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借取誅仙，牽引洞天
下一刻，才被壓下去的躁動，就再度於營帳當中爆發出來。
那是源自於那些練氣士們的躁動——就算是以聞仲在此間說一不二的威信，都難以將這躁動，再度壓下去。
就算是那些極其支持聞仲的截教弟子，此刻也同樣是顯得紛擾不安。
同樣的，那些人間的將領，他們的不安，也絲毫不下於那些練氣士們。
和天庭征戰多年，和練氣士們，更是打了無數年的交代——只有他們自己才知曉，當練氣士們有了軍陣的支持，同時又能在戰場上肆無忌憚時，能發揮出怎樣的殺伐之力。
對於同等的練氣士而言，彼此之間，還有攻防的餘地。
若是自己這一方的練氣士束手束腳，難以以死亡威懾對方，和北海的練氣士形成平衡，那麼北海的練氣士，必定是要肆無忌憚的斬殺那些尋常士卒的。
到這一步，自家的士氣，說不得便要在頃刻之間崩塌……
那一戰，豈不就成了純粹的送人頭了？
此外，還有什麼霍亂水源，震動地脈……等等等等……若是不能在這些層面上限制住北海的孽仙邪神，怕是就算大家勝了，最後這北海之地，也會被打成一片廢墟，一片絕地，贏了，也和沒贏沒有什麼區別。
「聞仲，天君，此戰關乎生死——我等固然能謹守天規，可北海的孽仙邪神，怕是未必如此。」
「這個時候，若還以天規約束眾仙的話，令眾仙束手束腳，怕是這一戰，不必打下去了。」喧囂片刻過後，還是金靈聖母以聞仲之師的身份，代表此間的練氣士和將領們出聲，說出他們的心聲。
「以天君之智，當不至於如此。」聞仲將目光落到敖丙的身上，「不如，請天君為眾仙釋疑？」
「以我之意，不如在人間之外，再開一征伐之界。」
「人間仙神，但有爭鬥，都往此界而去，縱然是打得天翻地覆，亦無傷天地，無礙生靈。」
「此界，開闢不易，約束仙神不易——當自北海而始。」
一席話過後，帳中的練氣士們，盡皆默然。
所有人的念頭，都在飛快的轉動，念頭碰撞之間的火光，幾乎是要燃燒成實質上的火焰。
再開一界。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但其對天地的影響，絲毫不下於天規的落成。
一旦這一個界域真的開闢成功，那這許許多多的練氣士們，他們爭鬥的方式，他們廝殺的體系，都會隨之而改變，而這種改變，又會反過來倒逼他們功體的改變。
當然了，這一個界域若是能夠開闢成功，對於眾位練氣士而言，也不是沒有好處——大家都是練氣士，在這個以廝殺為主的世時代，幾乎每個人的手中，都藏了那麼幾手玉石俱焚之法。
往昔的時候，這玉石俱焚之法，便是用來搏命的法門——而在天規過後，這玉石俱焚之法，便是實實在在的，成為了威懾的法門。
我死了，此間的山川地脈，盡數崩潰——到時候，我固然是要受苦，但你又如何逃得脫天規的懲罰呢？
這樣的情況下，許許多多的練氣士們，也都開始重新推演自己的法門，尤其是一些敵人眾多的，更是開始試著，將自己的性命，與某處山川水脈給連到一起。
一些執行力強的，甚至已經找到了一些瀕臨崩潰的山川地脈，與之勾連，遏制住那山川地脈的崩潰之勢——可只要他們一死，那本來只是瀕臨崩潰的山川地脈，便會立刻崩潰，以這種方式，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再加上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北海，於是這一段時間以來，練氣士們在人間的爭端，比起以往，都少了無數。
太乙層次的爭端，更是連一次都不曾發生過——那些太乙之輩，就連切磋演法的念頭，都因為擔心失手而損傷了附近的地脈水眼而暫時放下。
「還是那個問題。」
金靈聖母代表眾練氣士們出聲。
「那界域，如何開闢姑且不論——但，北海的那些孽仙邪神，他們不會聽我們的。」
「更不可能如我等之意，往那界域去爭鬥。」
「道兄以為，我是要和北海的那些孽仙邪神商量此事不成？」金靈聖母的這言語之下，敖丙卻是露出了驚愕的神色——截教弟子的作風，什麼時候如此溫和了？
