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茸翻了個身，點開那串字母。
TTC·Road，關注71，粉絲581萬，微博認證：TTC電子競技俱樂部選手。
他再關上，再點開。
反覆第五次後，這個頁面終於有了一絲變化——Road的關注人數變成了72。
界面右下角的「已關注」也變成了「互相關注」。
簡茸：「……」
評論下面已經有五十多條粉絲回復。
【對不起路神，我剛剛只是口嗨，我現在馬上去直播回放里截圖。】
【啊？我竟然在一個主播的評論區看到Road？？？】
【之前一直沒發現，這傻逼主播所有的贊里幾乎都是Road的微博。】
【他微博的第一個關注也是Road……】
簡茸火速從床上彈起，打開電腦，刪除直播回放，一系列操作乾脆利落。
他坐到電競椅上，盤著腿咬手指頭，對著Road的留言抓耳撓腮。
猶豫了十來分鐘，才終於回了一個【哭泣】表情。
路柏沅看到這個表情時已經是三日後。
他微博消息太多，那天也只是隨手回復，沒記在心上。
他剛想看看那個粉絲有沒有給自己發私信，身邊的小白就忽然探過頭來：「哥，丁哥為什麼把我們叫到會議室啊？」
路柏沅將手機鎖屏，隨手放在桌上：「不知道。」
戰隊內部開會是常事，比賽期間他們一周能開好幾次會，但這次顯然不是復盤會議。
幾分鐘後，丁哥單獨走進會議室，進來就把門關上了。
他開門見山地說：「這次過來，是要跟你們說一下Kan的事。」
這話一出，在座幾人表情登時都嚴肅許多。
就連平時總掛著笑的小白也安靜下來，靠在椅子上沒說話。
Kan這兩個賽季雖然發揮不好，但他依舊是TTC的老成員，TTC剛成立他就待在這個俱樂部，跟著戰隊打過次級聯賽，也拿過世界冠軍。
可以說，在座四人都是Kan看著走出來的。
丁哥沉默幾秒，沉聲說：「聯盟那邊查到了點東西。」
小白登時鼻子一酸，用力眨了幾下眼睛。
就連隊裡最寡言的Pine，也偏頭看向了窗外。
路柏沅眼皮輕垂，臉上沒什麼表情：「確定了麼？」
「八.九不離十吧。」丁哥說，「本來沒那麼好查，但前兩天有人聯繫聯盟，說是手裡有證據。」
小白皺眉：「誰？」
「他女朋友。」丁哥停頓，「或者說是前女友。」
「……」
「這事應該再過幾天就有結果了，先等著吧。」
會議室里氣氛沉悶，丁哥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還有件事。上面已經在跟新中單接洽了，管理層看中兩位，負責人在談，我事先跟你們透個底。」
聽見「新中單」三字，大家臉上都沒多少意外。
電子競技就是這樣，總會有舊人走，也總會有新人進來。每個戰隊都要經歷更新換代，才能保持最好的成績。
替補實力一般，Kan狀態下滑，再加上這次的事，TTC招募新中單勢在必行。
袁謙做了個深呼吸：「看中了誰？」
丁哥說：「一個是韓國賽區的Savior，他合約剛到期，這個賽季有意加入LPL。」
袁謙震驚：「Savior？他要來我們賽區？那得多貴啊？」
Savior是韓國賽區的新人中單，剛上職業賽場兩年。所在的戰隊雖然成績一般，勉強能打進淘汰賽，但他個人能力是出了名的強勁，最擅長打發育，經常能在劣勢中站出來Carry隊伍。
Savior粉絲最常說的話就是「給Savior換幾個陽間隊友，他現在已經二連冠了」。
「這你別操心，戰隊連Road都養得起，還怕買不起一個新人中單？」丁哥說。
路柏沅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小白喃喃：「我們戰隊要引進韓援？那交流起來多麻煩啊，我可不會說思密達。」
Pine說：「你成天看那些無聊的韓劇，一句沒學會？」
「要是聽著就能學會，那我現在都在清華北大了，還擱這兒跟你一起打職業？」小白撐著下巴，又看向丁哥：「那另一個呢？」
丁哥說：「另一位是平台主播，沒什麼賽場經驗，白紙一張。但個人實力很強，是個好苗子。」
會議室陷入一陣沉默。
半晌，Pine才皺眉重複：「主播？」
電競行業剛興起時，許多選手都是戰隊從直播平台、排位積分里挖掘出來的，袁謙和Kan就是如此。
但電競行業一點點崛起之後，每個戰隊都擁有了一套成熟的培養體系，青訓生已經成為戰隊們尋找新成員的主要渠道。
而主播這一塊，變成了退役選手們的最佳去處。
小白倒是無所謂，能被管理層挑中的人當然不會差。他問：「哪個直播平台的，我們認識嗎？我怎麼不記得最近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新人主播？」
「……算是認識吧。」丁哥說，「Savior那邊正在談，PUD也想簽他，現在就雙方拼價格。另一位剛敲定下來，上面已經派人去聯繫了。」
「另一位叫什麼？我抽空看看他直播。」小白嘆氣，「我真說不來思密達。」
丁哥安靜片刻：「一個染著藍頭髮的主播。」
