在了顧宅。
由西格爾暫時擔任顧鈺的監護人,行使監護權。
從那時起,顧家就已經走向分崩離析了,如同一隻布滿裂隙的瓷器,一碰就會破碎。
這是從很久之前就可以預見的事情,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顧景雲漫不經心地想著,走到餐桌旁,厚重的軍靴落在地板發出極有規律的聲音。
他拉開主座的椅子,坐下,一雙長腿交叉坐著,十指交錯,放在膝上。
顧景雲靜靜坐著,低頭思考著什麼,直到門口處傳來腳步聲,才抬起頭看過去。
……
顧鈺領著顧燃進入客廳,在看到餐桌主座上的顧景雲不由得時晃了一下神。
顧景雲一點改變都沒有。
仍舊像當年顧鈺第一次見他時一樣,氣質凜冽,眉眼深邃,線條乾淨利落,身上穿的軍裝一絲不苟,長發仍舊在背後整齊地束好,似乎連長度都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那頭長髮不再是黑色,而是被染成了跟顧景雲的眼睛相近的墨藍色。
那雙墨藍色的眼睛裡的顏色過於複雜,大概是沒人能調出那樣繁複瑰麗又層疊的顏色,所以退而求其次,選用了現在的這個藍。
顧景雲的眼睛顏色不僅複雜,而且稱得上美麗,那種美麗是毫無疑問的,就像沉入海底時睜開眼睛看到的透過水麵的光線,在看到的那一刻就會被撼動心神。
而那雙美麗的眼睛正在注視著顧鈺,異常仔細地將他打量過一遍,似乎在觀察他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變化,而後視線又落到顧燃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顧景雲才起身過去,「西格爾,你的血脈暴動好一些了嗎?」
西格爾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微微了一下俯身,「承蒙您關心,已經好多了。」
顧景雲點點頭,儼然一副大家長的姿態,不過從他的軍銜來看,倒是完全可以理解這種作派,依照他現在的職位,確實是有資格直接命令西格爾的,哪怕西格爾是顧上校的副官。
「如果頭還疼的話就放兩天假,我記得你還有假期的,別太勉強自己,規律的休息可以很有效地緩解血脈暴動。」
血脈暴動其實不是個S級特有的名詞,它稀鬆平常,在每個擁有獸人血脈的人身上都會發生,就像感冒一樣,雖然令人困擾,但是不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頂多就是難受一點。
在普通人身上,一開始的症狀就是頭疼,心跳變快,平日裡生活時動作與脾氣都會變得稍微急躁些。
最嚴重的程度也就是會露出一部分獸形,比如獸耳,尾巴,爪子之類,雖然會帶來些毛絨絨的小煩惱,但仍舊在可控範圍內。
只是當這個詞放在S級身上的時候就變得極度危險起來。
隨著血統等級的提高,血脈暴動的程度也會越來越高,帝國一直致力於研究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到現在,對於緩解血脈暴動的措施與藥物已經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
目前甚至已經可以完全將A級的血脈暴動控制在一個堪稱溫和的程度上,至少不會影響到日常生活。
唯獨S級是不可控的。
在A級身上適用的藥物在他們身上也會發揮一定的效用,但是在這之後,藥效會逐漸變弱,甚至發展到最後,會如同反噬一般,發生更加不可控的暴動。
因為這並非緩解,減輕,而是累積。
就像負面壓力一樣,一層層地壓下去,積攢到一定程度,徹底承受不住的時候,便會如同洪水決堤般徹底崩潰。
之前的研究結果顯示,血脈暴動的源頭之一或許與精神力有關,精神力等級越高,情緒越緊繃,越容易發生血脈暴動。
而精神力本來就是個非常神秘的領域,至少對於帝國現在的技術來說,暫時無法深入涉足。
目前只知道當人壓力大,精神不穩定,以及情緒出現巨大波動,身體極度疲憊的時候,容易發生血脈暴動。
在跟西格爾寒暄完以後,幾人才入座。
顧燃坐在顧鈺身邊,稍微有些走神。
一切似乎都跟以前一樣,除了坐在主座的人換了一個以外。
吃完飯收拾好以後,西格爾便告辭了。
顧鈺向家務機器人下達收拾餐桌的指令後,便領著顧燃去看房間了。
仍舊是以前的那個房間,大概是考慮到顧燃的年紀,東西擺設還有家具都已經換了一輪,禮物堆在床邊的地毯上。
顧鈺解釋道,「你之前用的東西我收到這個柜子裡面了,如果有要留下來的,你可以自己找一找。」
顧燃眨了眨眼,輕輕「嗯」了一聲,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柔軟又甜蜜的孩子了,跟顧鈺小時候差不多的模樣,一點都看不出來危險性。
像是被順毛的貓,收起了爪子,就連叫聲都是軟軟的。
顧景雲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在引起房間內兩人的注意後,才開口。
「顧燃,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談一談。」
他淡淡補充了一句,「單獨的談話。」
……
在顧鈺關門出去之後。
