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退出（大章，今日一更）
「又是煤氣管道爆炸啊……」
「萊茵市的管道也太老舊了，總是爆炸……」
耳邊傳來的議論，讓林奇的心裡有些壓抑，幾小時前還談笑甚歡的紅髮女人，竟然變成了現在這種樣子。
擔架上蒙著白布，從頭到腳蓋著下面的屍體，暗紅的血跡從白布下滲了出來，隨著傳出的還有一股燒焦的氣味。
畢竟是認識的生命在眼前消逝，林奇心中難免有些悲哀。
不過更多的則是詭異和錯愕。
怎麼和秩序之廳火災一樣巧？
簡直是前天晚上的經歷重現了一般，所有事都仿佛有人操控著，自己步步碰壁。就像是被困在蛛網裡的飛蟲，掙扎的越用力就陷的越深，最終被這張羅網無聲無息的吞噬。
卻又找不到有人直接干預的跡象。
而且真正調查的事件只有大主教和他自己兩人知道，不可能外泄，也不應該被人針對，何況趕在傍晚關門前來追蹤奇物的軌跡完全是臨時做的決定，就算是娜塔莉警官想透露出去都來不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林奇越想越覺得危機四伏，腦子裡越來越亂，直到背後有人拽了拽他的胳膊。
一回頭，就看到娜塔莉警官有些古怪的表情，以及……一頭晃眼的紅髮。
貝西夫人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背後，正和娜塔莉警官一起看著他情緒低落的在屍體旁垂頭沉思。
嗯？什麼情況？死的不是她？
林奇張了張嘴，指指紅髮女人，又指指身後的屍體。
「那個啊，不認識，可能以前接待過的客人吧，剛才說有事想和我談談，然後就在我面前自己炸了，估計是普通人被奇物侵蝕了心智吧，這種事還是挺常見的，只是這人的死激烈了一點。警察先生們說他身上藏著爆炸物，正在調查他的身份。」
貝西夫人的神情頗為淡定，比周圍圍觀的路人還輕鬆，就像剛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爆炸了你都沒事？」
林奇看看那些破碎的玻璃門窗，再看看貝西夫人。這麼嚴重的爆炸，這個紅髮女人還是中午見面時的打扮，不僅衣服沒有髒污破損，就連頭髮都沒亂，手裡甚至還托著那根象牙菸斗，一副雍容優雅的樣子。
「你太小看歧魂者的力量了，何況是貝西夫人，以她的自保能力，就算我被炸死了她也不會有事。」娜塔莉警官拍拍林奇肩膀，轉頭對貝西解釋道，「我們今天遇到了些情況，他有點緊張過度了，你別介意。」
「噗嗤，我沒有介意呀，娜塔莉，你這個小搭檔還挺可愛的，居然會替我難過。小伙子，我喜歡你，以後你來買賣東西，我都給你算九折。」
「等等，你別騙我，賣東西時可不能這麼算。」林奇本能的脫口而出。
「哈哈，剛才傻呆呆的，這時候反應突然變快了。」貝西夫人完全沒有店剛被人炸了的自覺，挽起娜塔莉警官的手說道，「到後面坐吧，先把你們的事辦了，我這裡恐怕要關門幾天了。」
所以我剛才是和空氣在鬥智鬥勇？其實這裡的事故和我們的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嘖，有點丟臉，但認識的人沒死總是好事。
林奇跟在後面，輕輕吁了口氣，一邊自嘲一邊進了店裡。
雜亂的小店已經已經變得更糟了，所有貨物都翻倒在地，難怪要停業幾天。
貝西夫人倒是沒什麼心痛的樣子，腳步輕快的朝里走，不過三人剛走了一半，身後就傳來藍制服的喊聲。
「夫人，貝西夫人，請稍等，有個問題需要和您求證一下，唐尼·納頓這個名字您有印象嗎？」
「沒聽過，就是剛才那個爆炸的？這人幹什麼的？」
「一個報紙的記者，據說失蹤好幾天了。」
「確實不記得，抱歉了，警察先生。」
藍制服失望而去，而貝西夫人帶著兩人繞過滿地的殘骸，鑽進了櫃檯後的小門，一條狹窄的走廊出現在林奇面前，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造型古老的暗紅色木門。
