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大羅之道爭
剎那,敖丙就明白了面前這些巡天使者的意思。
逼宮。
或許是這三十三年裡,他們查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也或許是這三十三年裡,他們聽說了什麼。
又或許,是在這三十三年裡,有人對他們說了什麼。
又或許,是因為當下這無比特殊的時局,使得這些巡天使者們,也生出了猶疑。
總之,便是三十三年過後,這些以後卿為首的巡天使者們,已經沒有了當初一般對敖丙的信任。
又或者,他們對敖丙,本來就沒有什麼太多的信任可言。
總之,便是現在,這些巡天使者們,在經過了自己的判斷過後,便認為,作為司法大天君的敖丙,並不會在這一次的凌霄殿大會當中,將他們所查證出來的東西,提交上去,而是會以一種更加溫和的方式,緩緩圖之。
然而,這些巡天使者們想要的,卻是讓自己三十三年來的成果,在那凌霄殿大會上展現——要在這天地之間,最為盛大的一次典禮當中,彰顯他們巡天使者的力量和威嚴。
於是,便有了此時司法大天君神殿當中的這一遭。
巡天使者們的聯手逼宮!
「看來,這三十三年裡,你們也結識了不少的高人啊。」敖丙接過那玉簡,言語意味深長。
敖丙當然知曉這一次的凌霄殿大會,是一場多麼宏大的盛會。
古往今來,如此多的大羅,共通集結於此,以天庭的名義,推出籠蓋天地的規矩,以此約束眾生,以此教化眾生——這樣的事,已然是能稱之為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二次。
而第一次,則是鴻鈞道祖在天地之間最為艱難的時代,廣開紫霄宮,以紫霄宮庇護眾生,為眾生開啟練炁之路的時候。
能追溯至此,可見這一次盛會的浩大。
同樣,對於天庭而言,這一次的盛會,亦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轉折。
天庭統治天地——但,該如何統治天地呢?
這一方面,一直都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所以,天庭統治天地,便一直都是虛言。
可如今,這個問題,便已經有了答案。
天庭,以天規為根本,統治天地。
也就是說,這一場盛會過後,從這一刻,這天庭的存在,便會從一個有名無實的空架子,化做一個真正的,駕馭整個天地而動的龐大體系。
盛會過後的天庭,那自然便是一個全新的天庭——天庭之下的天地,當然也是一個全新的天地。
全新的時代。
全新的天地。
全新的天庭。
而問題,就在這裡!
天庭,是新的天庭,可天庭的那些仙神,卻不一定是新的仙神。
那麼,這新的天庭,要承載那些舊的仙神——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可需要承載那些舊的罪孽麼?
這個答案,就不是那麼的確定了。
畢竟,而今的天庭,他所代表的,已經不僅僅只是玉皇的天庭,還代表了玉皇之外,那些一起商定天規的大羅,代表了天地的正統。
這樣的天庭,若是從一開始,就背負著過往的罪孽而誕生的話,那麼共通商定天規的那些大羅,顏面何存呢?
這一場屬於天庭的盛典,還算是盛典嗎?
光明正大的天庭,被沾染上了污垢,那豈不是說,這新的天庭有問題,立下了新天庭的那些大羅,也有問題?
所以,對於這即將誕生的新天庭,許許多多的仙神們,雖然不曾以言語明言,但卻有一種共通的認知。
那就是,新天庭大概是不會認下過往的那些罪孽的——過往的罪孽,便只在那些長生魔賊身上,在那些魂魄邪孽的身上,至於這兩者之外的其他人,則都是不問過往。
畢竟,真的說起來,在這一次盛會之前,天庭也並沒有一個系統性的天規來約束天庭的仙神——而在那死律過後,那些仙神的行徑,也沒有脫出死律的界限。
所以,就算在那盛典上,敖丙拿出這些資料來,要求處理那些仙神,除卻給這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典帶來陰影之外,也並不會對那些仙神造成什麼影響——甚至,會有相反的效果,會令玉皇為了保全顏面,而以一種更加強硬的姿態,保住這些人。
同時,還有一點,便是這司法大天君的權柄。
自那些大羅們商議天規開始,天地之間的生靈,便越發的意識到這司法大天君權柄的厚重——天庭因為這天規而成為天地的正統,那麼司法大天君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是天庭的旗幟。
他對天庭的重要性,會超越天庭的每一個人,甚至於,天帝的光芒,那些大羅的光芒,也都會被他蓋過——尤其是,敖丙還是第一代的司法大天君,是挖掘出了這天規體系的司法大天君。
這樣的情況下,有誰能容忍敖丙以司法大天君的身份,執掌天庭所有的天規呢?