「道兄，我們是在通知他們！」
「這界域開闢過後，他們若是要來這界域相爭，也就罷了。」
「若是不來，想要踞北海的山川地脈而脅迫，令我等束手束腳，那我又為何要和他們客氣？」
「彼若不從，我當往碧游宮一行，拜見上清靈寶天尊，求天尊賜下誅仙劍。」
「誅仙劍下，眾仙平等——只可惜，若北海仙神，都在誅仙劍下，被一掃而空，此間的諸位道友，便少了立功的機會。」
誅仙劍？
聽著敖丙的打算，旁邊的金靈聖母，可謂是既無奈又無語。
不是，這到底誰才是截教弟子啊？
他們這些正牌兒的截教弟子，從來不曾想過，向上清靈寶天尊求取誅仙劍一用。
可面前這青龍，卻是一開口，就要去借那誅仙劍。
而最關鍵的是，金靈聖母想了想自家師尊的作風——若是敖丙以這個藉口去借那誅仙劍的話，那上清靈寶天尊，是必定會將那誅仙劍給借出來的。
甚至，依上清靈寶天尊的性子，說不得還會悄悄的，在那誅仙劍當中，藏一個暗手，在必要的時刻席捲出來。
除卻截教弟子之外，此間其他的練氣士們，聽著敖丙的言語，亦是腦門兒嗡嗡作響。
誅仙劍？
什麼誅仙劍？
不是，這憑什麼！這算什麼！
這一瞬之間，無數的練氣士們，諸多的仙官神將們，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畢竟，敖丙那以平平無奇的姿態所提起來的，不是尋常的東西，而是誅仙劍——聖人的至寶，堪稱這天地終極的東西。
在這東西的面前，修行的存在，都幾乎是沒有了意義。
這一瞬間，無數的練氣士，他們的心志，都在『誅仙劍』這三個字的打擊之下，跌落塵埃。
「開闢界域要多久？」
「若是耗時良久，怕是不合太師出其不意之策。」
金靈聖母思索良久，先將那誅仙劍的事放到一邊，轉而說起了那界域本身。
「北海之界域，權且當作只是界域開闢之先，為天地之先例——若北海功成，這界域，當橫跨天地。」
「既然只是先例試演，這北海界域，倒也不必如何穩定。」
「實在不行，先挪移一個洞天過來，暫且作為戰場，亦無不可。」
「總之，便是在戰陣之間，將仙凡隔開，免得我輩練氣士，因為凡人的存在，因為生靈的存在，因為山水地脈的存在，而束手束腳。」
「就不能在天規之上，稍稍靈活一番嗎？」又片刻過後，才有一位練氣士出聲。「比如說，此番大戰，戰陣之間，便不為天規所束縛？」
聞言，敖丙卻是毫不猶豫的搖頭。
「天規之所以為天規，便是因為其森然浩蕩，無有例外。」
「若今日因為戰爭開一個例外——那明日，要不要因為別的事，而開一個例外？」
「例外例外再例外，天規的存在，又有何毫無意義。」
「既然如此，我這就帶領諸位師弟牽引洞天為北海界空。」
「那誅仙劍之事，就拜託道兄了。」
「善！」敖丙點了點頭，當下，便是以宇空之法，裂開空間而走，剎那之間，其人便已經落到了東海，出現在了那金鰲島之前。
金鰲島中，留守的截教弟子，自然也是得了消息，將敖丙迎進島中。
……
「誅仙劍，倒也不是不能借。」碧游宮中，清光漫捲，化作上清靈寶天尊的身形。
「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上清靈寶天尊站起身來，在雲床上悠悠而動。
敖丙是知曉這一方天地本質的人，故此，他很多言語，很多秘密，也能隨便在敖丙的面前提及，而不是如同面對自家門下弟子的時候，很多事，都只能語焉不詳。
「天地的本源，是有限的，縱然我那師兄，在一次又一次的輪轉之間，能最大限度的收攏本源，但天地的本源，也還是越來越少——道途將止，這就是明證。」
「而在這樣越來越少的本源之下，越是強者，就越是難以出手。」
「雖然沒有約契，但成就了大羅的諸位道友們，都能在冥冥之間有所感應——大羅雖然得享無窮尊榮，但大羅出手，卻為天地所忌，會有莫測之秧。」
「許多道友都認為，這莫測之秧，乃是他們出手過後，自家的根底被外敵看破而遭了覬覦。」
「可實際上，這所謂的莫測之秧，其實就是大羅出手，消耗了過多的天地本源過後，天地的終末，提前來到——然後所有的道友，都死於我們兄弟之手，這天地，重頭再來。」
「也正是如此，天地之間的諸般道友，成就了大羅過後，每一次出手，都極其的謹慎——不到萬不得已，便絕不輕動。」
