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沈家沒落,定州偏遠寒苦,來和沈南瑾家中議親的大多都是七八品的武官女眷。
沈南瑾在府上最不受長輩看重,眼看沈氏族老就要定下他與七品武將之女的婚事。
崔家人帶著五皇子前來拜師了。
那年,沈南瑾的目光全都投在了崔家嫡女身上,年幼的她清澈明淨。
一雙澄亮的眸子燦若繁星,一顰一笑足以叫世間萬物都為之失色。
除了容貌絕絕,她的家世更是無人可比。
當年的他想盡辦法要得到崔雪時芳心暗許,正巧聽說她愛舞劍。
於是他就拿著父親舊日殺敵的寂風劍假裝在院中練劍,使喚府上的下人將崔雪時引到後院。
一切事情作罷,他在院內輕揮長劍,招式的怪異引起了崔雪時的注意,還博得她傾城一笑。
她教他練劍,他則說:「我畢生之願就是想像父親和崔老將軍那樣上陣殺敵,打得那彧狗哭爹喊娘!」
「可惜我劍藝不精,還需多練...」
「有此心便算是好的,往後你要練劍,不如來找我?我必然會用心教你。」
沈南瑾佯裝擔心崔雪時,「可...我們相隔那麼遠怎麼見?就算是見面了,免不了旁人會說道,這實在有損姑娘清譽!」
他忐忑地看著眼前單純的少女,「崔姑娘,我娶你吧!」
一劍之恩,他以娶她為報,最終成了今日局面。
沈南瑾回神走向崔雪時,開口道:「雪時...我是叫母親和祖母去給你道歉的,她們是又為難你了?」
崔雪時翻了個白眼,「沈將軍真是大孝子,自己祖母失蹤得沒了影兒,自己的母親都走不動道了也不關心。」
「反倒過問她們有沒有為難我。」
崔雪時哼了聲,「虛偽麵皮都撕得那麼破了,現在還裝什麼?」
她的話像是往他心上錘了一拳,沈南瑾頓了頓,「我...」
「崔姑娘!」宋鳶打斷沈南瑾,她的眼皮紅腫一看就是昨夜哭過。
她走過來「咚」地跪下,「崔姑娘,阿鳶昨日就去了宣家門外打算給你道歉,都是阿鳶不好...」
「還有書信一事我也很抱歉...阿鳶粗鄙隻字不識,根本不知那是崔姑娘傳來的家書!」
「我不在乎你是否識字,他沒看見倒還好,免得我自己回頭看,恐也覺得往日關切噁心。」
宋鳶咬牙,你不在乎還告訴沈南瑾幹什麼!在這兒裝起不以為意來了,真是夠賤的!
「宋鳶是吧?」桑嬤嬤過來叫停了敲鑼的領頭,鑼聲戛止,人聲也低了不少。
她盯著宋鳶,故意把話說得大聲,「果然平平無奇,竟也能勾了沈小郎的魂兒。」
宋鳶仰頭瞪她,「阿鳶確實容貌平平,但您也不必以貌傷人。」
「以貌傷人?老奴且還未說完呢,宋鳶姑娘姿容無過人之處,這心啊倒是比旁人的強硬不少。」
「要是旁人都像宋鳶姑娘一樣寡廉鮮恥,怕是斷然做不到臉不紅心不跳的。」
「老奴倚老賣老,要在此地與你說道說道,前些日子我們宣家已遣了人前去邊關打聽,這五年來你在邊境所有行徑。」
「你這商戶之女使了銀子在你父親的興魚村拜了個從逆王府里潛逃的看門狗守衛做義父,而後這守衛潛藏進了沈小郎的軍營內,還成了將軍。」
「你利用守衛的戰死,謊稱自己是將門孤女,便留在沈小郎軍營里為將士們做雜活,一來二去...你們二人才相熟。」
桑嬤嬤哼道:「並且沈小郎軍營內的所有將士都知道他已定親,你在營里那麼久豈會不知?」
「什麼銀子?什麼興魚村?什麼逆王?什麼定親?我通通不知道!」
「阿瑾,她是誰...她在說什麼啊...阿鳶實在冤枉!」宋鳶張皇失措,重重扯著沈南瑾的寬袖。
沈南瑾也一懵,猛地甩開宋鳶,「宣府嬤嬤怎會冤你!認逆王守衛做義父?你不是說你的義父是四品的陳閒陳將軍嗎?」
「沈小將軍啊,陳閒將軍的義女去歲就已經嫁給世子了!」街道上有人笑著說。
隨後眾人捧腹大笑。
沈南瑾羞得慌,「你騙我?你竟敢騙我?!」
「不是...」宋鳶泣下沾襟。
沈南瑾氣惱,現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做下的蠢事了!
他看向救命稻草崔雪時。
對...救命稻草...現在只要崔雪時不退婚嫁給他,他才不會被這些人恥笑!
他眉頭緊鎖,對崔雪時說:「雪時...我們五年前真情相許,你說了你會用心教我練劍的!」
「可言而無信是你教我的。」崔雪時戳著他的心口,面色嘲諷。
「別退婚...」沈南瑾順勢握住崔雪時的手,貼在她耳邊說,「我立馬將宋鳶趕出京都,此生絕不納妾!」
「你不能這麼無情...」他兩手將她的柔荑握在掌中,力道甚重。
崔雪時噁心地掙脫,多年未曾練武竟連他都爭不過了,她肅穆道:「放手!」
「狂徒!」桑嬤嬤奪過領頭手裡的鑼槌,正要衝上去打。
遽然間,數十匹駿馬飛踏前來掀起道上塵土,馬蹄聲脆如敲響的鐘鼓,騎馬的禁軍高呼道:
「讓開!都讓開!」
「太子殿下到——」
街道上的人知道熱鬧看到頭了,有一群怕惹事的趕緊跑了,還有些不怕死的想看戲的還繼續留著,退到道邊匍匐在地。
太子怎麼來了?
沈南瑾魂不附體地鬆開崔雪時的手,轉身跪去禮迎大駕。
轆轆的馬車驅輪聲在霎時安靜的桐楊道傳開,通體黝黑的馬車出現在眾人眼前。
眾人群呼:「參見太子殿下——」
馬車鑾鈴「叮」的一聲響,一個紮起高馬尾的男子從車上跳下來,朝著崔雪時揮手,「表姐!」
表姐?!太子殿下居然叫崔雪時表姐?
眾人皆驚,好像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
崔雪時朝蕭荀行禮,悄聲道:「太子殿下,不是說好了別這樣叫臣女?」
「你當年也說了,不會在我面前自稱臣女啊。」蕭荀的唇角不自覺地抬起。
他笑起來生出一對梨窩,扭著身子說:「我好想你的。」
崔雪時低笑,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愛撒嬌。
「太子殿下!」
黝黑馬車裡似乎還有一人,他屏開前簾,玉璧發冠稍不小心頂到鑾鈴,隨著清脆聲響,他長身玉立。
沈闕俯視著蕭荀,目光幽深寒沉沉道:「太子,別忘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