小白說：「但我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行，我一會就去買韓文學習書。」
「撲哧。」
陰沉的氣氛一掃而光，丁哥和袁謙都笑出了聲，就連一向冷漠的Pine都扯了扯嘴唇。
只有小白一人崩潰了：「不是……為什麼要招一個噴子進隊啊！哪個瞎了眼的管理看中他的？！他除了在黃金白金虐菜還會什麼！！」
「我看中的。」路柏沅的嗓音響起。
「你……哥？」小白生生止住髒話，詫異地轉頭，半晌才呆呆地問：「你看中他哪了？」
路柏沅停頓兩秒，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哪都挺好。」
小白徹底懵了。
他覺得他哥口中的藍毛，跟他認識的藍毛不是一個人。
「行了。」丁哥收回笑，「只是跟你們說一聲，目前挑的是這兩人，最終是誰還不知道，先別想太多。八點了，先下去吃飯。」
直到其他人走光，路柏沅才從位置上起來。
他經過丁哥身邊時停頓了一下，然後稍稍偏頭：「Kan的事，管理層什麼打算？」
「還能什麼打算……」丁哥說，「要告他違約。」
路柏沅垂著眸子，輕輕地「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
深夜十一點，TTC訓練室。
小白在星空TV直播間外晃悠來晃悠去，最後還是沒忍住，重新登錄了一個小號，摸進了Soft的直播間。
簡茸此時正吃著酸辣粉在玩英雄聯盟自走棋。
【你搶的是什麼破牌，到底會不會玩？】
【別吃了，快打遊戲，你都多久沒安排水友賽了？】
【Soft唯一後援會：你微博為什麼拉黑老子！！！】
看到最後這個彈幕，簡茸又想起自己那個沒得到回覆的微博表情。
他心裡不爽，抬手就把自己的唯一後援會給禁言了。
吃完酸辣粉，簡茸剛打算開局遊戲，QQ忽然彈出了一個好友申請。
【附言：有興趣打職業嗎？】
簡茸一怔，然後乾脆地把申請關了。
【我草終於有人發現我兒子的實力了？】
【為什麼拒絕啊？】
【詐.騙吧，就這貨色還有戰隊要？】
電腦前的小白剛想附和，轉念一想自己戰隊還真要去招攬他，只好生生忍住了發彈幕諷刺的衝動。
「沒為什麼，不想打。」簡茸懶聲說，「我也覺得像詐.騙。」
【當職業選手不比當主播好？還賺錢。】
【得了吧，也就金字塔頂端的賺錢，那些小破戰隊的替補月薪連一萬塊都沒有。而且他就一虐菜主播，放到高手面前算個屁。】
【上周主播不是還吊打了坦克戰隊的Bye嗎？】
小白瞬間炸毛！
你特麼才被吊打！有本事你去跟他對線啊！術業有專攻不知道嗎！
「我賺你們的錢就夠了。」
簡茸說完，看到彈幕上一陣罵罵咧咧，忍不住笑出了聲：「Bye？他是玩輔助的，中路打不過我很正常。」
小白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
算你這小藍毛識趣。
接著，簡茸又道：「不過如果用輔助英雄Solo，他也打不過我。」
草！
你特麼多當半分鐘的人會死嗎！！
小白抱著鍵盤開始勇闖天涯：【Solo算個屁！這是五個人的遊戲！Bye的團戰作用比你大一萬倍！！！】
這句話從萬條彈幕中飄過，簡茸壓根沒看見。
他繼續回答著其他人的問題：「找我的戰隊多了去了……為什麼不去？說了不愛打。我喜歡一個人玩遊戲。單殺就很爽，團隊運營不適合我。」
【如果有大戰隊找你呢？】
「大戰隊？比如？」簡茸漫不經心地說，「PUD？沒興趣，專門打大後期，典型的運營戰隊。」
「OYG？也沒興趣，他們喜歡圍繞著下路打，我不想去給人當爹媽。」
「TTC……」簡茸停頓片刻，抬眼往電腦右上角瞄。
像是在確認砸錢榜上有沒有某個人。
小白下意識坐直了聽。
「他們輔助Bye看上去就記仇，我單殺他這麼多次，心裡指不定多恨我。」
簡茸故意沒提Road，但他掃了眼彈幕，又有幾個傻逼在趁機黑人。
所以簡茸還是沒忍住：「不過我喜歡他們的打野，他很——」
很強。
操作極限。
戰術靈活。
這些話簡茸都沒能說出來。
小白剛要砸桌子罵人，就見直播間窗口忽然暗掉，屏幕上出現一個哭泣的小人，旁邊寫著一行大字——
【新規調整：該主播尚未成年，平台將暫時封停該直播間！】
小白：「？？？」
小白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轉頭就看到他身後站著的路柏沅。
「哥——」小白驚道，「這藍毛噴子！竟然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未成年！！」
路柏沅握著杯子，垂眼看著電腦屏幕：「嗯。」
小白沒連耳機，直播間裡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比他預想中還小。
小白還要說什麼，路柏沅又開了口：「既然只是小朋友，以前說了你什麼，別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