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未雨綢繆(兩章合一)
噗通。
麥琪太太軟軟的癱倒在地上,只覺得身體力的力氣一瞬間被抽空了。
一把小刀從腰側插入,直沒至柄。
並不是很痛,麥琪太太只覺得一陣刺痛,傷口發涼,隨後整個身體都有點發涼。
一陣陣抽痛從肚子裡傳來,像是有什麼在裡面攪動。
兇手已經不見了,四周都是激憤的人群。
「給我們個解釋!」
「我們到底會不會死!」
人們高喊著口號,把廣場上的牧師圍成一團,
恐慌並未讓民眾們散去,反而讓他們聚集在街頭。
沒人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因為剛才的祈禱而死亡的,也沒人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第三個。
因此他們甚至不敢逃離,反而在牧師身邊越聚越多,圍著牧師要個解釋,然而牧師的解釋又沒人肯信,只能讓吵鬧聲越來越大,讓查爾斯廣場越來越混亂。
人們都在為自己擔心,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多年的鄰居,正插著一把刀倒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一雙雙大腳從身邊踩過。
小刀很小,插在麥琪夫人身後並不明顯,感覺涼涼的,也並不是很疼,像是只被割了一道小口子一樣。
也許……刺得不深?
然而發自體內的疼痛,和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感,卻讓麥琪太太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不,刺的很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頂著我的內臟。
我的傷應該很重吧,還能治好嗎?我不會要死了吧?
麥琪太太一時有些迷茫,對死亡的恐懼在房東太太心中升起,這讓她原本就虛弱的雙腿愈發顫抖。
我死之後,瑪莎要怎麼辦?林奇先生那麼好,一定會照顧她的吧,但現在這麼亂,還有瘟疫,她真的能堅持下去嗎?
一想瑪莎的將來,麥琪太太的心馬上揪成了一團,對死亡的恐懼瞬間被母愛衝散。
不,不行。
我不能讓這一切發生,就算為了瑪莎,我也要做點什麼。
對了,林奇先生。
那個人要阻止我,一定是因為這個東西是很重要的。
纖細的手握緊了手裡的空畫框,雖然趴在地上,但麥琪太太此時的頭腦無比的清明。
我要去找林奇先生,一定要把這東西交給他。
麥琪太太不知道林奇在哪,但她單純的思維中,有一個簡單的邏輯。
林奇現在已經是大人物了。
市政廳有很多大人物。
所以林奇很可能在市政廳,至少那裡有人知道他在哪裡,我要去找到他,把這件東西交給他。
只有他才能阻止一切發生,才能保護我的小瑪莎。
想到小瑪莎,麥琪·赫德森太太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強忍著傷口的疼痛移動身體,反手摸到了腰上的匕首。
很深,很痛,但不敢拔出。
來自娜塔莉·安格爾警官的教育讓她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拔出匕首,否則她很快就會失去力氣,然後告別這個人世。
不可以這樣,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把消息送出去,死也要死在送出消息之後。
母愛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尤其是麥琪太太這樣強烈到近乎於偏執的母愛,突然爆發的力量讓她居然爬了起來,搖搖欲墜,踉踉蹌蹌的拉住了身邊的人。
「幫幫我!」
然而,根本沒人理她。
每個人都在擔心著自己的安危,每個人都在詰問牧師,要牧師解釋個清楚,而牧師說的話又沒人肯信,令牧師百口莫辯,只能眼看著局勢越來越混亂。
而越是這樣,人們的情緒越是憤怒和恐慌,沒有人再去在意相處多年的鄰居正岌岌可危,重傷瀕死。
不行,沒有人幫我。
明明人群環伺,卻沒有一雙援手,以至於麥琪太太如此無助,無助的令人絕望。
身體愈發虛弱,傷口更是從內到外透著劇痛,麥琪太太只想繼續軟倒在地上,只想就此失去意識,然而一想到自己最珍愛的小瑪莎,柔弱的身軀就突然充滿了力量,仿佛連傷口都不那麼痛了。
沒人幫我,我自己去!
