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熾熱女士的熱情
1399年5月13日，21點10分。
銀月已經升起，與紅月交相輝映。
三輛疾馳的馬車衝出灰霧區濃濃的煙塵和霧氣，匯入萊茵大道漸少的車流之中。
秩序之廳的隊伍已經出發，目標，位於鳶尾花區艾芬巷的蘭道爾宅邸。
林奇在警用馬車上和安格爾警官相對而坐，手裡握著紅色的戒指盒，撫摸著戒指表面，指尖傳來微微的灼熱。
【深入聆聽神秘的記憶，您的精神將會受到衝擊，甦醒者。】
會很嚴重嗎？
【您的意志強大，這段記憶不會帶來不可逆的影響。】
我明白了，那就來吧。
不是林奇冒失的冒險，而是別無選擇。
林奇自知現在就是個普通人，除了腦子裡的聲音之外，面對神秘毫無抵抗能力。雖然接受了警官女士的邀請，但他並不喜歡把命運交給其他人來決定。
從格蘭威爾的記錄里，他推斷這東西是個普通人也能用的奇物，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就是溺水時抓住的一根稻草。
有了武器，哪怕是一件沒用的奇物，心裡也有了底氣。
因此聽到代價不太嚴重，他第一時間選擇了接受。
一咬牙，屏住呼吸。
下一刻，無數凌亂的光影在腦海中浮現，耳邊也響起了極度詭異的沙沙低語。
那是無數扭曲的光影碎片交疊在一起，同時湧入大腦的感覺。
一瞬間，他腦海里里充斥著熊熊火焰、燃燒的人形，驚恐的尖叫，絕望的嘶吼。
恐懼瞬間攥住了他的心，只是一秒而已，後背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恐懼感越來越強，好在女聲很快再次響起，溫柔舒緩的聲音，輕易驅散了盤踞心頭的恐懼。
【熾熱女士的熱情，燃燒靈魂，化身火焰。收容方式，無佩戴者。】
林奇表情僵硬的朝對面的娜塔莉警官笑了笑，心裡鬆了口氣：帶上以後就會燃燒靈魂？然後變得像畫面里那個人一樣渾身冒火嗎？
【是的，甦醒者。】
那帶上的人會死嗎？
【如果長時間佩戴的話，會。】
謝了。
林奇收回手指，一抬頭，就看到對面的安格爾警官正眯著眼睛盯著他。
「真想試試自己是不是靈感敏銳？結果怎麼樣？」
林奇只是笑了笑。
「我承認你的求生意志和分析能力都值得欽佩，但靈感敏銳是出生就決定的，你總不可能告訴我你也是吧。這種人比例連萬分之一都不到，不行就是不行，沒有感覺才正常。」
「我只是第一次見到奇物好奇而已。你能看出這東西是什麼嗎？」
警官女士瞪了他一眼，悻悻的說道：「我的靈感很低，也看不出來。」
林奇點點頭，把戒指盒敞開著朝她遞了過去，警官女士也順手接了過去。
接觸的一瞬間，警官女士的動作突然一頓，用一種兇狠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取走了戒指盒。
嗯？怎麼了？不對，戒指？女士？我在做什麼？
林奇覺得臉上有點發燙，乾咳兩聲說道：「這這不是危險的奇物嗎，警察應該要收繳吧。」
警官女士惡狠狠的冷哼了一聲，仔細看了看，蓋好又扔了回來。
「恐懼級奇物，而且是收容態的，危險性極低，並不禁止民間持有，但一旦失控後果自負。」
「所以？」
「你先保留，事件結束再決定。」女士嘆了口氣，目光看著別處解釋道，「雖然不知道它有什麼效果，但格蘭威爾既然隨身攜帶，而且準備使用，說明保管和臨時使用對持有者不會造成致命的威脅。所以你先保管，一會如果遇到生命危險再考慮要不要帶上，說不定有機會保命。另外，利維夫先生，你考慮過一件事嗎？」
「嗯？」
「如果事件結束，你真的活下來了怎麼辦。」警官女士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道，「你的六鎊肯定回不來了，委託金也不可能再拿到，我也不可能看著你在蘭道爾家搜刮錢財。你怎麼靠著三個半先令生活下去？」
林奇張了張嘴，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簡直充滿了晦暗的惡意。
「這東西是允許民間普通人持有的，事後如果確定它和事件無關，我會介紹一家經營奇物的店鋪給你，你賣掉它，拿著錢遠離神秘的世界好好生活吧。這是最幸福的結局了。」
「還有這種店？」
「嗯，只是需要神秘世界裡的人介紹，否則不對普通人開放這類業務。記住一定要去那家，我不希望有奇物流入內心邪惡的人手裡。」