可問題在於,在那完整的天規出來之前,敖丙就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司法大天君了——是先有了司法大天君,才有了完整的天規。
如此,敖丙這位司法大天君的權柄,自然就覆蓋了那完整的天規。
所以,那天規就算被推了出來,也註定要在敖丙的掌控之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規越發的森嚴,越發的完整,敖丙的權柄,便也會隨之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對於那許許多多的神祇而言,這幾乎是一個解不開的死局。
而對於那些大羅而言,也同樣如此——雖然說著,不能令敖丙全掌天規,可在敖丙完全不曾犯過什麼錯,也沒有被人拿住任何小辮子的情況下,除卻敖丙自己退出之外,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來不讓敖丙去執掌那天規呢?
所以,在如今許許多多的仙神,包括一些大羅的眼中,在這一次的天庭盛會之上,敖丙便會以司法大天君的身份,立於天地之絕頂——這位以天規而得道的司法大天君,更是有極大的可能,借著天規完善的時候,摘取大羅的道果。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一次的天庭盛會,不會橫生波折,這位被所有人都盯著,等著有機會瓜分其權柄的司法大天君,不會犯錯。
同樣的,在這個時候,作為司法大天君的敖丙,也絕對不會去犯錯,絕對不會給任何一個人瓜分自己權柄的藉口——在這一場盛會當中,他只需要求穩,就能摘走那最為鮮美的果實。
而這,顯然不是那些人願意見到的場景。
所以,他們需要敖丙犯錯。
而很顯然,他們所選擇的突破口,就是敖丙麾下的這些巡天使者。
敖丙若是應下了這些巡天使者的要求,那在即將召開的盛會上,便會和天庭的那些仙神,發生極其尖銳的矛盾和衝突——而這,顯然就會給人以口實,而且,這發難,並不符合天庭的大局。
一個不符合天庭大局的司法大天君——就算他沒有犯過,可和天庭的方向不一致,就已經是最大的錯。
這樣的人,顯然是不可能執掌天庭法度的。
而若是敖丙拒絕了這些巡天使者的要求,將那案卷壓下——那很顯然,敖丙會丟掉這些巡天使者的人心,從而使得他這位司法大天君和巡天使者之間,出現裂痕。
而這,便意味著,天規在一個方向上的不穩定。
有了這不穩定,那就算天規是通往大羅的道路,敖丙也不可能輕易的摘下那道果——同時,司法大天君和麾下巡天使者的矛盾,更是會讓那些巡天使者們犯錯,最終,巡天使者們犯下的錯,都會追溯到敖丙的身上。
這,同樣也是剝離敖丙權柄的藉口。
當然,在這抉擇之間,敖丙也有別的選擇——那就是,提前安撫好自己的巡天使者,將自己的考量,逐一說來,表示自己並沒有要不論過往的心思,而是會在天庭的盛會過後,按照巡天使者們查證的結果,逐一處理,以彰顯天規的威嚴。
如此,既能全了玉皇和那些大羅們的顏面,也能穩住司法一系的人心。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便有人找到了這些巡天使者們,向這些巡天使者們分析了當前的局面,以此誘導他們向敖丙逼宮,讓敖丙不得不在自家的羽翼和天庭的顏面之前,二選一。
至於說為什麼敖丙會認為是有人在誘導這些巡天使者——原因也很簡單。
後卿他們顯化於天地之間,也不過三十三年而已!
