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頭通靈異獸。」
「真靈性啊,白澤這名字也好。」
「不會真是天生異種吧?」
那麈鹿明顯深通人性。
聽到白澤二字,竟是輕輕點了點頭。
此刻站在陽光底下,周身雪白,一雙瞳孔好似琥珀,飄飄然如仙門神獸。
高貴、仙氣、不可侵犯。
把周圍一衆人看的心神搖曳,只覺得又驚又喜。
到如今爲止。
妖物見過無數,但先天靈物,卻只有老白猿勉強算得上。
羅浮都不行。
畢竟,靈物和異種之間還是有著本質區別。
「恭喜陳兄。」
「天降神獸!」
看著站在他身邊的異獸,鷓鴣哨神色間滿是感慨,說不羨慕肯定是假的。
羅浮、袁洪、白龍……如今又多了白澤。
皆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神異靈種。
別說尋常散修。
就是那些傳承幾百上千年的道門大宗,也難以尋到一頭。
反觀自己。
精心豢養了這麼久。
兩頭甲獸也只是堪堪化妖。
倒是覺醒了一道天賦神通。
但在靈性上,不說白猿,就是他那頭龍駒都遠遠不如。
他不知道的是。
除卻羅浮、袁洪和白龍之外,在此之前,他在撫仙湖便已經種下另一枚靈種。
龍鳳麟龜鶴鹿。
而今已經六佔其三。
一半之數。
不然,他纔是真正的震撼。
「哪裡。」
「運氣罷了。」
「陳某也沒想到,一來君山島便給我這麼大一份驚喜。」
聞言。
陳玉樓只是搖了搖頭。
這話絕對沒有半點作僞的成分。
畢竟就算身爲穿越者,算儘先機,他也絕對想不到,這座湖心島上還能生存著一頭已經滅絕消失了十多年的麋鹿。
絕對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林深見鹿、走於蘇臺。
聽著少掌櫃和這位搬山魁首之間的談論。
一旁老九叔幾個人,心緒則是更爲複雜。
就算再無知,眼下也能看得出來,這頭麈鹿絕不簡單。
這要是真當成獐子宰了。
天底下怕是都難再找出第二頭。
如此靈性之物,不就是傳說中的神獸?
話本志怪小說中,姜子牙身下坐騎便是一頭四不像,除此外,南極仙翁、燃燈道人以及壽星皆是如此。
更別說,民間傳聞中那些得道成仙之人,也都是踏雲、騎鹿登天。
再加上先前柺子那句沒說完的話。
豈不就是在暗指什麼?
細細回想下,似乎也不是全無道理,他自小就在洞庭湖邊長大,跟隨父親進山狩獵,連虎豹之物都打到過,卻從未聽說有麈鹿出現。
而他們這麼多人,自去年開始登島。
別說島上藏了這麼大一頭鹿。
就是隻鳥雀蚊子都別想逃過夥計們的視線。
除非……
麈鹿本身就是仙家豢養。
從頭到尾它都藏身在看不見的洞天福地。
真要宰了吃肉,到時候仙人怪罪下來,下地府恐怕都是輕的。
想到這,老九叔心頭不由一顫,身外幾個夥計更是面面相覷,神色間滿是後怕。
尤其是提刀的那夥計。
這會更是隻覺得兩股顫顫,攥著手,偷偷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要不是臨陣磨刀。
眼下估計真要去地下見太爺了。
並未理會心思各異的衆人。
陳玉樓探出手,無人察覺到,掌心內一縷靈機流轉,輕輕撫摸了下麈鹿的腦袋。
一股溫潤如玉石般的感覺頓時傳來。
而白澤。
先是下意識閉上眼睛。
下一秒,便察覺到了什麼似的,那雙琥珀眸子猛地瞪大,眼底閃過一絲驚歎。
靈機!