顧景雲的表情便冷淡了下來,他以一種命令的語氣道,「你需要與顧鈺保持距離。」
顧燃全然沒了在顧鈺面前裝出來的柔軟模樣,他對自己這個大哥沒什麼尊敬的心思,懶懶散散地在床上坐下,「哈,你以為你是誰?」
顧景雲並未對他的挑釁做出回應。
他冷靜道,「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想靠近顧鈺,他會無條件地對你好,包容你,理解你,只是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問了顧燃一個問題。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討厭父親麼?」
還未等顧燃回答,顧景雲就給出了回復,「因為他太自私了,自私且不負責。」
顧景雲的用詞異常尖銳,他的眼神冷冰冰的,毫無溫度。
那雙墨藍色的眼睛在注視著別人時會讓被看著的那個人產生正在墜入深海的錯覺——海面有著厚厚一層冰層的那種深海。
「明知道最終自己的下場與結局是什麼樣,卻仍舊任性地將母親拉入他的生活,自顧自地做一些沒用的事情,毫無計劃也沒有目的性,他從來都做不出對的選擇。」
「不管是跟母親結婚,還是順從母親的心愿向生育中心提交他跟母親的基因,然後又留下顧年,所有這一切……」
顧景雲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詞,最後斬釘截鐵道,「全部都毫無規劃。」
他顯然對顧上校這種散漫的性格與態度非常不滿,積攢了許多抱怨,談到這一點時滔滔不絕。
「他事情從不去想後果,也不做準備,當初領養顧鈺也是這樣。哪怕是養一隻貓,也得在領養之前調查一下,為它準備好窩,食物,做好調查,而父親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些。」
顧景雲下了判斷,「他只是想到,就去做了,不去想別人要付出的代價。」
「別跟父親一樣任性,你應該做對的選擇,而不是你想選的。」
他垂下眼帘,長長的睫毛在光下泛著幽幽的色澤,「學著理性一點。」
顧景雲就是出名理性的一個人。
雖然血統等級是A,但是他的精神力與體質都達到了S的級別,通常情況下精神力與體質都是S的A級也挺危險的。
即使自控能力比S級好一些,也好不到哪裡去,半斤八兩而已。
有些反應嚴重的還會被當作S級一樣對待,被送入養育中心關起來,而顧景雲卻從未失控過,甚至連血脈暴動都少有,偶爾有也只是因為處理事務太久,精神過於疲憊的情況下。
但哪怕是這種情況下,顧景雲仍然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簡單一點來說,他活得像個機器,在顧景雲那邊,就連感情都是可以量化的。
他的生活,人生,所有一切都有條不紊,規劃得井井有條,如果齒輪咬合一般嚴絲合縫,從不會被感情裹挾,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在軍部,顧景雲就是靠嚴謹卻又瘋狂的作風聞名的,身為軍區最年輕的第八席指揮官,他的履歷與作戰經驗放在那群老傢伙里也毫不遜色。
如果計劃需要,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將自身也放到棋盤上,只要能贏得勝利。
他是一個崇尚理性的瘋子。
而顧景雲也擅長將人逼瘋,軍部里甚至私底下流傳著他冷靜地窺探著一切,包括人心的謠言。
誠然這謠言確實有些過頭,不過顧景雲確實也很擅長把握旁人的心思。
他以一種遊刃有餘的態度,耐心且傲慢,抽絲剝繭地剖析完顧燃,又對當下的狀況做出了判斷。
「根據現在的情況來說,如果父親死去,恐怕母親也活不久,或許在父親死去之前,她很有可能就會死在父親的爪牙之下,這都是父親的任性導致的。」
顧燃一聲不吭,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沉默著低下頭,碎發遮掩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緒。
「所以說,不要讓顧鈺成為下一個犧牲品,離顧鈺遠一點,別太靠近,也別在他身上渴求親情,對你們雙方來說都有好處。」
顧景雲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門,只是轉身出去的時候腳步停頓了一下,頭也不回道。
「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先來找我,避開顧鈺。」
門被關上,隨著輕輕的一聲,鎖舌扣合。
顧燃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目光有些失神。
其實要是想讓顧燃不再依賴顧鈺不必這麼大費周折,只要按照規定,將他驅逐出去就好了。
但是不知顧景雲是留有一絲同情,還是不想跟顧夫人起爭執,他並未選擇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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