「那些大羅道友們如此，我這般的聖人，亦是如此。」
「說白了，以這天地之間的局勢，每一次殺劫之間，我這般的人，出手的次數，都是有限的。」
「不然的話，今日我出手得一先機，明日你出手還以顏色，這天地之間，哪裡還有什麼規矩，哪還有什麼法度。」
「天地，早就已經崩潰了。」
「須知，就算是我截教的弟子，都得在生死關頭的時候，我才能出手救那麼一救。」
「所以啊，小友，你來這天地，我能替你出手的次數，也就那麼一次而已。」
「如此，才算是師出有名，如此，才不至於引得天地往更加混亂的方向變局。」
「你確定，這唯一的一次出手的時機，你要換來借誅仙劍一用？」
上清靈寶天尊看著敖丙。
而敖丙的心臟，亦是隨之劇烈的跳動起來。
聖人一次出手的機會——在這個殺伐的時代，這一次出手的機會，若是謀劃得當的話，甚至能等同於數位大羅的性命！
若是要以此來撬動天地的局勢，那帶給敖丙的利益，不知道多大——便是大羅，都要為之折節彎腰。
甚至，那天帝的寶座，敖丙都能以此去窺視一二。
而這樣的利益，要換來這用一次誅仙劍的機會嗎？
這一刻，就連敖丙，都忍不住的糾結起來。
相比於聖人這一次出手的機會而言，去去一個北海的局勢，又算得了什麼？
便是十個百個北海，都不過是聖人吹一口氣的功夫而已。
但……
「請聖人借誅仙劍一用。」
思慮良久過後，敖丙才終於是做出了決策，向上清靈寶天尊一禮。
誠然，那聖人一次直接出手的機會，代表著無盡的利益，無盡的機緣。
但那對當前的局勢，有什麼好處呢？
敖丙現在要做的，乃是在這天地之間，『立規矩』。
那絕對不是聖人出手一次就能解決的事。
唯有帶著這誅仙劍往北海而行，以此為威懾，令北海的那些孽仙邪神，都『遵守規矩』，那這天規，才能繼續推動下去。
那才是敖丙所想要的東西。
那才是敖丙來這一方天地的目的。
——至於說聖人出手的利益。
若是不能改變這一方天地，那麼，這一方天地的一切，都會潰滅，敖丙在這一方天地當中所得的一切，也同樣會隨著天地一起潰滅。
就算是敖丙在此間成就了大羅，那也同樣會在天地潰滅的時候潰滅，這對敖丙，沒有任何的意義。
「誅仙劍，只是手段！」
「逼迫北海的那些孽仙邪神遵守規矩，在天人之間，重新畫一條線，才是目的！」
敖丙想著。
就在這念頭之間，這天地當中，便又有一層迷霧，在敖丙的眼前剝開。
他一直想要探究的，屬於劍術的秘密，便似乎要在他的面前顯現，令他有所體悟一般。
可惜，這靈光，一閃而過，那劍術的秘密，終究是隱匿而去。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這誅仙劍，便借予你吧。」凌冽的劍光，落入敖丙的懷中，同時，一股力量，亦是在敖丙的肩上一推，剎那，光影流轉，敖丙的身形，便又重新顯現於北海大營當中。
北海大營之內，議事的練氣士們，都還不曾離開大營，便見得，前腳離開了此間的敖丙，後腳，便又出現在了此處。
而在敖丙的懷中，正抱著一柄古樸的劍器。
劍鞘上，略有青色。
而在看到了這劍器的時候，所有練氣士的心，便都隨之懸了起來。
誅仙劍！
一瞬之間，所有的練氣士們，便都認出了敖丙懷中的那劍器。
那是天地之間的所有人，都不可能認錯的一柄劍器。
「道兄，這位青龍道友，當真不是你們截教秘傳嗎？」
幾乎是在敖丙帶著誅仙劍顯現的同時，便又和金靈聖母相熟的道人，向金靈聖母傳音。
而對於這個問題，金靈聖母，同樣也是無言以對。
她能借出來誅仙劍嗎？
當然可以！
但她可以保證，她回去借誅仙劍，絕對不可能有敖丙這麼快！
這前腳才走，後腳，便帶著誅仙劍回來——這哪裡是去借誅仙劍？
分明就是回了一趟家，從家裡面，隨手帶出來一個不值錢的物什。
「道友糾結這些沒來由的，不如來和我截教弟子一起牽引洞天。」金靈聖母橫了自家這閨蜜一眼，然後便帶著一眾截教弟子們，頭也不回的離開。
牽引洞天，是一件難，又不難的事。
不難在於，天地之間，其實有許許多多的洞天——自開天闢地以來，天地幾經波折，經歷過不止一次的，接近破滅的大災。
再加上那無數強者的廝殺……