粗糙，厚重，門上畫著一個古怪的骷髏頭，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鮮血之門，我的鮮血與靈魂，會為你指引方向，將你帶來我的身旁。】
「為了避免普通人誤接觸特殊商品，也為了防止剛才那種意外，所有神秘相關的設施和物品都單獨存放，跟我來吧。」紅髮女人說著，取出一根縫衣針，扎破手指把一滴血珠塗抹在骷髏的額頭。
兩道血線從眼眶裡流下，林奇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隨後厚重的木門緩緩開啟，露出了後面一片漆黑的空間。
「稍等。」
貝西夫人先進入門內，就像走進一個正常房間一樣，隨後傳出搬動拉杆的聲音，燈光很快亮了起來。
門開的一瞬間，林奇只覺得眉心一陣刺痛，耳中嗡嗡作響，眼前無數光影晃動，精神陣陣恍惚，像是隨時可能暈倒一樣，直到幾秒之後不適的感覺才漸漸褪去，他心有餘悸的按著依然傳來疼痛錯覺的眉心，對擔心的警官女士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旅伴，什麼情況？』
【大門扭曲了兩點之間的距離，讓您直接接觸到了另一處地點。】
『所以這是哆啦A夢的隨意門？』
女聲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
【不是，兩側均需固定。】
『嘶，你偷窺我記憶了吧，記得不該看的裝沒看見。那我為什麼會頭痛？』
【門後存在十一處神秘污穢的源頭，造成了過於強烈的刺激，需要我為您一一展示奇物嗎？】
『算了，這種隱私就不窺視了。』
「你沒問題吧，林奇。」警官女士已經扶住了他的手臂，大聲道，「貝西，林奇他……」
「不用擔心，靈感敏銳人士的正常現象，過一會就好。」貝西夫人已經點亮燈走了出來，反而愣了愣，「你恢復過來了？這麼快？不可能吧，我這裡可存有災難級的……」
「嗯？有什麼？」娜塔莉挑了挑眉毛。
「咳咳，我是說破壞級的奇物，感知不到的人不會有影響，但感知到了怎麼可能這麼快恢復。」
「可能因為我腦子比別人遲鈍吧。」林奇聳聳肩，心裡嘀咕道，『就是你說的，我比別人恢復的都快？』
【是的，您的意志足夠強大，可以很快適應非正常的刺激，不僅限於神秘。】
「哪有這種說法。」
貝西夫人打量了林奇一陣，暫時拋開了驚訝，帶兩人進入敞開的鮮血之門，門後是一個頗為寬敞的空間，無門無窗，但牆裡有煤氣管道伸出，溫暖的煤氣燈光照亮了整個空間。只有一扇紅色的木門戳在房間一角，完全沒靠著牆壁，看起來頗為詭異。
牆邊豎著一排金屬柜子，裡面隱隱傳出詭異與不祥的感覺，房間正中則是一個凸起於地面的圓形平台，像是個祭壇一樣，上面刻著複雜的圖案。
「東西。」
貝西接過娜塔莉警官遞過去的盒子，撫摸了片刻說道：「嗯，威廉的節日驚喜，收容方式就是保證包裝完整和系好緞帶。」
說著，她把奇物放在祭壇上，雙手抱胸，在旁邊看著奇物陷入了思考。
「需要追蹤奇物的軌跡對吧。」
「對。」兩人同時點頭。
「呼，奇物看似實體，其實只是幻夢境回憶的具現，所以奇物的攜帶和轉移，在實際概念上也不是真的拿了一件物品，而是攜帶了一段回憶。」
林奇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大學高數課課堂，腦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她在說什麼？
「所以想要看清神秘的軌跡，首先我們需要一道能引導我把目光聚焦神秘的光。」
說著，紅髮女人從一旁的柜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十二根黑色的蠟燭，一一固定在祭壇四周。
「黑隼是新大陸的半神秘生物，喜歡吞食沾染了神秘污穢的生物，即便在幾百米的空中也可以敏銳的發現地面細微的神秘軌跡，將它的靈魂融入蠟燭，可以完美滿足我們的要求。」
