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幹嘛呢？」
聽見聲音,簡茸下意識停下動作，鬆開了路柏沅的手。
手上的按壓感消失，路柏沅緩緩睜眼，和門口站著的兩個人對上視線。
「好了？」假寐了一會更困了,路柏沅幾秒後才清醒過來。他坐直腰,轉動了一下手腕,偏頭啞聲笑道：「舒服很多,謝謝。」
平時簡茸都是按十分鐘了事,可他剛才見路柏沅閉眼像睡著了,乾脆就一直按著，反正也不費力。
簡茸垂著眼點頭：「有緩解就行。」
搞清楚情況,丁哥鬆了一口氣,隨即一怔——自己剛才在緊張個啥？？
丁哥咳了一聲：「那啥……買了點小龍蝦回來給你們當夜宵,其他人呢？」
簡茸說：「已經回房間休息了。」
丁哥把吃的放到桌上：「他們肯定沒睡,小白幾分鐘前才發了條微博，你在群里喊一聲,讓他們下來吃東西。」
簡茸從沙發上站起來：「我上樓叫吧，正好要去給手機充電。」
丁哥：「行。」
待簡茸走上樓,丁哥立刻問沙發上的人：「手疼？你今天練了多久？」
路柏沅淡淡道：「沒練多久。」
「下午四點開始玩的。」副教練拿出手機查戰績,道：「最後一局三十分鐘前剛結束。」
路柏沅：「……」
「是不久。」丁哥磨牙：「也就八小時，都快趕上青訓生了。」
「首發不就應該比青訓生更努力？」路柏沅清了清嗓子：「沒那麼誇張,中途有休息。」
丁哥說：「你自己手什麼情況自己心裡沒數嗎？你就是中途休息兩小時,這訓練量都超了！」
「行了，小點聲。」路柏沅看了眼樓梯方向，很快又收回：「別那麼誇張，只是玩久了有些累，手沒事。」
「騙鬼吧。」丁哥沒好氣地說：「還有,隊裡是沒理療師嗎？你讓別人給你按，按壞了怎麼辦？再說了，簡茸自己也練了一天，下機還要給你按摩……不知道的都要以為你在欺負新人。」
路柏沅挑了下眉。他倒是沒想這麼多，只是看小朋友抓著自己的衣擺不放……順口就答應了。
他道：「說就說，不缺這一個罪名。」
路柏沅一入行便是萬眾矚目。人氣暴漲，也飽受爭議。
第一年拿S賽冠軍時，二大韓國強隊爆冷提前出局，黑粉送稱號「撿漏王」；他比賽拿MVP，黑粉就說他「資源王子」，玩打野連F6和三狼都不讓給中單；他跟其他選手一樣拍商業GG，粉絲就說他靠臉吃飯，討好女粉……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再多一個欺負新人的罪名，確實沒多大影響。
丁哥無言半晌，立刻拿出手機跟理療師約時間。
翌日，簡茸揉著眼走進訓練室，看清坐在自己機位旁邊的人時愣了幾秒。
路柏沅低頭玩著手機，聽見動靜後抬頭：「早。」
簡茸站在原地，手裡還抱著牛奶和麵包：「……早。」
「麵包放回去，給你買了早餐。」路柏沅抬下巴指了指簡茸桌上的塑膠袋：「吃完訓練。」
簡茸放好麵包回來，路柏沅還坐在他機位旁。
早餐買的粥，還是熱的。
簡茸快速地喝了兩口：「我可以邊吃邊玩，不然你先去上號？」
路柏沅正在玩鬥地主：「上什麼號？」
簡茸咽下嘴裡的粥，含糊地問：「不是雙排嗎？」
「不排。我今天不練。」路柏沅說：「我看你玩。」
簡茸：「…………」
簡茸當了兩年多的主播，在幾十萬人的注視下都能面不改色地玩遊戲。
今天他身邊只坐了一個人，卻讓他精神繃緊，每一場排位都像在打職業比賽。
正當他往前壓線，企圖找機會單殺對方中單時，身邊的人悠悠開口：「退一點。」
簡茸快速計算了一下傷害：「我能殺。」
話音剛落，敵方打野挖掘機出現在他身後，配合自家中單擊殺了簡茸玩的蛇女。
路柏沅淡聲說：「對面是UUG的中野，他們打野有個習慣，七級大概率要抓中。」
「……哦。」簡茸抿了一下嘴唇，打開商城買裝備：「我以後注意。」
「排位注意就行。」路柏沅語氣自然：「比賽我在，你隨便壓。」
簡茸買錯裝備，默默撤回重買：「知道了。」
工作人員抱著十幾個包裹走進訓練室時簡茸還在遊戲中，聽見動靜他只是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幾分鐘後，幾個小包裹被放到了他的桌上。
簡茸正在打團，看也不看：「給錯了，我沒網購。」
「不是。」工作人員解釋：「這些都是粉絲送過來的禮物。」
這幾年電競選手受到的關注極高，人氣高的選手粉絲數量甚至超過大部分明星，會收到粉絲禮物並不稀奇。
簡茸疑惑地問：「我們能收禮物？」
「可以，不過只能收一小部分禮物，我們會確認裡面不是危險物品再送來。」工作人員看向路柏沅：「路神，這些是你的，幫你放在桌子上？」
簡茸看了一眼。
他收到了三個包裹，小白他們桌上也是三四個不等，而路柏沅……
路柏沅的禮物放了一地，一眼過去最少也有十幾個。
路柏沅掃了眼包裹：「我不是說了不收這些麼。」
「丁哥說……這些都是你大粉送的，不收不合適。」工作人員咳了一聲：「你放心，都不貴，只是一些手工製品。」
工作人員走後，路柏沅起身去拆包裹，雖然收到了禮物，但他情緒明顯不高。
