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行腳商人收地霜的事,很快驚動了村民。
大家親眼看到李高將二十幾個銅板遞給村長,都有些傻眼。
「一堆茅房旁邊沒人要的東西,就能賣二十幾文,可真稀奇。」
所有人都心動不已。
「還收嗎?我家裡多的是。」
李高笑著點頭,「需要,有多少我們就收多少。」
村民們激動得連忙回各家去鏟地霜。
小頭村雖然不算大,但也有二十幾戶人家,等李高几人收完所有地霜,太陽已經落山。
雞鴨豬早就準備好,李高與村民們結算了錢,一行人提著雞鴨扛著豬,離開小頭村。
回到貧民窟,李高第一時間就聽說了白天的事,趕緊找到袁書。
「袁姑娘,他們欺人太甚,我這就帶人去找他們算帳。」李高氣憤不已。
「這件事先不著急。」袁書洗了手上的泥,又問:「所有人都回來了嗎?」
李高只得壓下心頭的擔心,「都回了,收了七百多斤地霜,雞鴨各買了十隻,還有一隻肥豬,三兩銀子剛好夠。」
豬價市場比袁書想像的還要便宜,可城裡豬肉卻賣得十分貴,這是一種市場怪象,就好比城裡的米十幾文一斤,可農夫賣糧卻只能賣一文錢一斤。
袁書頷首,讓李高先把家畜都關進她家的圈裡,然後道:「把之前學做涼粉的那伙人都叫過來,我教他們新的東西。」
李高連忙去叫人。
茅草屋的院子有十幾平米,五十人雖然有點擠,但也勉強能站下。
袁書站在檐坎上,大聲道:「今天我教大家製冰。」
眾人一聽,又驚又愣。
「冰也可以做?這麼熱的天怎麼製冰?」
人群嘰嘰喳喳議論不停,袁書不得不放大了聲,「需要的材料就是今天收購的地霜。」
許氏趕緊將準備好的一撮箕地霜遞給她。
地霜已經被提前敲砸成細碎,袁書取過一個桶,將地霜倒進木桶里。
「敲碎的地霜先用水浸泡均勻,然後用濾帕過濾,這個步驟需要重複四到五次,最後一次過濾出來的水澄清後,就上蒸籠蒸,等裡面的水被蒸乾之後,留下來的晶體,就是硝石。」
難民們聽得瞠目結舌。
「這麼簡單就能制消石?我以為消石只能在礦石堆挖,沒想到地霜也能變成消石。」
「聽說有些地方拿消石來當鹽賣,沒想到是從茅坑裡挖出來的,難怪吃了要竄稀。」
袁書並不驚訝於大家對硝石的認識,硝石在古時被稱作消石,多被用於醫藥當中,而硝石製冰也是古人的發明,只不過普通百姓少有知道,但大戶人家,家裡有冰庫的,就會用硝石來製冰。
當然,他們的硝石可不是從地霜中提煉而來,而是直接買的硝石礦。
袁書繼續道:「硝石結晶出來後,準備一個大盆和小盆,小盆里放涼開水,大盆里用河水就行。把硝石放在大盆里融化,再把小盆放在大盆里,一段時間後,小盆里的涼開水就會結冰,你們回去做,明天的涼糕就放在冰水裡,這樣會更涼,還有什麼冰糖水、涼茶,有想法的就來我這裡進貨。」
「這麼簡單?夏天能有一碗冰水,多解熱。」
「袁姑娘,我家今天買了兩個西瓜,是不是也能放冰水裡,然後在集市賣?」
冰鎮西瓜,三四十度的高溫,吹著空調吃冰鎮西瓜,那滋味別提多美妙了。
「可以,你們想怎麼賣冰水都行,但價格要符合平價市場的定位。另外大盆里的硝石水可以重複利用,放進蒸籠里蒸乾水分後,剩下的就是硝石結晶。」
所有人都驚得合不攏嘴。
「竟然還可以重複使用,那我用十次一百次,用一輩子都行。」
「都回去吧,把製冰的法子也教給其他人。」袁書道。
難民們匆忙離開,貧民窟再一次陷入了熱火朝天的製作中。
許氏將澄清的水倒進盆里,最後放在蒸籠上,開始大火燒。
袁書將另一個鍋中的麵條舀進兩個碗裡,拌了幾下,遞給許氏一碗。
許氏捧著面碗,表情卻凝固下來。
「不知道你姐現在是什麼情況。」說著說著,眼淚就忍不住。
女子一旦嫁人,就算離開夫家,也幾乎不可能找到好人戶了,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讓女兒回來的好,還是留在員外府的好。
萬一破了身子,再回來,對一個小女子而言,是何等的苦楚。
許氏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明明今天是娘仨第一個安睡的夜晚,有乾淨的床褥枕頭被子,有能吃到飽的面,有遮風避雨的房子,這份安然和快樂,在袁家近二十年都沒感受過。
可現在,缺了一個人,所有的心情都褪了色。
「她是個聰明人,會回來的。」袁書端著面碗,慢吞吞吃著。
員外府。
丫鬟得了消息,說員外回來了,趕緊將還在睡覺的袁瑾叫起來。
袁瑾背對著丫鬟,「你先出去等著,我這就起來。」
反正只是蓋個蓋頭,丫鬟依言出去等著。
袁瑾這才艱難爬起來,費力地將蓋頭蓋在頭上,坐好。
等了近半個時辰,丫鬟匆忙進屋來報,「員外來了。」
袁瑾勉強從蓋頭下看到一個人影,下一瞬,蓋頭被掀開。
「美人,我來...啊...這是什麼東西?」劉員外驚叫一聲,引來了外面的丫鬟。
丫鬟跑進屋一看,也嚇得捂住嘴。
袁瑾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員外,這不是瘟病,你留下我吧員外,我這副樣子如果出去,肯定會被遣出城,我會死的,求求你了員外。」
劉員外一聽瘟病,那更是退出老遠,又怒又氣,「把她給我拖出去,扔到城外去。」
丫鬟不敢動,也不知是怕那瘟病還是什麼。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的,這屋子也給我封死,再找個大師來驅邪。」
劉員外邊說邊往外跑,像是慢一步就要被瘟病找上似的。
聽到動靜趕來的婆子們,看袁瑾那副模樣,也不敢上前,便拿著竹竿攆人。
袁瑾一邊哭一邊躲,就這麼被打了出去。
彼時城門已經關閉,雖說不能出城,但婆子們也怕出事,愣是將袁瑾攆到城門口,威脅她如果敢說出與劉家有關的半個字,必要打死她。
畢竟家裡傳出瘟病的事,那影響不是一點半點。
袁瑾唯唯諾諾應下,等婆子們都走了,她才扶著牆摳喉,直吐到泛苦水了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