堪比洞天之中的濃郁靈氣。
張開嘴巴,小口小口的吞食著,直到靈氣溫養周身,它才終於確認無誤,一雙眼睛愈發明亮。
而這一幕落到周圍衆人眼中,卻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幅景象。
但見陳玉樓伸出手去。
白澤就如貓狗一類的小獸,歪著腦袋親暱的蹭著。
只覺得這頭麈鹿真是粘人。
一點不怕生。
至於早上一行參與圍獵的夥計,這會則是跟見了鬼一樣,各自臉上全是不可思議。
不是拼著幾個弟兄受傷。
再加上人多勢衆。
想要獵到它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那時候有多兇,現在就有多溫順馴服。
「少,少掌櫃,要不要給它找點吃的?」
老九叔暗暗吞了下口水,這會再也沒有殺了吃肉的心思,只覺得要是有這麼一頭靈獸守島的話,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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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
「讓弟兄們去割些鮮草來就好。」
沒記錯的話,麋鹿食譜極爲廣泛,嫩葉雜草,水中浮萍。
眼下正是萬物復甦,草木生長的時候。
他都懷疑,白澤之所以忽然現身,就是因爲從冬眠中醒來進食。
「好。」
老九叔點點頭。
都不必吩咐,那幾個如坐鍼氈的夥計,總算等來了補救的機會,當即主動請纓,要去後山爲它尋找新鮮水草。
「還有件事。」
「少掌櫃,那它接下來怎麼養?」
「是讓弟兄們圍個院落,還是清理出來一間屋子?」
等幾人離去。
老九叔看了眼身後的園子,四周築起的籬笆牆早都已經破敗不堪,基本上一碰就碎,圈養的話估計不太行。
「不用麻煩。」
「老九叔,白澤在島上自行尋覓食物就好,另外你記得吩咐一聲下去,讓弟兄們不要圍觀,以免驚擾到它。」
「以往怎麼生活,接下來就怎麼樣。」
陳玉樓擺擺手。
白澤通靈,從眼下來看,比起當日初見白猿時,給人的靈性還要深重。
既然它能夠在君山島上隱居這麼多年。
就自然有它獨特的生存之道。
何況,君山島四面環水,除非白澤能如大魚一般自在潛水,否則都無需擔心它會趁著無人看顧逃走。
身爲天生靈物。
它對周天靈機的嗅覺也最爲敏銳。
白澤應該最清楚不過。
如今的洞庭大澤,數百里範圍之內,再沒有比君山島更爲適宜的地方。
「啊……」
老九叔張了張嘴,明顯還想說點什麼。
但遲疑了下,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好。」 「少掌櫃放心,我馬上去吩咐。」
說到這,他又看了眼還在沸騰,卻空無一物的鐵鍋,訕訕一笑。
「就是今天這頓飯,可能要推遲片刻了。」
聞言,陳玉樓搖頭一笑。
「吃飯不急。」
「老九叔還是先與我說一說島上如今的情形。」
見他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老九叔一顆懸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裡。
少掌櫃登島第一天。
就差點捅出天大的簍子來。
即便是他,心裡也難免慌亂。
「對對對,你看我這腦子。」
老九叔訕訕一笑,當即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來,少掌櫃,這邊請。」
登島這麼久。
一路遠道而來,總不能把人就這麼晾著。
帶著一行人去到前殿。
雖然荒廢多年,但殿內神像保存的還算完好,畢竟島上人來人往,換了一茬又一茬的山大王,但沒幾個人敢幹出推倒神像、縱火燒廟這種事。
只見神像英武過人,一手扶額,一手託著明珠,目光眺望島外八百里洞庭大澤,彷彿正在調節陰陽,鎮守大湖水患。
在他身側,則是供奉著一尊龍女。
看上去明豔動人,又端莊優雅。
「洞庭王爺?」
楊方挑了挑眉,目光裡透著幾分驚疑。
之前上山時,聽衆夥計說,洞庭廟中的和尚多年前就被九頭龍和黑蛟七驅逐出島,他還想著洞庭廟裡供奉的應該是佛陀觀音。
沒想到,看眼下神像,分明是一座道家古觀。
「唐代柳毅與龍女傳說,楊方兄弟沒聽過?」
聽出他語氣裡的猶疑,陳玉樓不禁笑著看了他一眼。
舜帝二妃、柳毅龍女。
這可是洞庭湖上最爲傳神的兩個故事。
市井坊間,不知衍生出多少種版本,引得無數閨中少女都爲之羨慕,暗生情愫,一心想著前往洞庭湖上,遇到自己的柳毅神君。
楊方好歹也是慣走江湖的老人了。
按理說不該沒聽過纔是。
「啊,不瞞陳掌櫃,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聞。」
