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許立冬正好追了出來。
他氣喘吁吁地開口:「小胖,你咋走那麼快呢,我跑都快追不上你了。」
他這才有空細細打量這個消失了一個月的好兄弟了,原本有些微胖的肚腩和肉臉都已消失不見,眼前的年輕人一點也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樣,反而是充滿了鋒銳的氣息,就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劍。
「這段時間你去哪了,電話也打不通,也不來個消息報平安,還當不當哥們是兄弟了……」許立冬一拳捶在吳寧,也就是吳小胖的胸口。
若是以前的吳小胖,必然是要捂著胸口喊疼疼疼了。
吳寧帶著笑意開口道:「以後別叫哥小胖了,叫吳寧。」
「我遇到了一個風水大師,說我那名字不好,改個名字能轉運,你看這不是,隨便就中了個一千萬的彩票。」他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我去,一千萬啊,你小子真牛。對了,這兩百萬我不能要,這錢你拿回去,我找你借錢,我妹妹的情況你也知道。」許立冬的眉宇間有著化不開的擔憂之色。
吳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咱倆還分這麼多,去了稅我還有五百多萬呢。」
「趕緊去把手術費交了吧,咱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我這邊還有急事,等忙完了就去看看她。」腦海里頓時浮現了那小姑娘憔悴的模樣。
許立冬鄭重地道:「這錢就算我借你的,可惜我不是女的,不然我就以身相許了。」
「滾滾滾,我把你當兄弟,你卻饞我身子。」吳寧一腳輕輕踢在了許立冬屁股上。
許立冬哈哈一笑,眉間的鬱結之色散了不少,向著吳寧離開的方向擺手。
「有空咱一定好好喝幾杯。」
「好。」
天色接近傍晚,吳寧去商場買了一身黑衣,在小胡同里換上後就隱匿於了黑暗之中。
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在夜色的掩護中他朝著目的地狂奔,直到呼吸恢復平靜。
眼前是一個高檔別墅小區,該說他不愧是高檔小區,門口的安保人員不是掉牙齒的老大爺,可雖說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卻是一下頭也沒抬,專注著玩手機了。
吳寧在想自己還有沒有必要翻牆,從正門的攔車杆縫隙都能走進去了。想法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為了避免風險,手一撐,縱身從牆上翻了過去。
輾轉騰挪之間,吳寧來到一座典雅別墅的附近草叢蹲下,隱蔽了身形,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回想起了和姜然的故事。
他的學習成績優異,考上了省里最好的一所大學。那時的他雖然外形不是非常優秀,卻有著幾分獨屬學霸的傲氣,直到進了大學。他發現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學霸,都是足以在自己的高中傲視大部分的同齡人的存在,周邊都是天才,自己就顯得黯淡無光了,壓力逐漸爬上吳寧的肩頭。
那是大學開學的第二個星期,他和室友為了抄近道走在學校臭名昭著的臭水溝旁邊的窄路上,好巧不巧迎面走來幾個壯漢,看起來就不好對付的樣子,他抱著「讓了不掉肉」的想法腳一滑讓進了臭水溝里。
更倒霉的是他那還算清秀的臉先栽進去了,等到他好不容易掙扎著站起來了,臉上黑乎乎的,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在場的人也是毫不吝嗇地就笑,笑聲讓吳寧有些尷尬。
他好不容易把陷在泥濘之中的腳拔出來,怎麼爬上去卻又成了個問題,諸般嘗試無果之後只好是乖乖站在原地了,他把希望投向了同行的室友,室友臉上的笑容還未散去,面對著他的求助眼光,看了看四周圍滿的同學,又看看臭水溝里的陳年淤泥,衡量許久還是微微偏開了頭。
陽光明媚的日子裡,人來人往洋溢著青春氣息的校園裡最臭的臭水溝被他遇到了,饒是以他的臉皮,看著越來越多的吃瓜群眾,也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同學,這邊。」
那是怎樣的一幅景象啊,白裙子姑娘逆著光,伸出了手,看不清她的長相,只有髮絲在微風中,在陽光下搖曳。
依稀能看清嘴角那抹清澈笑容,同其他人的笑不一樣。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這個悲傷的地方的,只記得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姜然。
姜然儼然成為了他的那一抹白月光。
那是的他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知道姜然這樣的優秀女孩身邊的追求者必然是少不了的,自己幾乎沒有任何的優勢,於是他致力於努力打好關係,靠著手段一步步爬上了學生會會長的位置,也算是和幾乎大半個學校的人都認識上了。
自此以後姜然參加的任何活動他一路開綠燈,忙於「事業」的同時也不落下學習,每次都是最後一個離開圖書館。買通了姜然的室友和閨蜜讓她們吹耳邊風,自己又是有事沒事就跑去獻殷勤……
姜然的家境很好,家庭管教也是令人髮指的嚴格,雖然有著狂蜂浪蝶一般的眾多追求者,卻也是一直沒有談戀愛。
直到在畢業前夕拍畢業照的那天下午,他少有的精心收拾了收拾自己,利用學生會會長的身份把拍畢業照整得儀式感很足,布置了不少無關但很有氛圍的東西。以至於那天負責人指著飛在天空中的巨大粉色愛心氣球問自己這與畢業有什麼關係的時候。
自己絞盡腦汁才想出來說「這象徵著同學們對學校不舍與對美好未來展望的心」。那老師雖是滿臉狐疑之色,看見自己斬釘截鐵的回答依然是點了點頭。
在空中搖擺的巨型粉色氣球的影子下,吳寧彈著吉他緩緩出場,唱著歌,歌詞間滿是浪漫的愛意,手捧著鮮花向姜然表白。
也不知是那天現場的氛圍太過熱烈,還是水滴石穿的四年付出感動了姜然,她在眾人艷羨的眼光中臉紅撲撲地接住了鮮花。
清澈又愚蠢的他走向了社會。
自己和姜然的家庭差距太大,他需要拼了命的賺錢。
優秀的履歷輕鬆進入了心儀的公司,他每次都到得很早,走得很晚,是領導眼中的優秀實習生。可只是簽下了一份親近的同事給的文件,公司就把損失四百萬的責任定在了他這個實習生上。他不明白為什麼兩人關係那麼好,為什麼明知貓膩卻還要保證著沒問題讓他簽字。
他抱著自己的東西在樓下想了很久,依然沒想明白。
艱難求職的過程中在許立冬的介紹下進了後面的公司,雖說是當牛做馬,可在許立冬明里暗裡的幫助下總算也是站穩了腳跟,褪去了清澈與愚蠢。
只是又在醫院裡查出了癌症。
當天晚上就給姜然打了電話。
「我們就到這裡吧,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