就算他們在后土娘娘的夢境當中,經歷過了一生,可就算如此,他們當前的見識,也並不足以到能窺視天地大局的地步,更不可能知曉這一場盛會對天庭的意義,對那些大羅的意義,和對敖丙的意義,更不可能在當前的局面之下,對敖丙進行逼宮。
「大天君,三十三年的查證,不眠不休。」
「縱然是無數的誘惑,無數的引導,我等巡天使者,也依舊是恪守大天君的法度,不曾有絲毫的逾越。」
「縱然有無數人推拒,為難,我等也都竭盡所能的,將能查的事,能查的人,查得清清楚楚。」
「我等不曾有負大天君。」
「而今,是該大天君證明,大天君不曾有負於我等了。」
看著接過了玉簡的敖丙,後卿便又是一禮。
「是啊。」聞言,敖丙亦是嘆息。
「三十三年以來,爾等恪盡職守,不曾令巡天之名蒙羞,更不曾有負於我。」
「而今,便是我該來證明,我不曾有負於你們。」
「是該我來向你們證明,你們的心血,不會被我浪費。」
……
「算時間,那位司法大天君,應該是已經被他的巡天使者們給攔下來了吧。」
天庭的殿宇當中,有人輕輕捻起棋子,在面前的棋局上一落。
「依道友之見,司法大天君會怎麼選呢?」
棋局對面,同樣有人點動棋子應手。
「難道會有人拒絕摘取道果的機會嗎?」正說著,便又是第三人出現在棋局當中,往棋局之內投下一子,令這棋局,變得更加的複雜起來。
「如果是我,我肯定是要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巡天使者們給盡數鎮殺的。」第三位落子的人,看著棋局的變化,眉頭皺得老高。
「可惜,以那些巡天使者和幽冥的關係,便是鎮殺,也都無用。」第一位落子的仙神輕聲一笑,再一抬手,便又在棋局上落下一局,星辰的光芒,便在其身上流轉,順著那棋子,落入棋局當中。
顯然,這是一位星君。
「是啊,幽冥地府。」又有第四道仙光落下,卻不落子,只是看著那棋局的變化。
而第二位仙神,同樣也是放棄了這一次落子的機會。
「當初,這位司法大天君別出機杼,從幽冥當中招募巡天使者,可是令眾神,都頗為的焦頭爛額。」
「他肯定想不到,只區區三十三年,諸位他助力的巡天使者,卻是反過來攔在了他通往大羅的道路上。」
大羅……當這個話題再一次被提及的時候,幾位下棋的仙神,都似乎是在剎那之間,失去了下棋的興趣一般。
誰能曉得,這天規的影響,會有這般的大呢?
若是早知這天規,就是一條成道之路,就是一條大羅之路,那大家又怎麼可能會坐視這機會從自己的指尖溜走,又怎麼可能等著敖丙來提出這天規呢?
「可恨!」第三位下棋的仙神,拿著棋子,看著這錯綜複雜的棋局,良久過後,才是猛地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砸,將這棋盤給掀翻。
「天規,非天庭不可為!」
「而在青龍顯化之前,都是我等費盡心力,在維繫天庭的局勢,維繫天庭的存在感!」
「天規縱有治世之功,可這治世之功,也是建立在我等苦心孤詣維繫天庭的基礎上!」
「可偏偏青龍那廝,漫不經心的一個天規之議,又在北海端坐三十三年。」
「結果這天地之功,竟是落到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我等天庭眾神無數萬年的功勞,也都為其所取,成就他一個人的大羅之機!」
「他是成了,可我等在天庭無數萬年以來的奮鬥,苦守,又算是什麼?」
「笑話嗎!」
聞言,還在試圖收攏局勢的那仙神,頓時也放棄了維持棋局的心思。
此間的眾仙,一個接著一個的,也都沉默下來。
是啊,這憑什麼呢——簡單的一席話,卻說出了天庭當中無數仙神的心思,說出了那無數仙神的不甘。
若是沒有那大羅道果的顯化,倒也罷了,那司法大天君,無非就只是天庭的一個權柄——大家看青龍願意抗事,願意頂事,那這權柄,給了他也就給了他便是了。
畢竟,就算青龍執掌天規又能如何呢?
只要大家不去觸那天規,那天規,反而是一種對自己的保護。
——說白了,願意往天庭而來的仙神,從根子上,就沒有厭棄規矩的。
因為所有人都知曉,規矩的存在,才是對大家的保護——若是沒有了規矩,那這天地之間,除卻六位聖人之外,哪裡還有其他生靈說話的機會,哪裡還有他們修行的機會?
所以,縱然是隱藏的規矩被挑明,天規即將顯現,天庭當中的仙神,也多半都是願意支持的——就算一些仙神過往的所為,和而今的天規有所衝突,也不例外。
畢竟,真說起來,他們才是天庭的人,天庭強盛,他們自然也有好處。
然而,隨著那些大羅們磋商天規的時間一點一點流淌,那天規的分量,便也越來越大——直到此時,那所有的人,都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這天規背後所顯現的大羅道果。
於是,再如何平和的心態,在如何與世無爭的心態,便都在這一刻,徹底的扭曲!
就連凌霄殿之內,那些商議出天規細節的大羅們,看到了那天規顯化過後所指向的大羅道果,都有些繃不住。
這天地,已經『停滯』很多年了——如同趙公明這樣得道的,數萬年來,也不過三個而已。
可他們也只是得道,只是踏上了通往大羅的第一步,距離大羅,還有著無比遙遠的距離。
可現在呢?