楊方撓了撓頭,目露訕然。
去年乘船過洞庭前往武陵山,期間滿腦子都是江湖往事。
「哈哈,看來楊方小兄弟和我差不多,對這等情情愛愛的事不感興趣。」
老九叔拍了下他肩膀,大笑道。
聞言,楊方當即反應過來,這柳毅與龍女,應該也是書生狐女、許仙白蛇這一類差不多。
而且相較於柳毅,他反而對龍女更感興趣。
洞庭大澤,萬年不枯。
說不定其中真有龍宮之說。
只不過眼下開口,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只是將好奇藏在心裡,打算回頭無人時私底下找陳掌櫃問問。
畢竟他心裡還唸叨著獵龍之事呢。
沒有龍宮還好。
真要有,非得狩獵一頭龍上來嚐嚐鹹淡。
都說天上龍肉。
老洋人那小子說了好幾次,給他饞的不行。
「來,少掌櫃,還有諸位還請隨意。」
「廟裡頭髒亂了些,我一介粗人,也懶得清理,還請莫要怪罪。」
老九叔招呼著一行人坐下。
他則是去燒水煮茶。
他登島之前,洞庭廟被九頭龍佔著,那幫水匪哪會顧忌什麼乾淨與否,能避著點神仙就已經算不錯了。
對此,一行人並不在意。
都是倒鬥尋龍的江湖人。
夜宿古廟、義莊、亂葬崗,早已經習以爲常,能有片瓦遮身,都算是不錯了。
幾個人隨意找了地方坐下。
聽老九叔說起山上之事。
花靈和紅姑娘顯然對柳毅和龍女傳聞更感興趣,兩個女孩四下閒逛,矗立在那座柳毅碑前看了好久。
眼神裡滿是憧憬之色。
兩雙美眸水光瀲灩。
但見那一位穩坐如山,看向他背影的目光裡又忍不住生出幾分幽怨。
如今山上莊子裡衆多弟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她們的心思。
偏偏陳玉樓,一直不曾有所表示。
她們是姑娘家,也不好主動。
掌櫃的心思志向,她們其實也明白,志在長生久視,而修行之路漫漫,她們也不願讓他爲難。
只不過拜訪過終南山上呂洞賓與妻子幽隱之地。
再見到此處柳毅與龍女百年之好的傳聞。
心裡終究存著幾分幻想。
等到茶水泡好,老九叔的絮叨聲中,後院也傳來幾道喧鬧,兩人相視一眼,哪還忍得住,當即一臉期待的往後院趕去。
那些什麼水匪、江湖,怎麼能比得上餵食麈鹿來的有趣?
「九叔,這島上除了洞庭廟、二妃廟,可還有其他古觀道廟?」
陳玉樓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詢問道。
「有倒是有,不過早就坍塌了,只剩下幾處殘垣斷壁。」
要知道。
君山島上原先名勝古蹟極多。
向來就有五井四臺、三十六亭、四十八廟的說法。
只可惜,洞庭湖上亂象更迭,水匪禍患不斷,加之連年兵燹,像眼下這座洞庭廟都還算是好的,其餘古觀早都埋沒在了山林裡,只能尋到幾塊青磚破瓦。
聽他說起。
一行諸人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按理說,君山島是天下第十一洞天福地,就算不如終南山上古觀連綿,山上廟宇鱗次櫛比的景象,至少也不能連匡廬山都不如吧。
但從眼下看來。
君山島或許比想像的還要破敗。
「那有沒有適合修……幽隱之處?」
「幽隱?」
老九叔稍一琢磨,「山頂射蛟臺、望湖亭、秋月橋,以及香爐山、同心湖,都極爲幽靜。」
「香爐山、同心湖,就是一早圍獵麈鹿的後山。」
「這……」
原本還略顯萎靡的衆人,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見識過太乙山玄德洞天、青城山寶仙九室之天,一行人哪裡還會不懂,越是這等清幽僻靜,無人問津之處,越有可能暗藏玄機。
再加上麋鹿於此現身。
那一處,或許就是福地所在!
陳玉樓亦是如此,他之所以問起,便是這個緣故。
當即也沒有坐下喝茶的心思。
「老九叔,能不能帶我們過去看看。」
「啊……少掌櫃,不必這麼著急吧,夥計們已經在生火做飯,算算時間,再有個半刻鐘差不多也就能用飯。」
老九叔怔了怔。
印象中,少掌櫃最是穩重,怎麼這半年反而像是變了個人。
「時間還早。」
「吃飯不急。」
「況且,老九叔就不想知道,我這一定要拿下這座湖心島的緣由?」
陳玉樓放下茶盞,衝著他淡淡一笑。
咚——
簡短一句話。
瞬間將老九叔的心思給抓住。
這半年來,他確實思索過許多次,也曾私底下和魚叔旁敲側擊過,但始終沒有一個確定性的回覆。
每次只推說是少掌櫃命令。
他則懷疑是爲了擴大生意往來。
但如今聽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似乎還另有所圖?
「也行,反正後山不遠,去一趟也就半個鐘頭。」
「說實話,老九我也想去看看,那麈鹿到底藏在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