蠟燭被一一點燃，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奇只覺得耳邊響起了振翅聲和清亮的尖嘯。
「神秘的軌跡過於虛幻，凡人的目光無法窺視，所以我們需要引導神秘在現實中短暫留下虛幻的印記。」
這次她搬來了一個小小的薰香爐，抓出一把乾枯的樹葉塞了進去，隨後輕輕點燃。
「捕夢草是標準的神秘植物，一生一次，可以引導幻夢境的神秘回憶暫時顯現，可惜它只會無差別的顯現周圍的一切回憶，但如果這時滴入人面葵花的汁液，它就有了指向性。」
說著，打開一個小玻璃瓶，在薰香爐里滴入了三滴液體。噗的一聲輕響，薰香爐里冒出了藍紫色的濃煙，然而煙像是被限制住了一樣，就在祭壇上方盤旋，一絲也沒有向外擴散。
「幫我關燈。」
指使林奇關掉了煤氣燈，房間裡只剩下祭壇周圍一圈火光，紅髮女人在旁邊盤膝坐下，雙手一拍，一顆水晶球像被托起一樣漂浮在她面前。
「那麼，我來找你了。」
貝西夫人用食指抹過左右眼皮，隨後手指按在水晶球上，推著水晶球在藍紫色的霧氣里漂浮，目光緊緊跟隨著水晶球，嘴角噙著一絲古怪的微笑。氣氛也隨之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讓林奇和娜塔莉連大氣也不敢喘。
『旅伴，旅伴，她用的不是什麼權能或者能力吧，怎麼看著像魔法一樣。』
【秘法，利用神秘的特殊技巧，她用的是其中一種。】
『我也能用嗎？』林奇心裡充滿了期待。
【現在不能。】
『就是說等我異化了靈魂就可以了？』
【是的，祝您成功。】
「呵，我發現你了，親愛的。」
林奇正在騷擾腦內的聲音，藍色霧氣中的貝西夫人突然動了動，輕聲喃喃自語，於此同時，推動水晶球的動作越來越快，幅度卻越來越小。
「你就在這裡，我看到了，你的軌跡……荊棘花……啊~~」
如同夢囈般的聲音突然斷絕，貝西夫人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猛地彈了起來，一腳踹飛了奇物，抓起旁邊一盆水猛地潑滅了所有蠟燭，隨後把水晶球用力砸在地上摔成粉碎，雙腿脫力般跪在祭壇邊。
然而下一刻，她又飛快的跳了起來，抓起身邊的錘子，對著祭壇狠狠砸了過去，連續三錘，把石頭平台硬是砸成幾塊，這才扔掉錘子，重新癱軟在地，抱著頭縮成一團，口中不斷低聲念叨著：「他在看著我，他在看著我，他……」
「貝西，醒醒。」
娜塔莉用力抱住紅髮女人，林奇這才看清她的正面。
此時紅髮女人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冷靜淡定，正一臉的驚恐，眼角已經裂開，有鮮血從傷口處滲出。
「他發現我了，他發現我了，太可怕了，呼，沒事了，我沒事，只差一步，呼，娜塔莉，呼，我逃掉了。」
「到底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警官女士抱著貝西夫人，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撫她的精神。
「我驚擾了一個邪惡而恐怖的存在，差一點被它追上。」紅髮女士掙脫了娜塔莉警官的懷抱，抓著她的手喊道，「聽著，娜塔莉，不管你們在追查什麼事，都馬上停下，離這件事越遠越好。」
「你看到了什麼。」警官女士沉聲道。
「不知道，我沒看清，看清我就回不來了，但那股邪惡的意志，太可怕了，不，那絕不是我們應該碰觸的東西。那件該死的奇物上就關聯著這股恐怖的意志，你們要追查的事和它緊密相關，不，是直接相關。神啊，你們到底在查什麼案子，為什麼會和這種存在直接建立關聯。馬上停手，立刻遠離這個案子，否則你們早晚會被這股意志找上門來。」
「貝西，我們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那些祭祀邪神的邪教徒了。」
「不一樣，絕對不一樣，我們的靈魂，我們的一切，都會被它吞噬，沒有人能逃掉，太可怕了，快，馬上停手。還有，把那個破玩意拿走，趕快，我絕不會再碰它一下，絕不。」