是以，天地之間，其實有很多的碎片跌落——而那些跌落的天地碎片，便是『洞天』的雛形。
不過，這些碎片，只有極少數的，才能成為真正的洞天——餘下的絕大多數，便只是廢墟，在天地當中漂流，就如同是水中的氣泡一般，修行者不得其門而入，那些氣泡，也極其的容易破滅，更不要說，將其作為安身立命的洞天了。
而此事，截教弟子們所牽引的，便是這些無法成為洞天的碎片。
——這些碎片，不能成為洞天，但用來作為廝殺的界域，其內的環境如何，其內的天地元氣是否和天地相連等等，便完全不重要了。
他們都不需要去驗證這些碎片排列的方式，只需要將這些碎片找到，然後堆迭在一起，以各種手段，將其穩固，使之能暫時穩定下來作為廝殺的戰場就足夠了。
至於說後續的東西……等到這北海的戰局，驗證了青龍這想法的可行性，那接下來，自然有的是強者來為這界域處理，來推演那些碎片的排列方式，來測算，如何將那些無用的碎片，彌合互作一方足夠穩定的界域。
這邊，截教弟子們的動作快，對面北海大營當中的孽仙邪神們，自然也不是聾子瞎子。
……
聞仲的北海大營當中，軍陣殺伐之氣勃勃而起，封絕內外——那軍氣起時，不只是讓他們難以窺視聞仲大營當中的動向，便是他們在聞仲大營當中的那些探子，以及和他們有所勾連的諸侯放進聞仲大營的使者，都在剎那之間，徹底失去了聯繫。
沒有人知道聞仲的大營當中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那些探子，那些使者，是死還是活。
也正是如此，在聞仲席捲軍氣，召集所有將領和練氣士們統一意志的時候，袁福通這邊，也同樣是將營中的諸侯將領們，都召集起來。
同時，還專門有幾位太乙，立於雲端，盯著聞仲大營當中一切的變化。
所以，當截教弟子們於大營當中，以各種手段引動星辰的力量，然後藉助星辰為錨點，將那許許多多漂流於天地各處的碎片，都引導過來，那些孽仙邪神們，自然也同樣是聚集到了一起，商討要如何應對。
在他們看來，截教的弟子們，便是要將那些天地的碎片牽引過後，化作武器，直接砸到他們的身上——碎片落地生根，縱然不能將大地撕裂，但也能直接在碎片了落地的地方，令天地的法理動盪，令那山川地形，都隨之而改變。
如此，就算不能造成什麼殺伐，但也足以抵消他們在營中的各種手段，抵消他們替自己營造的地利——說起來，以這天地碎片為武器的舉動，在天地之間並不稀奇。
之前的時候，天地之間，各家的宗派道統相互攻伐時，在面對那各種守山大陣的時候，那直接砸一堆天地碎片或是洞天碎片過去，便是一種極其好用，也極其有效的手段。
又或者，還有一些人，會特意捕捉一些天地碎片，融入到自己的法寶當中，以增強法寶的威能，在必要的時候，將那碎片引爆，換取法寶更強威能的爆發。
這樣的情況下，要如何處理這些砸過來的天地碎片，使得自己，或是自家的山門不被這天地碎片給砸到，自然也就成了每一位太乙都必須要擁有的本事。
而這本事，也並不難。
諸多術法當中，有一種術法，曰混宇之霧。
這便是專門針對那天地碎片的術法——天地碎片砸過來是，並不是如同一座山一般壓下，而是會循著某種空間的法度而落下。
而那混宇之霧，便能混淆霧中空間的法度，使得那天地的碎片落下時，失去方向，失去目標。
又或者，有什麼強橫的神通靈寶，更是能在對手牽引那天地碎片之時，隔空將那碎片給打爆……
如此一來，這牽引天地碎片用以攻伐的手段，也就成為了一種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但卻又沒什麼大用的手段——慢慢的，這手段，便在天地之間隱去。
於是，數十位太乙聯手，很快，混宇之霧便是在袁福通的大營當中瀰漫起來，將這大營給包裹住。
然後，這些在外面的太乙們，便商議起了另一個話題。
「各位道友，你說我們要不要對著那些天地的碎片來一下。」
「這麼多的天地碎片，若是我們直接將其打爆的話，也夠那些牽引洞天之人喝一壺的了。」一位太乙出聲，試圖抵消此間的沉悶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