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項與劉
一群真龍,便坐在各自所尊奉的諸侯身側,聽著劉三的講述。
卻赫然是劉三在往項羽這邊動的時候,被秦軍抓住了動向,被中道而擊。
不止如此,他所駐紮之地,也同樣被秦軍所包圍,傾覆在即。
他本想和自己的那些兄弟同生共死,但最終,還是張良一個讓他來找項羽求援的言語,令他孤軍而出。
所有人,包括劉三自己都清楚,求援,只是一個謊言——以項羽的做派,幾乎不可能派出援軍。
求援,只是想讓劉三從那必死的絕境當中脫身,僅此而已。
但劉三自己,卻不這麼想。
他是真的想要到援軍。
所以,來到了項羽的營中過後,他直接就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最大的代價。
以一方諸侯的身份,在所有人的面前,向項羽下拜,稱臣。
而今,除卻秦國之外,天地之間最引人注目的兩個諸侯,一個是項羽,另一個就是劉三。
前者,有無比的實力。
後者,則是有著極大的聲望和人心。
對項羽以及他麾下的那些部眾而言,劉三,便是項羽成為人皇路上,最大的敵人——他能輕鬆的擊敗劉三,但卻無法從劉三那裡奪取人心。
而不能得到人心,便不可能成為人皇。
就如秦國而今的不得人心,可當初始皇帝成就人皇的時候,也同樣是身負人心之望的。
所以,自劉三崛起以來,項羽麾下的部眾,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才能不漏痕跡的,將劉三這位諸侯給處理掉,要如何令其他的諸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只能將『人心』和『希望』,托之於項羽。
而如今,劉三就告訴了他們這個問題的解法和答案。
不需要會考慮那許許多多的,或許能成,或許不能成的辦法——只需要劉三放棄自己的諸侯之尊,對項羽俯首稱臣,那麼劉三身上所聚集的一切的人心,都會自然而然的,落到項羽的身上。
所以,當劉三拜下過後,不只是項羽,便是項羽麾下那些心機深沉的謀士,都在這剎那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因為他們所謀劃的一切,那最好的結果,便這樣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求項王借我五萬……」
「不!」
「三萬!」
「求項王借我三萬兵馬,救我兄弟,救我軍民。」劉三拜倒在眾諸侯面前,言語懇切而真摯。
而殿中諸侯,盡皆動容。
自古以來,都是人間的諸侯為了權柄而犧牲眾生,放棄情義——但如今,卻是出現了這麼一個人,為了情義而放棄那諸侯的權柄與尊容。
「劉兄何必如此。」項羽大笑著起身來到劉三身前,將劉三扶起來。
「你兄弟,便是我兄弟。」
「今兄弟有難,我豈會置之不理?」
「我這就撥你十萬兵馬。」
「多謝大王。」劉三再一叩拜。
這個時候,項羽麾下,亦是有將領站出來,紛紛表示,自己願意和劉三一起行動……
項羽有著無比的威勢,自然也有無比的威嚴。
其在戰場上,戰無不勝——故此,其極度的厭惡失敗。
所以,戰場上,不僅僅是其他的諸侯難以獲得項羽的支援,便是項羽麾下的這些將領,在戰事不利的時候,也不敢向項羽求援——所以,他們也會如同其他諸侯一般,向劉三求援。
而對於他們的求援,劉三也都會應允,而且,也會幫他們保密這件事。
也正是如此,哪怕是在項羽麾下的那些將領當中,劉三也有著相當高的聲望——說是僅次於項羽,都絲毫不為過。
隨後,便是劉三帶著自家被就出來的班底,參與這一次的諸侯會盟,項羽亦是在這一次的會盟之間,真正的成為了『王』。
然後,便是在這位王的號令之下,與秦國的大規模決戰。
在這位堪稱曠古絕今的項王的帶領之下,大軍的攻勢,堪稱是高歌猛進。
秦國雖然也不乏名將,但在這位能夠單人破軍,幾近戰神一般的項羽面前,也依舊是只能節節敗退,最後,雙方便是在潼關之前拉鋸——潼關之後,便是關中之地,是秦帝國真正的根基之所在。
春秋戰國的時代,不無諸侯聯手攻秦——但每一次,諸侯聯軍的腳步,都被攔在這潼關之前。
這潼關地利,可見一斑。
在這樣的地利之下,便是項羽,都難以突進潼關之內。