「好，好，不碰，我們都不碰。」娜塔莉溫柔的幫貝西夫人擦掉了眼角的血跡，「你沒問題吧，會不會受什麼影響。」
「我沒事，不用替我擔心，我是專業的，說跑掉了就是跑掉了，幸虧只是通過軌跡感應到了一點氣息，就這樣我也至少要休息半個月，精神衝擊太大了。我現在就要開始冥想，不然會留下永久創傷，你們記住我說的，千萬不要再碰這個案子。」
「我明白了，放心吧，回去我就和維克托請假。」
娜塔莉安撫了一陣，這才撿起地上的奇物，和林奇使了個眼色，通過鮮血之門返回了外面的世界。
貝西夫人的店裡，警察還在做最後的記錄，兩人沒有打擾忙碌的警察們，一直走到了蘭德河邊。
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了，但太陽還是暖暖的照在身上，暫時驅散了胸中的寒意。
看著片刻前還鎮定自若的神秘專家，轉眼間就差點被當場嚇瘋，而原因甚至都不是被盯上了，而僅僅是被注意到了，林奇終於對自己正在面對的危險有了個直觀的意識。
一個遠古閃爍者盯了自己一眼，自己就已經命不久矣了，現在繼續追查下去，恐怕就要直面更恐怖的東西了。
九死一生啊。
但現在已經不可能放棄了，放棄了自己拿不到紅月回憶，一個月之後必死無疑。
等於縮頭也是死，伸頭也是死，與其縮起來等死，不如站直了拼一把，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只是現在的危險性已經超出預期了，她……
林奇目光轉向娜塔莉警官，她顯然也沒從震撼中恢復，同樣在低著頭沉思。
我要死中求活必須拼命，她可不是，之前對危險性估計不足，打算抱她大腿，現在知道有多危險，再把她牽扯進來，那就太對不起自己的救命恩人了，想辦法讓她退出吧，拼命這種事，我一個人做就足夠了。
不過以她的性格，恐怕很難……
「抱歉了，林奇。」腦子裡正轉著，耳邊傳來娜塔莉警官的聲音，「我要退出了。」
嗯？林奇一時有點愣。
「我的父親就是在邪神降臨的事件中死亡的，我不希望再牽扯進類似的案件里。」警官女士垂著頭，聲音很低沉，「貝西說的沒錯，這已經不是我們應該接觸的敵人了，我會向維克多說明情況，由他想辦法解決後續的調查。」
林奇嘴唇動了動，什麼話也沒有說，但心裡反而輕鬆了不少。
「你也不要繼續當顧問了，這兩天好好休息，你需要的紅月回憶我也再找人問問，說不定能找到。那我先回俱樂部了，過兩天再來找你，你這兩天千萬別亂跑，在221號等我消息。」娜塔莉警官抬起頭，深深看了林奇一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摘下禮帽淺淺躬身，「很高興認識你，林奇。」
「嗯。」林奇並未拒絕，他知道，這是讓警官女士安全退出的好機會。
她不知道自己的任務，所以才會讓他也退出，這樣也好，倒是不用糾結怎麼說服她退出了。
至於他自己，完全沒想過放棄，反而倒是升起一股鬥志。
今晚先回家，好好整理一遍線索，明天繼續戰鬥。
我現在有槍有戒指，起碼有了點自保之力，就讓我見識見識你有多恐怖吧。
林奇摸摸自己的兩樣依仗，臉上露出微笑。
除了它們之外，我還有更大的依仗呢，對不對，旅伴。
【不，林奇，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見證者，不會為我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你會一直跟在我身邊看著我吧，就像以前一樣。』
悄無聲息。
『嘁，不上當，套不出來。』林奇撇撇嘴，『不提是不是像以前一樣，你至少會陪著我吧。』
【是的。】
『那就夠了，我們先回家，明天繼續一起去見證這個世界的風景。』
心裡絮絮叨叨的念叨著，林奇對著娜塔莉警官已經遠去的背影深深鞠躬，轉身走上了回家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