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會生氣的。記住本站域名」
副官一隻手拿著文件,身姿挺拔地站在辦公桌邊,抬起另外一隻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細邊眼鏡,冷靜地提醒自己的上司。
「請務必不要忘記七年前您瞞著夫人,將二少爺送到養育學院之後,夫人對您發出的警告。」
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顧上校與其夫人結婚已經四十年了,只在帝國培育中心孕育過三個孩子。而在這三個孩子中,除了已經在第三軍區服役的顧大少,剩下的兩個都是珍貴又不可控的S級。
按照帝國的律法,一旦出生的孩子血脈級別被確認為S級或者是S級以上,最晚在這孩子六歲時,就要離開父母,在軍校的附屬養育學校統一培養教育。
顧向晚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睛,然後長長的,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西格爾,這些我都清楚,可是她的身體太脆弱了,甚至承受不起與普通幼崽之間的玩鬧,更別說是S級的顧燃。」
他一向是個溫情的人,在軍部也向來以文雅著稱,此時卻顯出些鋒利與殘酷,說話的口吻可以用冷漠來形容。
「顧燃不能留在她身邊。」
顧向晚雷厲風行,作出決定的當天下午便將顧燃送走了。
在送走顧燃之後,回家之前,他聽取了西格爾的意見,去福利院再領養一個孩子。
他的夫人需要一個柔軟,聽話的,不會失控,能控制住情緒,也不會傷害到別人的孩子。
就像一個洋娃娃。
顧鈺就是那個被選中的洋娃娃。
他不但乖巧聽話,還生得異常漂亮與脆弱,髮絲柔軟,肌膚雪白,仿佛輕輕摩挲一下就會泛紅,看起來像是非常昂貴的娃娃。
——儘管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福利院為孤兒們批量生產的樣式,並不昂貴,甚至稱得上是廉價。
副官正在詢問孤兒院的院長,確保能得到更多更詳細的信息,以此來判定顧鈺的性格是否適合被領養。
院長對這個孩子很是憐惜,非常希望他能被一個好的家庭領養,因此事無巨細地將顧鈺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這孩子是半個月前被軍部從黑市解救出來的,雖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一直很聽話很安靜,性格也好,從不與人爭吵,是個溫柔的孩子。」
顧鈺已經十歲了,因為營養不足與缺乏鍛鍊,並沒有十歲孩子的模樣,顯得很瘦弱,惹人憐愛,足夠激發出任何一個女人的母性。
而且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能夠照顧自己,不需要太過於費心照料與過多關心。
簡直完美的人選,而且連姓氏都姓顧,連改都不用改。
就是這孩子實在安靜到有些過分,而且怯生生的。他站在屋子的中間,在眾人的目光中不安地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語言。
顧鈺想,但是可以聽懂。
他並不在乎繼續留在福利院還是被領養,不管哪裡都好,只要有個地方睡覺就可以。
顧鈺垂下眼帘,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說實話,他現在還有些茫然,不太清楚這到底是死後的一場幻夢還是別的什麼。
顧鈺對於再活一次興趣缺缺。
他的上一世雖然短暫,但是已經沒有遺憾了,在死去之前,他很好地履行了自己醫生的職責,並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傷患。
對於顧鈺來說死亡才是解脫,活著能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疲憊。
顧向晚一直在注視著角落裡的顧鈺,他忽然開口,「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福利院的院長精神緊張起來,連忙催促顧鈺,「
說點兒什麼,孩子。」
顧鈺並不作聲,只是緩慢地眨了眨眼,而後慢吞吞地思考要說點什麼。
只是在他思考的時間,顧向晚已經朝著他走過來了。
男人的氣息凜冽,一身黑色偏藍的軍裝,銀色的扣子,胸前是流雲狀的家族徽章。
顧向晚並未脫下外面的大衣,大腿上綁著的武裝帶在走動間若隱若現,厚重的軍靴踏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走過去,低下頭打量著顧鈺,像是在審視街角一隻虛張聲勢又瑟瑟發抖的流浪貓。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手揉了揉顧鈺的頭髮,冷硬的語調難得帶了點溫情。
「沒事,不想說話就不說。」
顧向晚蹲下來,與顧鈺視線平齊,而後在他懷裡塞了一個毛絨絨的小熊。
……
在進家門之前,顧向晚特意停下來,整理了自己的衣領,又替顧鈺理了理頭髮,彎下腰叮囑他,「不要太緊張。」
副官抬眼,「事實上,您現在才是緊張的那個。」
顧向晚不滿地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氣,牽著顧鈺進了顧夫人所在的房間。
他將送走顧燃的事情和盤托出,而後往前推了推抱著小熊的顧鈺,低低道,「接下來的日子就讓這個孩子代替顧燃陪伴你吧。」
顧夫人被氣笑了。
「沒有誰是誰的替代品,這個孩子也不是,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玩具。」
「你已經從我身邊奪走顧雲景與顧年了,為什麼還要再奪走最後一個孩子。」
顧向晚解釋道,「顧燃最多也只能陪伴你五年,親愛的,他是個S級,註定要離你而去。」
「等孩子們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請假回家來看你了,這只是暫時的分離,是對雙方的保護。」
這個安慰頗為蒼白無力,要知道,對S級來說,學會克制是一件漫長且困難的事情。
等這些S級的幼崽們能夠情緒穩定至少要到他們十歲以後,而穩定不了幾年,又會經歷惱人的青春期。
好不容易捱過暴躁的青春期,成年之後,又得上戰場,在戰場上累積的負面情緒與壓力會讓他們更加暴虐。
如果有幸沒在服役過程中死去,退役後,需要經過三年的觀察期,才有資格在軍部擔任一個不痛不癢的職位。
就跟顧向晚一樣。
顧向晚扶著顧鈺的肩,「他跟你一樣漂亮,而且沒有尖利的爪牙,不會傷害到你。」
顧夫人冷冷地看著顧向晚,冷笑一聲。
「別用這種態度說話,你現在的口氣就像是在談起一隻寵物。」
顧向晚立刻反應過來,低下頭,做出臣服的姿態,放軟了語調,「抱歉。」
這個家似乎並不歡迎他。
顧鈺站在一邊,抱著那隻毛絨絨的小熊玩偶仰頭看著他們爭吵,意興闌珊地捏了捏小熊的耳朵。
他並不感到難過,只是有點厭煩,只希望這兩個人快點做出決定,如果抓緊些的話,現在被送回去還可以趕上福利院的晚飯。
「別在孩子面前吵架。」
顧夫人平復了一下心情,命令副官將顧鈺抱到另外的房間。
「我們都冷靜一點,一件件處理,這個孩子也不能再送回福利院去了,不能讓他被拋棄兩次,我們可以養著他,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要送走顧燃。」
顧向晚咬了咬牙,「以前留下的教訓還不夠嗎?從顧年開始到顧燃,已經快十年了,我以為你已經認清了這個事實。」
顧年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在他三歲時,因為血脈暴動咬傷了顧夫人的小腿,導致她現在都不能過於長久地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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