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口子躺在被窩裡，孫氏忍不住埋怨道，「爹也太偏心了，什麼都讓咱們出，你這還傷著呢。」而且那份活兒也不知道能不能做長久。
對自己媳婦，顧川倒是沒有藏私，把實情老老實實的說了一遍。
「一個月一貫錢！」孫氏忍不住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那掌柜沒騙你吧？」
「沒有，我是去做廚子，不是去當幫廚，再說了我有什麼好騙的，分了家以後得到的錢都不一定能買人家一件舊衣服。」顧川壓低聲音道，「這事兒你可千萬別說漏嘴了，等分了家以後，我再把你們娘倆接過去，咱們在鎮上租間房子住。」
「那得多少錢呀？還是先攢著吧，等將來給鐵蛋娶媳婦用。」在鎮上租房子住，肯定特別貴，能少花點就少花點。
「沒事兒，你們娘倆在身邊，我才能安心，不然攢再多的錢，這心也落不到實處。」顧川忍不住道，一個是髮妻，一個是親兒子，他在鎮上吃喝不愁，總不能讓這娘倆繼續這么半飢半飽的過下去吧，再說了，家裡沒有個男人真不成，先不說旁的，就是每日用的柴火，總不能讓他媳婦每天上山去砍吧。
黑暗裡，孫氏的臉有些發燙，成婚快五年了，她男人還是頭一次說這樣的話，日子過得再苦，也值了。
「那行，我去鎮上也能幫你洗洗衣服，打掃房間，省的這些事情都讓你自己一個人做。」孫氏語氣很輕，可惜除了這些她什麼也做不了，鎮上又沒有地可以種，她也不會繡花繡草，就是在家看孩子、打掃衛生、做飯。
「千萬記得別說出去，什麼事兒都得等到分家以後。」顧川忍不住囑咐道，雖說是不怕事兒，但能少點麻煩就少點麻煩，生活已經這麼窘迫了，就沒必要再為這樣的事情扯皮了。
「那還用得著你說。」孫氏理所當然的道，本來以為她男人是個愚孝的，沒承想心裡還挺有成算。
第二天，顧川身上除了孫氏塞的六文錢以外，什麼都沒有帶，家裡也沒有多餘的鋪蓋，就算有，也髒的很，帶進酒樓去還不夠讓人家嫌棄的呢。
因為老廚子早好幾天就跟掌柜的請辭，所以顧川一來，人家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要跟兒子頤養天年去了。
「這是咱們酒樓的菜譜，你看看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回頭我改改，再把你會做的添上，只要食材廚房裡有就行。」掌柜的把酒樓里的菜牌拿過來，還真別說，這小廚子收拾乾淨以後，看起來還挺精神的。
「掌柜的，我不識字。」顧川有些尷尬的道，他也在古代世界待過，自然認得古文，但是原身不認識呀。
「對，我倒是把這個忘了。」等有條件去學堂上學的人，也就不至於進廚房做飯了，「那我念給你聽，早上也沒幾個客人，咱們爭取一上午就把這些東西弄出來。」
既然給人家打工，那就得按照人家的規矩來，更何況現在的他是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切菜、洗菜、燒鍋、做飯、刷鍋、刷碗，反正廚房裡所有的事情都得顧川自己來，也就早上的時候能清閒一點兒，等到了中午，忙的連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不過好在等到天黑了以後，鎮上就沒人出來吃飯了，他也能好好的歇一歇。
這一貫錢真是不好掙呀。
「這是這個月的工錢，你今天晚上可以回去，明天午時（上午11點）之前回來就行了。」掌柜把一串銅錢交給顧川，這小子可比之前的老廚子好用多了，上菜快不說，很多老顧客都吃膩了之前那個廚子做的飯，換了新的以後，這個月的流水比上個月漲了不少。
「謝謝掌柜的了。」錢拿到手裡才踏實，不過現在先不著急回家，把房子定下來才是首要的，這一個月他也沒少在外面看了房子，只是苦於沒錢，現在好不容易發了工錢，自然要把看好的房子定下來。
除去那300文以後，他手裡頭就只剩下700文了，再加上一家人的吃喝，所以也租不到什麼好房子，就是一間不大的西廂房而已，連個做飯的地方都沒有，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離酒樓比較近，一個月收他們350文的房租。
都說京城之大不易居，想在小鎮子裡住下來也挺困難的。
等把房子定下來，天色就已經暗了，顧川就著夜色往家裡趕，回到村子裡的時候，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已經入睡了，顧家也不例外，不過因為他領了工錢回來的原因，除了小孩子以外，家裡的大人全都起來了，圍著家裡的唯一一張桌子坐了一圈。
「爹，這是掌柜的發的工錢。」顧川當著眾人的面，把300文錢穿成一串，全部放到桌子上，因為他還沒拿到工錢的原因，婚宴比預定的時間推遲了好幾天，直到現在都還沒辦呢。
「人家下個月還讓你去做幫廚嗎？」顧老頭沉聲問道，看著桌子上的一串銅錢，他心裡也挺不是滋味兒的，都說老實人吃虧，可不是嗎，他這個當親爹的都讓老實兒子吃虧，更何況是在外面。
