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古觀擎蒼戰鼓喧

  「不是，哥們，我人都死了，給我穿這來幹嗎？這具身體活著的時候不是對手，死了還能怎樣？」擎蒼觀起了一層濃霧，陳師兄的屍體還被吊在一口大鍋之上，鍋底早被乾柴烈火燒至通紅，鍋中水汽混進霧氣，又在泠身上凝成水珠。

  眼看著梓苑一副萬念俱滅聽天由命，將要任由癩子頭老道拿捏的樣子，泠雖與她非親非故，但有些事看到眼裡，內心依然泛起波瀾，感到一陣苦悶。

  正所謂眼不見為淨，泠也不打算為梓苑負責，畢竟陳梓苑是自願的，也沒有殊死反抗，泠何必做這爛好人呢？

  當務之急是內視紅相，返回原世界，畢竟原世界的軀體才是真正的身體，那邊肯定出現了意外才會讓自己毫無準備地穿越到這。

  「妮子，你能聽話就好，道爺不介意與你共修大道，你也好放心自身安危，只是這傳法一事可容不得大意…」

  說話間，老道已捧著拂塵，瘦削幹練的身軀迅速隱入霧氣，腳下煙雲忽隱忽現，步伐自在，身姿飄然；破布道袍隨著步子在迷霧中無風自動，已有不染因果的出塵之姿，若不是在此相見，泠墨寒高低得向這仙風道骨的高人拜師學藝。

  透過囊腫可以看到渾濁的雙目中，迸射出精光，其間意外與欣喜毫無遮掩，而這股意圖所延伸的方向，正是師兄的屍體。

  先前侍候老道的兩名道童連忙走向陳梓苑，梓苑不由得驚呼一聲，內心依然是搖擺不定，以至於當著眾人面亂了心神。

  兩道童見狀慌忙跪下，大喊：「弟子惶恐，驚擾了師娘，師娘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在兩人的示意下，一陣窸窸窣窣聲，身著破衣爛麻的師兄弟一同跪拜向陳梓苑「師娘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梓苑見眼前一眾向自身跪拜的眾人，瞳孔中流露出複雜與不甘。

  道童見梓苑經此一拜竟遲遲未讓各位起身，內心不快：好沒有眼力見的女人，真以為自己是師娘！

  但手上動作沒有絲毫怠慢，連忙清理好自身衣袖將梓苑請到先前老道的座椅處，侍奉好茶水，邊賣弄道：「師娘，您放心，以後就叫我小左子就得，我和疊子石師弟您盡情使喚便是。」

  「道友哇，敢問閣下來貧道擎蒼觀是做何事啊？」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回不去？那我那邊的身體怎麼辦？死老道，你以為我想來？

  屍體的嘴巴卻是沒有任何動作，誒！我就是裝死！你能咋地！

  可誰知，泠越是裝作無視，老道眼中的色彩便越是豐富，眼中神采早已經由原先兩分貪婪，一分欣喜，七分謹慎變為如今的混亂駁雜，竟還有苦澀與曖昧；

  苦得是自從自己得道已有50餘載，其間天財地寶早已見識無數，可終究不知法侶財地缺了哪一樣，不能「升仙」！自己的實力不說天下一流，但也有二流水準，若無法更進一步，一生也就如此了。

  曖昧則是對泠發自內心的喜歡，眼前之人早就該死了，可這段時日其屍首並未腐壞，甚至在數分鐘前能感受到其體內有氣息流轉。

  奪舍是不可能的，此人早已是具屍體了，至於其它種種可能，則更不相符。老道便用了點小手段，察運，可這一看，可是一眼萬年，此人，道爺我要定了。

  萬不能不講究，要克制內心將其吞食的欲望，要有儀式感！

  正常人的運勢往往與幾個重要節點相連，隨它們如潮汐般浮涌，可眼前這具屍體死後運勢依然沒斷，卻也沒有與他者相干，這證明他不是此界之人，世間因果無法將其束縛。

  以攜帶兩界之力的天道漏洞參悟世界本源，進而突破自身對規則的認知，甚至衍生出屬於自身的小天地，為規則添上一筆，達到「仙」的境界，人上山，脫離世俗，於山巔見真我，自由不是突破鋼鐵的囹圄，而是突破自身，因為心與身本相互供養，同時也互為藩籬。

  「噗哈哈哈哈，沒想到道爺我有一日能遇到這種大機緣」

  見此，泠索性不裝了，運轉體內氣息，兩掌劈空，化氣為刃，一刀斬在吊住自己的繩索一刀劈向眼前老道。

  老道看向那道氣刃，眼中輕蔑愈加強烈，右手將拂塵輕輕一揮，拂塵就像有了生命，無數根絲線如觸手撕開氣刃徑直抓向泠的身體。

  泠在空中一個翻身，單腳在鐵鍋邊沿輕輕一點，一鍋滾水潑向老道，落到地面瞬間拉開三四丈距離，身形成人字形，並指成劍，天地間氣息頓時如冷水入油鍋劇烈翻滾起來，高空的雲朵也被牽引其中。

  梓苑眼見此景，竟一時懷疑自己中了幻境，迅速又堅定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拔出佩劍指向四周道童。

  道童：「不是，師娘你到底要幫誰，就算不幫師父也不應該砍我們吧！？」

  梓苑：「閉嘴！你們魔道沒一個好東西，殺誰不是殺！？」

  老道一個側身輕易躲過滾水，拂塵絲已然攀上泠的雙腳，不過一瞬，泠已如被枯藤纏繞的老樹，觀外寒鴉淒切，風雲驟變；一道沖天劍氣如天降雷光，順著泠雙指所向捲起疾風劈向老道。

  老道嘴角微微一揚，單手掐訣，嘴唇舞動間血肉之軀如泥塑遇水迅速融化，幻化成無數隻血色飛禽，四散而逃；只是那拂塵卻像活物，依然死死將泠周身纏繞。

  一道劍光落下，整座道觀方圓百米被一分為二，幾名逃避不及的童子連血肉的痕跡都未曾留下，環顧四周已是斷壁殘垣。拂塵無數細絲崩斷，一時竟露出了生物的喘息。

  黑雲之下，老道幻化的血色飛禽重新聚合，衣袂隨風錚錚作響，幾隻尚未完全融合的血禽在身周如赤焰般靈動奪目，殘餘的劍氣從他周身划過，徒留幾道血痕，他毫不在意，就這麼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眼前之人。

  「道友，若是只有這些手段，我看還是早早束手就擒吧！」剛剛那一劍所展現的實力已遠遠超過了幾日之前，眼前之人果然來自天外。

  老道對此又驚又喜，卻因不知對方底細，一時竟不敢太過妄進。

  泠感受著體內經脈在毀滅與重生中切換，喉頭的血腥氣被強硬咽下。

  孤風哀嚎，多日的血臭混雜著遠處濕潤的泥腥氣，抬頭仰視天空低垂的黑雲，低聲吟唱：

  「黑雲翻墨未遮山，古觀擎蒼戰鼓喧。

  寒風錚錚英雄骨，皎皎劍意朗乾坤。」

  「老東西」嗆血的喉嚨吐聲如淒切蟬鳴，泠右手指了指頭頂，一臉嘲諷「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