「我明白了。」終於有了一點自保之力，林奇緊緊攥住了戒指盒：「我會收好的，不過，恐懼級？收容態？」
娜塔莉警官沉吟片刻，低聲道：「在蘭德，不止是奇物，所有神秘統一標準，按照危害性、破壞力、持續時間、被公眾認知的影響不同分成五個等級，恐懼級，破壞級，災難級，毀滅級，降臨級，有的國家也用e到a來分級。這些內容絕不會對外宣傳，但並不禁止普通平民了解。」
「恐懼級大多是一些即便被普通人知道也不會讓神秘失控，在民間作為恐怖故事流傳的神秘，就算失控，也只會在小範圍引起恐慌，最多死幾個相關人員。這類神秘在收容態的時候，即便普通人掌握也一般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個戒指的感應就是恐懼級。」
「破壞級就要儘量控制信息流傳，避免普通人知曉。如果失控，會對普通人的生活秩序造成破壞。這類奇物收容態下普通人長時間接觸，很可能會在三到五年陷入永久瘋狂，一旦使用，會有極大機率當場死亡。」
「災難級的神秘，信息必須嚴格控制，通常認為只有歧魂者和特殊人士可以知曉。失控之後會造成等同於地震洪水之類天災的危害。普通人長期接觸，即便是收容狀態下的神秘，六個月內也會被污穢侵染陷入瘋狂。對於這一等級以上的神秘，七大國度和十二個主神教會都有統一機構專門收容，輕易不得外流。我們麥田裡的守望者就是蘭德的特殊機構。」
自己的遭遇和這些形容比起來簡直太溫和了。想到身邊可能充斥著類似的移動天災，林奇就覺得毛骨悚然。但還是忍不住想要聽下去，不由追問道：「毀滅級和降臨級呢？」
警官女士搖搖頭：「剩下兩種即便是分級信息都禁止透露給普通人，普通人也不可能見到，否則就是災難了。」
「好吧，但你剛才還提到了收容態？」
「嗯，收容態是奇物最安全的狀態，對現實造成的影響在可控範圍內。一旦使用或者破壞收容條件，就會進入活躍態，效果和副作用都開始顯現，對現實的污染力度也會直線上升。這時如果停止使用並恢復收容條件的話，可以馬上安撫奇物，回到收容態，不至於出現不可挽回的結果，否則就會滑向失控態。」
林奇有點理解熾熱女士的熱情的收容方式是什麼意思了。應該就是帶上就進入活躍態生效，摘下就恢復收容態，倒是意外的安全。
「那是最危險的情況，失控的奇物會瘋狂的向外輻射污穢的力量，同時會把自身的效果最大化的向外擴展。到了這種狀態，正常手段已經無法安撫奇物了，必須聆聽它們的回憶，進入它們回憶的世界進行鎮壓。」
「怎麼鎮壓？」
「每個奇物都不一樣，只能在它們的回憶里慢慢摸索。」娜塔莉警官嘆了口氣，補充道，「或者靈感足夠敏銳，可以在回憶中解讀它的信息，從而明確鎮壓的方式。所以這樣的人可以讓我們獵人的存活能力大幅提升，可惜……
總之，那枚雕像應該就是某種恐懼級或者破壞級的奇物，今天你的遭遇是有人讓它進入活躍態，針對你們這些受害者進行了關聯。找到它，然後想辦法終止它的活躍，作用停止之後，你們有一定可能恢復正常。」
「應該不會是失控的奇物吧。」
「希望不是，那是最嚴重的情況。」警官女士臉色沉了下去，望著窗外兩輪月亮，幽幽的說道，「不過，只要找到它，即便是失控的奇物我也會去鎮壓它，在剩下的兩個半小時之內。」
林奇抿了抿嘴，低頭道：「多謝。」
「這是你應得的尊重，也是我的責任。」
交談間，窗外林立的煙囪和巨大的廠房漸漸減少，空氣中刺鼻的焦糊味也逐漸變得清新。
林奇明白，自己已經遠離了污染嚴重的灰霧區，穿過河谷區的一處邊角，正式進入了富人聚居的鳶尾花區。
透過車窗，窗外的建築越來越精緻漂亮，植被茂盛，綠意盎然。
就在身下這條道路的盡頭，一棟二層的精緻洋館佇立在雙色月光之中。
華麗的維多利亞風格建築里燈火通明，寧靜祥和。
然而遠遠望去，林奇卻感到宅邸里傳來一股無可名狀的壓抑感。
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壓抑與沉悶。
「這裡就是蘭道爾的宅邸？」
娜塔莉警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注視。
「嗯，我以前來過一次。」
林奇點點頭，感覺心臟跳得格外的快，看看懷表，五十分鐘的車程。
22點整，倒計時兩個小時。
娜塔莉警官揮了揮手，十多個警察朝著洋館圍了過去。
「我們也上了。」
「嗯。」
林奇用力點頭，握緊手杖，深吸一口氣。
大步邁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