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勇氣,腰上還插著匕首的房東太太邁出了第一步。
不動還好,稍一移動,內臟和外表的傷口同時擴大,肌肉撕裂,疼痛瞬間席捲了她的意識。
好痛。
麥琪太太疼的渾身肌肉抽搐,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只想就此放棄。
但是不行,我要保護我生活的空間,我要保護瑪莎,保護我愛的人。
什麼世界大事,什麼參與不參與,我要保護我愛的人,我要為自己而戰。
我必須做我應該做的事。
抹掉眼角的淚,麥琪太太發出一聲壓抑著的瘋狂嘶吼,就算疼的臉上肌肉都在抽搐,她還是邁出了第二步。
疼吧,疼吧,麻木了就好了,我要去把東西送給林奇,我要保護小瑪莎。
第三步,第四步,疼痛越來越劇烈,衣服漸漸變得溫熱而濕潤,但女人發起狠來遠比男人可怕,就算牙齒已經咬破了嘴唇,指甲已經嵌入了手心,她還是攥緊手裡的空畫框,拖著帶血的腳印一步步走出喧鬧的查爾斯廣場,朝著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我要……我要去找林奇先生。
城市裡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問題似乎並非只局限在查爾斯廣場一處,整個城市多點開花,不少方向傳來嘈雜和喧鬧聲,不少地方,都有激憤的人群指責牧師。
而恐慌是最富有傳染性的東西,很快,恐慌和憤怒的面積就越來越大,從市中心向整個城市蔓延。
大街上到處是晃動的人群,到處都能看到驚慌失措的人在亂跑,尖叫聲和哭喊聲此起彼伏,一時間,城市裡猶如末日降臨。
林奇先生,林奇先生。
平時步行也要幾十分鐘的路程,現在走起來更是格外漫長,隨著麥琪太太的緩緩移動,眼前已經變得一片朦朧,所有東西都好像在晃動,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傷口的疼痛已經麻木。
不行,我要堅持,一定要堅持。
這已經成為了支撐麥琪太太的唯一執念,讓她像個木偶一樣,機械而麻木的挪動著雙腿,但她始終沒有倒下,似乎堅強的意志,真的可以將不可能化為可能。
可惜,那也只是似乎而已,世界的真實永遠是如此殘酷。
隨著一陣腳步聲,似乎有慌亂的人從身邊跑過,肩膀擦過了她胳膊,隨後看也沒看就跑了過去。
平時根本不值一提的接觸,此時卻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麥琪太太原地晃動了幾下,再也無法掌握平衡,無力的撲倒在地,抽搐著身體再也無法爬起,只有地上流出的鮮血,依然觸目驚心。
不,我還不能倒下,我不甘心。
倒地的麥琪太太再也無力爬起,她的手臂連續幾次晃動,卻立刻又軟了下去。
好痛啊,好累啊,我再也站不起來了,我還是放棄吧。
身心俱疲,奄奄一息。
流失的鮮血,已經徹底抽空了房東太太的力量,連一根手指動起來都相當吃力。
一點一點卻持續不斷向外滲出的血液,已經抽開了她的全部力氣,她連動一動手指都動的無比艱難。
只能到這裡了嗎?我最終還是沒能做到嗎?
不,我不能倒下。我如果倒下了,瑪莎怎麼辦?