簡茸推著敵方基地，忍不住頻頻往路柏沅那瞥。
發現他的視線，小白小聲解釋：「以前有人給我哥寄過不太好的東西。」
簡茸問：「什麼不好的東西？」
「就……蟲子什麼的，就放基地門口，拆了才知道是什麼。很久以前的事了。」小白頓了頓：「不過在那之後我哥偶爾還是會收禮物的，他粉絲很用心，經常送粉絲寄語之類的。直到有一回他收到了一個新款手機，送禮物的人被黑粉扒出來了，是個高三小妹妹，拿自己大學學費買的……我哥那段時間被罵得很慘。」
簡茸聽了一肚子火：「這跟他有什麼關係？憑什麼罵他？」
「說他收高價禮物唄。其實那手機我哥根本沒用，還讓丁哥退回去，但當時正在打比賽，丁哥忙不過來，就耽擱了兩天。」說到這事小白就無語：「後來我哥擔心那小妹妹來不及賣手機，沒錢上學，還給她轉了學費錢呢。」
「小白。」路柏沅忽然叫了一聲。
小白：「哥我什麼也沒說！」
「……」路柏沅皺眉，道：「借一下剪刀。」
遊戲結束，簡茸轉過頭，看見路柏沅背對自己站著，正在拆包裹。
第一個包裹是手工縫製的布偶小熊，穿著小號的TTC隊服，上面隱約還有「Road」這個ID。
手工一般般，小熊的臉有些歪歪扭扭。
路柏沅拿著它看了幾秒，伸出手指試圖想把小熊的鼻子擺正，撥動兩下無果，男人肩膀隨著嘆氣聳動了一下，把小熊放到了電腦桌的架子上。
第二個包裹是手機殼，簡茸看不太清殼上的裝飾，只看見了「老公」兩個字。
路柏沅拿起自己手機猶豫了兩秒，最後打開柜子，把手機殼放了進去。
第三個包裹是手工圍巾。
第四個包裹是手工手套……
看他拆完所有包裹，簡茸才放心地收回腦袋。
「小白。」袁謙走過來：「幫我拍張照，粉絲給我送了條圍巾，我做個紀念，以後還可以發微博。」
簡茸看了一眼，圍巾上還繡著袁謙的遊戲ID，繡工非常好看。
環顧一圈，大家收到的禮物價格皆不高，但每件都十分用心，尤其現在是冬天，幾乎人手一條圍巾。
看著面前三個包裹，簡茸舔舔唇，心裡莫名地期待起來。
他很久很久沒收過禮物了，久到他回憶起來，只能想起路柏沅遞來的那張入場券。
簡茸從抽屜翻出指甲鉗，小心翼翼地拆開第一個包裹，一打開就看見淘寶商家放在裡面的商品清單——
「買家：Soft親爹」
「商品：內增高鞋墊隱形矽膠全墊神器，舒適隱形不累腳x2
新款男士時尚增高鞋墊加厚x2
輕鬆舒適做自己男士增高鞋墊x2」
……
小白好奇地湊上來：「讓我看看你粉絲給你送了什麼——」
砰。
簡茸重重地把包裹合上，再用上半身緊緊壓住開口！
小白嚇了一跳：「……我收到的禮物都給你看了，你的禮物不分享一下？？」
簡茸：「不分，走開。」
小白：「……」
把小白趕走，簡茸把包裹開口全部壓好，嫌不夠，還拿出透明膠重新給它打包。
確認封死後，簡茸喝一口清茶靜心，繼續拆下一個。
包裹里是幾個長方形的包裝盒，簡茸皺眉拿出來看——
「XXX泡泡染髮膏2020流行色顯白-深紫。」
六個盒子，六種顏色。
簡茸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一口悶了一整杯茶。
最後一個包裹。
簡茸面無表情地想，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他以後再也不收粉絲禮物了。
可能因為他原本就不抱什麼希望，以至於看到盒子裡是一條灰色長圍巾後，眼睛瞬間亮了。
簡茸把圍巾拿出來，放在手裡仔細摸了摸。
質感很好，摸著很舒服。
顏色也很好看……
「這是什麼……」小白不死心地湊上來：「哇，這圍巾可以，圍起來一定很暖，你試試。」
簡茸繃著嘴角，憋著笑意「哦」了一聲。
圍巾太長，坐著戴有些艱難。把圍巾纏到脖後，簡茸低頭剛想去牽另一頭，身後的人率先幫他拿起那角遞了過來。
路柏沅說：「這麼纏不暖。」
簡茸點頭：「我知道，我就試一試……」
「哎，你圍巾右邊好像有字。」小白忽然出聲：「繡的ID吧？」
簡茸扮出一幅淡定地模樣，拿起來看：「可能吧……」
看清圍巾上的字，簡茸的微笑凝固在臉上。
別人的圍巾繡的都是ID，簡簡單單又有逼格的英文字母。
簡茸也有ID，不過他的要比別人的長得多——
【LPL第一噴子Soft所有】
下面還有一行。
【撿到不還，後果自負】
簡茸：「…………」
小白心想我不能笑，笑了我就完了我今天就得命喪訓練室，但他媽的還是沒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簡茸：「……」
小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簡茸髒話都到嘴邊了，就聽見身後的人也笑起來。
路柏沅笑聲有些沉，也沒小白那麼大動靜。
半晌，簡茸的頭被輕輕拍了兩下，跟安撫似的，路柏沅壓著笑意：「繡這麼多字不容易……收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