「讓去。」顧川老老實實的道，臉上露出幾分欣喜。
顧老頭心裡這才一松，也不管家裡其他人是怎麼想的，反正後天老四成了婚以後，不等回門，他就把家給分了，其他人就是想算計，也應該算計不到老二身上了。
「後天跟掌柜請假回來一趟吧，老四成婚，你這個當二哥的也不能不露面，等辦完婚事，咱們當天就把家分了。」
「我回去問問掌柜的，看他準不準假。」顧川故作躊躇，給別人打工，時間上哪有那麼自由。
顧老頭也不想兒子丟了這份差事，也不多說什麼，反正老二媳婦在家呢，就算老二不回來，家也是能分的，就是面上不太講究而已。
「他爹，你吃過晚飯了沒有？要不要我現在去廚房做點兒？」工錢的事情交代完了，孫氏趕緊問道，從鎮上到家這麼遠的路，就算是吃了晚飯，現在這會兒應該也餓了。
顧川心下一暖，他在路上自然是吃過了，荒郊野嶺的也沒有第二個人，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紅燒排骨、醬豬蹄、打滷面，反正這些東西當初放進空間的時候是什麼樣，拿出來就還是什麼樣，連溫度都不曾變過。
「吃了，這麼晚了，就別動火了，大家都先睡吧。」
李氏難得有些不忍心，「沒事，娘去廚房給你做碗面去，大晚上的，餓著肚子怎麼睡得著覺。」
顧川畢竟都已經把工錢上交了，晚上額外給他做碗面，誰也說不出別的來，顧老頭也是點了點頭，催促老伴兒趕緊去。
而此時，肚子還飽飽的顧川，也只能挺著肚子應了。
麵條照舊是用雜糧做的，不過李氏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放了一半的白面，吃起來味道肯定要比之前的雜糧饅頭好多了。
「娘你先回去睡吧，我回屋吃就行。」這麼一碗麵條，他自己肯定是吃不下的。
「行，那你吃完早點睡，明天不是還要趕回去嗎。」雖然平日裡時間緊了點兒，但也好過在地里刨食。
煤油燈還在堂屋放著呢，顧川倒是沒有拿過來，反正外邊的月光足夠亮，吃麵的時候也不是看不見。
「他娘，這面你吃了吧，我半道上啃了個饅頭，現在一點兒都不餓。」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把空間裡的食物拿出來，讓他媳婦兒就著麵條吃，只不過現在這個時候，還是不敢。
孫氏瞧她男人說的不像假話，而且一個月沒見，這人不光白了，還胖了，瞧上去就知道伙食肯定不錯。
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麵條，「房子租好了嗎？」
「租好了，後天我請半天假回來，直接帶你們娘倆過去，家裡頭的這些被子、衣服都別帶了。」又是跳蚤、又是虱子的，帶過去也不能睡。
「不帶家裡的，咱們用什麼，又沒錢去置辦新的。」剛剛給了爹300文，租房子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再加上這一個月她們一家三口還得吃飯，哪還有錢置辦鋪蓋和衣服。
「我在酒樓里用的被褥可以帶出來，至於衣服，扯塊粗布的錢還是有的，你在家把它做成衣服不就行了，咱們又不買成衣。」顧川井井有條的安排道，人窮了真是什麼事兒都能辦得出來，連占酒樓的便宜，把人家的被褥帶出來這種事兒，他都能做得出來。
「咱就是蓋茅草睡覺，也不能偷人家的，再說了要是被發現了，讓人攆出來怎麼辦呀！」孫氏『啪』的一聲打在顧川胳膊上，家裡的被子、褥子都用了這麼多年了，怎麼到鎮上都不能用了，才出去一個月，就慣出毛病來了。
顧川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兒去了，我還不至於去當小偷，那間房就只有我一個人住，被褥也是給廚子準備的，雖然帶回家不合規矩，但掌柜的也不是不能通融，再說了從我工錢里扣也行呀，犯不上去偷人家的。」
他還不至於這麼沒底線，也就是臉皮厚了點兒，但是不偷不搶，不會做那些沒品的事兒。
聽完這話，孫氏又是一巴掌，還是原來那個位置，「你就瞎矯情吧，掙點兒錢不知道什麼好了，家裡的被子怎麼就不能用了，你要是嫌髒，我這兩天，拆了洗洗不就行了，還從你工錢里扣，你這也就剛領了一個月的工錢，別讓人家掌柜的嫌你事兒多，把你給攆回來，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都得挨餓。」
怕別人聽見，孫氏的聲音壓的特別低，但還是把顧川訓得一愣一愣的，說實在的，他媳婦說的的確有道理，但這樣的被褥，拆了、洗了，就能弄乾淨嗎？
這個時代並沒有棉花，粗布做的被子裡只有一層薄薄的雞毛，不容易清洗不說，冬天裡也並不暖和，可以說，冬天都是硬扛過去的，凍臉、凍手還是小事兒，凍死人的情況都有，特別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冬天只要一生病，那就有很高的機率會夭折。
但是再不情願，家有悍妻，顧川也不得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