大家就在這凌霄殿中談著,爭著,結果,就活生生的爭出了這麼一顆大羅道果來?
這般變化,簡直就是對修行的一種否定,。
要知道,那大羅道果隱隱約約顯現的時候,便是在場的大羅,都幾乎是要動手爭奪那一顆道果——更別說,凌霄殿之外,那些在太乙層次停步了無數萬年的仙神了。
而這,就是當前敖丙在天庭當中所遇到的困境。
整個天庭,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看到他安安穩穩的坐上了司法大天君的寶座,從從容容的摘取那大羅的道果。
就算是從一開始,就很是支持他的截教弟子,也同樣不例外!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挑動那些巡天使者在凌霄殿之前叫囂呢?」
「如此,那青龍便是退無可退,司法大天君的權柄,也註定被割裂。」
「那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巡天使者,而不是蠢貨!」
「能誘導他們向這位司法大天君逼宮,就已經是廢了我等無窮心機了。」
「讓他們在凌霄殿前發難,你在想什麼呢!」
又有光芒在此間顯化。
「說白了,無論你我如何動作,也無論天庭所有的道友們如何動作,天規源於司法大天君而出,都是無可置疑的。」
「無論是誰要爭奪那一顆道果,都不可能避開司法大天君。」
「就算他被算計,被影響,其也是天地之間所有人當中,最有可能摘取那道果的存在。」
「能夠延緩其摘取道果的時間,這所付出的代價,已經不是常人所能想像的了!」
挑動那些巡天使者的前提有兩個。
第一,是那些巡天使者們,在這過程之間所付出來的,真真切切的血汗和努力。
第二,便是那些巡天使者們這三十三年的查證成果。
唯有他們的成果,大到了他們自己都不願意放棄的地步,才有可能讓他們去找那位司法大天君攤牌逼供,才有可能令他們疑神疑鬼,令他們在認為司法大天君有可能揭過此事過後,進退失據。
所以,那玉簡當中所記載的成果有多大,可想而知——而這些成果,可以說是每一條,都關係著一位太乙道君的性命!
這,就是天庭眾神為了謀劃那大羅道果所付出來的代價!
說著巡查天地的,是那些巡天使者——可實際上,在那三十三年的後十三年裡,天地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仙神在給那些巡天使者們提供方便。
那些已經被銷毀得乾乾淨淨的證據之類的,也都是被人不經意的,展現在了那些巡天使者的面前。
說得更直白一些——在這諸多仙神的合力之下,就連當初在大羅的支持下謀劃這一局的這幾位,都無法確定,到底有多少人給那些巡天使者們提供了方便,更無法確定,那些巡天使者們,借著他們自己提供的方便,到底查出了多少的東西!
沒有任何人敢保證,巡天使者們所查出來的東西,不會將他們牽連其中。
可就算如此,他們也還是選擇了推動局勢的發展。
這,就是那正在顯化的大羅道果所帶來的誘惑力——值得讓天庭的仙神們,願意以身入局,讓他們拿自己的性命去爭那一線機會的誘惑力。
不,更準確來說,他們以身入局所求的,都不是爭奪那道果的機會,而是一個延緩敖丙的腳步,讓大家能趕上來的機會。
……
「以身入局?」
「有趣,有趣。」司法大天君神殿當中,敖丙握著後卿所獻上來的玉簡,看著玉簡當中的內容。
那內容之繁多,之詳實,可謂是超乎了敖丙的想像。
而其牽連之廣,更是讓人驚嘆。
不客氣的說,若是按照那玉簡當中的名單,將那些仙神們,都一個個的處理掉,整個天庭,說不得都要因此而崩塌一腳。
「難怪後卿他們,會因為這結果而畏懼,會認為,我不敢將此事揭破。」
所謂法不責眾——這玉簡當中所記載的,就絕對能稱得上是一個眾。
除非是玉皇要在天庭騰籠換鳥,要將天庭的仙神都清理一遍,將位置都空出來,然後讓其他的大羅們,以自己的羽翼來充實這『空虛』的天庭,不然的話,他是絕對會赦免這些仙神的。
然而,這種赦免,卻又是敖丙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有大羅在其中謀劃啊。」敖丙搖頭。
「所以,要如何破局呢?」敖丙沉吟。
「要明悟破局之法,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楚,那些大羅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