更不要提這諸侯聯軍了。
於是,雙方便在此間對峙了兩年。
兩年過後,不耐煩的項羽,便是與所有的諸侯相約,四散開來,從不同的方向攻破關中,先入關中者,許為王。
項王之後的,第二位王。
而結局,便是劉三出乎意料的先入關中,宣告了秦帝國的覆滅,並且和關中之民,約法三章。
等到其他諸侯,包括項羽回過神來的時候,關中的民心,都已經被劉三穩定住。
——這個時候,劉三亦是改名為邦,取家國之意。
在劉邦曾經對項羽稱臣的歷史面前,此時,對於劉邦先取關中的功業,項羽卻是猶豫起來,猶豫,要不要實現自己先前的諾言。
對於此,項羽麾下的謀臣武將們,也產生了極大的分歧。
那些武將們,認為項王就該言出必踐,既然當中許諾,先入關中者為王,那麼此時,就要依照諾言而行。
而其麾下的謀臣們,卻是認為,這先入關中為王的諾言,乃是項羽對諸侯所立,和劉三這樣的臣子無關。
作為一個有資格角逐人王,甚至於人皇的存在,他們好不容易,才以君臣之禮,將劉三束縛在項羽的麾下,若是這個時候,讓劉三脫離項王的體系,許其為王,則無異於是讓困龍升天。
兩種論調之下,項羽也同樣的糾結。
他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因為自家謀臣所說的,「約定乃是諸侯之約,和臣子無關」這樣的言語,使得他麾下的將領們,目光當中都有了幾分陰翳。
然後在這個時候,有名為英布的將領站出來對項羽一拜。
「以大王之身份,承諾之重,難道還比不過一個王號嗎?」
「還是說,諸位以為,劉三和大王同為諸侯王后,大王便制不得他?」
這話一出,項羽的心頭,便立刻是有了傾向,令劉邦從關中撤出,同時,也遵照諾言冊封其為『漢王』。
秦滅過後,便是項與劉,雙王並起。
然後,便是無比殘酷的角逐。
兩位人王傾盡全力的,對人皇的角逐。
在這角逐的過程當中,項羽所看不起的人心,便是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作用來。
因為對項羽的恐懼,其他的諸侯,乃至於項羽麾下的將領們,都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向了劉邦。
而劉邦,更是前所未有的,將戰場一分為二,一部分的士卒,由自己率領,另一部分的士卒,則是全盤託付給一個名為韓信的統帥。
於是戰局,也隨著戰場一分為二,跟著一分為二——前面,是項羽追著劉邦,連戰連勝,勢不可擋,將劉邦麾下的軍隊,一次又一次的打散,一次又一次的剿滅,甚至是將劉邦打到了拋妻棄子的地步。
然而在另一邊,卻是韓信調度兵馬,如同天馬行空,妙手百出,以鯨吞之勢,瘋狂的占領著項羽的國境。
項羽的兵馬,就在劉邦和韓信之間,來回而動,前腳擊敗劉邦,後腳,又打退韓信,縱橫無敵,不曾遇到一次的敗績。
然而,此時項羽的局面,卻是和當初的大澤之地,一般無二。
明明是連戰連勝,但麾下的軍心,卻是越來越不穩,自家的疆域,也是越來越少。
反觀劉邦那邊,明明是一直都在輸,可輸著輸著,劉邦的疆域,卻是越來越大,其麾下的兵馬,也是越來越多。
項羽的眉頭,在這局勢之下,也是越發的緊皺起來。
他已經看到了局勢的差距在於何處——而今的天地之間,領兵最強的三個人,第一自然是他項羽,第二,則是劉邦麾下的韓信,第三則是劉邦。
這其中,第二和第三加起來,都未必是他項羽的對手。
可問題是,第二和第三,是兩個人,而他項羽,卻是分身乏術。
他一次,只能對付一個人,而無論他面對的是劉邦還是韓信,另一個脫出手來的人,都不是他麾下的將領所能抵擋的。
而且,那第二與第三的聯手,也總是能讓他在有機會擊殺第二或者第三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滋擾,創造出令第二或是第三從戰場上脫身的機會,而無論是劉三還是韓信,也都是能抓住對方給自己創造的機會,脫身而走。
可就算如此,項王麾下的那些將領,以及支持他的仙神,那些大羅,也依舊是對項王保持著極大的信心。
原因也很簡單。
項王在戰場上,乃是無敵的——而對於這人皇的爭端而言,在這諸多大羅都牽扯其間的爭端而言,在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也不可能在戰場之外拿到!