為了瑪莎,我不惜犧牲一切,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林奇先生面前。
這不是比喻,而是真的爬。
嬌弱的軀體也不知哪裡藏著如此強大的意志力,再也站不起來的房東太太,硬是伸出手摳著地面,一點一點向前爬行。周圍都是驚慌失措的跑動人群,不時有跑過的人從她的的手指上踩過,但麥琪太太依然咬緊牙關,忍受著上下內外的多重劇痛,靠著雙手慢慢挪動。
燦爛的金髮已經滿是污泥,乾淨的衣服也儘是血污,修長纖細的手指指尖,指甲翻起鮮血淋漓,但她心裡始終只有一個信念,我一定要見到林奇先生,為了瑪莎,我也要保護這個世界。
她的動作越來越軟,越來越近乎停滯,但那只是近乎而已,麥琪太太始終的動作始終沒有停下,為了女兒,她已經不顧一切。
然而,就在房東太太動作越來越艱難的同時,一片無法觀測的詭異微光,正從她的體內湧出,像是被什麼驅使著一樣,朝著天空射了過去。。
這並非孤例,類似的詭異光芒從城市的很多個不同角落裡衝上天空。沒有人知道這些觀測外的光芒從何而來,但他們就是從地面升起,在半空中匯聚成一體,隨後化作億萬道光芒,朝著世間每一個的身上灑去。
而在光芒匯聚之處的正下方,一群人正聚集在美狄亞酒店頂層的巨大舞廳里。
八位年輕女士呈圓形排列,人人都是一身盛裝,拉響了肩上的小提琴,琴聲婉轉悠揚,讓舞廳里猶如一場大型音樂演出現場。
但並不是。
因為八位女士圍著的位置,地面刻著半徑足有五米的巨大的圓形,圓形的紋路之間遍布著無數仿佛音符的符號,神似秘法陣,卻顯得相當特別。
秘法陣中紋路溝壑縱橫,裡面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而更特別的是,液體裡散發的不是血腥,而是陣陣酒精的芳香。
不是血,是酒,1376年卡莉萊酒莊的精釀紅葡萄酒,葡萄酒里的皇族。
在音樂與美酒之中縱情聲色,用一瞬間的快樂取代一生的痛苦,這就是歡愉少女的信條。
信奉她的人同樣生性跳脫隨性自由,別說音樂與美酒,就算當場表演些其他事也不值得奇怪。
歡愉教會的女教皇瑟琳娜倒是什麼也沒表演,她的手指輕輕捻著酒杯,身旁的隨從立刻為她斟滿了酒杯。瑟琳娜教皇輕輕抿了一口,掀起的撇撇嘴,隨手把一杯價值連城的美酒撒了出去,美酒像是受到了什麼力量的牽引,迅速匯入地面的紋路中流淌的美酒。
呼~~
隨著美酒撒入,秘法陣溝壑里流淌的美酒變得愈發流暢,而天空中匯聚的看不見的光球,突然像太陽一樣,向外輻射出無法觀測的光,照向下方的萊茵市。
「還真讓那個年輕人說對了。」大地女神的大主教仰頭看著天花板,像是能看透實體直接注視外面的光球一樣。這個舞池裡聚集著八個外來教會的代表,而且顯然已經在這裡等了一段時間,就等現在了,「對方果然還有對策。」
「據說他和陰影聯盟交流過多次了,對對方的手段了解很深啊。」女教皇似笑非笑的說道,「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他會請我幫他的忙。」
「哼,瑟琳娜,這傢伙的表現一看就是在防著我們,沒有一點信任。」森林女神芙蘭達的大主教一臉氣憤的說道,「『敵人過於陰狠,很可能會留下後手,如果真有人試圖煽動民眾破壞儀式,不管他們用了什麼方法,人們會恐慌,會絕望,但人群中一定也會有人表現出勇氣與決心。聽說貴教最擅長調動情緒,還請教皇聖座伸出援手,儘可能的渲染氣氛,將被展現出的勇氣和決心擴大化,讓它們感染每一個人。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一旦民眾被感染,必然會迸發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光輝。哼,猜的倒是挺准,不過連面都不露,你真要因為他的一封信就配合他嗎?」
「他不該防著我們嗎?」女教皇淡淡的說道,「而且他說的理論很有意思,我也很想試試是不是真的有效,何況幫他也是在幫我們,剛才布置的時候你不是也幫忙了。」
「那是在幫你。」芙蘭達的大主教扭開了頭,精神卻始終關注著頭頂的光球,在向外輻射微光的同時,光球也在不斷吸收著全城各地匯聚過去的微光。
「不過,他的算計雖然好,可是未必不會出紕漏。」風神的侍奉者耳朵一陣抖動,露出古怪的笑容,「希望他不要後悔就好了。」
「發生了什麼?」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
「沒什麼,只是第一個真正展現出面對災難勇氣與決心,靠她的誘導讓雪球越滾越大的那個人,已經快支撐不住了。我很想幫她,可惜現在我們做什麼也來不及了,希望他將來知道以後不會後悔終生。」
嘶……
平靜而殘酷的話,讓各位大主教心中都泛起了一絲寒意,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個年輕人失落痛苦的樣子。
做什麼都來不及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