於是,這人間的局面,便是如此的僵住。
縱橫無雙的項王,被那巨大的網,一點一點的困住,難有左右騰挪之力——而另一邊,漢之劉韓,也無力面對項羽,不可能在項羽死去之前,將其攻滅。
在這樣的趨勢之下,整個人間,都已經呈現出一種一分為二的趨勢。
兩個人王的國度,便似乎是要這麼天長地久的永存下去,要這麼天長地久的廝殺下去。
可這樣的局面對一些人而言,卻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比如說,張良。
於是有朝一日,張良找到了劉邦。
宮殿當中,劉邦正在和將領們,飲酒作樂——和項羽的小氣不一樣,劉邦行事,可以說是極其的大氣。
雖然他自己,也只是一位『王』,可他麾下的將領們,卻是一個個的,都同樣被封賞為這樣王,那樣王,這樣侯,那樣侯之類。
張良看著狼藉的宮殿,臉色也是忍不住一抽,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殿中另外幾位臣子的身上。
「我讓你們陪在漢王身邊,時刻規勸,向大王傳授禮儀,你們就是這麼規勸,這麼傳授的?」張良看著那幾位臣子,目光當中,清洗的表露出這樣的意思來。
這幾位正在一起飲酒作樂的臣子,也當即縮起了身形,不敢看張良的目光。
勸?
他們哪裡權得動這位從來不在乎禮儀尊卑的漢王?
今日,是漢王和眾將一起飲酒作樂——若是張良昨日來,他看到的,就是漢王在市井街道和那些遊俠乞兒一起飲酒了。
「張相難得有暇,不妨同飲?」看著闖進來的張良,劉邦也是絲毫不以為意,欣然邀請張良共飲,還親自為張良斟了酒,然後自然而然的,將張良責備的目光給擋住。
「漢王是想要和項王平分這天下,還是想要如始皇帝一般,一統河山呢?」張良認真的接過這一杯酒,一口飲下。
「若有可能,我自然是希望能如始皇帝一般,一統河山的。」劉邦的神色,也是肅然起來,殿中的嬉笑之聲,也隨之收斂。
「奈何……」劉邦長嘆一口氣。「項王之威,非人力所能及也。」
「不能破項王,談何統一?」
「總不能,讓我向他投降吧。」劉邦無奈道。
「我卻有一個險計,就是不知道大王敢不敢用。」張良說道。
「先說,先說。」劉邦露出狡黠的神色來,將一張桌子上的酒菜推開,也不嫌其上的酒水污漬,只徑直的坐上去,翹起一條腿。
只看著這動作,張良才舒展下來的眉頭,便又忍不住的開始抽搐。
「此計之險,乃在大王之身也。」張良說道。
「大王若以身為餌,引得項王出兵,韓王便可趁機截斷項王歸途。」
「到那個時候,項王之軍,便是孤軍。」
「大王麾下百萬之眾,就是用人堆,也能將項王給堆死了。」張良平靜的道。
「這計的險要之處,便在於,大王必須要讓項王看到能斬殺大王的機會,而不僅僅是擊敗大王的機會。」
「換言之,若用此計,大王便真有可能,死在項王之手。」
「賭命的計策啊。」劉邦感慨了一句,看著張良的目光當中,不乏質疑。
「張相這計,若不是我知你,還真會以為你已經倒向項王了。」
劉邦沉吟著。
張良的這計策,就是一個陽謀了——當然,在這諸多大羅牽扯的局勢上,也不可能有陰謀存在的餘地。
那些大羅,縱然因為人道的糾纏,難以後知,但他們的底蘊,足以令他們反反覆覆的,在自家的時空當中演化局勢,然後看穿一切的計策。
所以,這戰場上的計策,便只存在陽謀。
一個,雙方都認可,且都認為自己會勝利的局——如此,才能令雙方,都為此下重注。
也即是,此時張良所提出來的計策。
賭命之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