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遜問道:「你有辦法?」
「確實是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千年時光……
周小凡顯然不是虛度。
這些年來,他早已經將七族十三宗的功法鑽研通透。
乃至於魔道的功法都有涉獵。
尤其他更是跟蘇遜特地詢問清楚了這些病毒在與靈氣結合前的狀態……以及克制之法……
顯然,這千年來,他一直在思慮,該如何徹底消滅血潮。
「現在的血潮,與道祖您之前所說的癌細胞,其實已經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東西了,如果說這東西是在世界誕生之初就存在的話,也就是說我們人類還未誕生,這血潮就已存在。」
周小凡認真道:「我們人類能通過靈氣進化成為修仙者,那麼這病毒在靈氣的浸潤之下,甚至比我們接觸靈氣的時間更漫長……它們早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生物!」
「生物?!」
「癌細胞是細胞,健康細胞也是細胞……健康細胞成了人,那癌細胞為什麼不能擁有生命?」
周小凡微笑道:「但這個不重要,是生命也好,不是生命也罷,我們終究是要毀掉它們的,而我倒還真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他起身,往前走出了大殿。
目光留戀的在風靈月影宗望了許久……
千年時光。
風靈月影宗的範圍早已經擴大了百倍不止。
修士數量已經超越十萬人!
在他們的刻意之下,那些剛剛誕生的孩子便要被測試靈根,而稍有資質的弟子便會在適齡的年齡被渡上山去,成為修士。
為的,只是能壯大修士的力量。
從而集廣思益,讓更多的人參與到解決血潮這個問題上。
「這些年來,我的修為提升很高了,我也曾經嘗試過,悄悄的透過陣法,汲取一部分血潮入體,細細感知它們在我體內的變化。」
周小凡正色道:「與其說這血潮靈氣是感染我體內的靈氣,倒不如說它是分裂和自我的複製,哪怕只是一縷,也能分裂複製出很多很多,而與它們並非同源的真元或者靈氣,就是他們分裂複製的養分,它們可以肆意的吞噬我體內的真元,就好像同化周邊的靈氣一樣,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思慮一個問題,血潮可以吞噬我們的真元,壯大它們自己的隊伍,那麼,我能不能反過來讓它們成為我的養分呢?!」
蘇遜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說……」
「若我將自身修為極度提純,除最純粹的真元之外,再不留其他,這樣的我進入血潮世界,會是怎樣的變化?是血潮吞噬我,還是我同化血潮呢?」
「但這樣一來,你必死無疑!」
「我的前路已經斷絕了。」
周小凡苦笑道:「現在擺在我面前的路,只有兩條……第一條,立即放開修為,迎接天劫的到來,也許我會被天劫徹底毀滅,或者在天劫之下脫胎換骨,去到另外一個世界。」
「第二就是以自己的犧牲為代價,徹底摸清血潮的本質?」
「不錯。」
周小凡道:「我已經很老了,若是五百年前能飛升到別的世界,我會毫不猶豫的飛升,但現在……我卻累了,我是現在修仙界輩份最高的人,年齡越大,我就越不想拋頭露面,若是能作為地基,為拯救世界出一份心力,讓晚輩們得以踩在我的肩膀上繼續前進的話,我也就滿足了。」
他笑道:「師父當年為了求生,不惜對師祖他老人家不敬,將其屍身焚化分裂六道靈根,但他老人家壽終正寢之時,卻能很坦然的告訴我,讓我將他屍身焚化,好澤被後人……明明他年輕的時候那麼貪生怕死,但老了卻……我現在有點兒明白他的想法了。」
「你去吧。」
蘇遜認真道:「整片天地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遭遇會被我看的一清二楚,到時候……成或不成,我一清二楚,再不濟,也能發現血潮的些微端倪。」
「多謝道祖,也只有道祖您,才能讓我的犧牲不致白費了,那我們這就走吧。」
「不跟舊人道別了?」
「舊人都已經不在了,秦昊五百年前壽終正寢、紀寧三百年前自發進入血潮,意圖與血潮同歸於盡,結果就此了無音訊。」
周小凡笑道:「現在都是晚輩了,我也成了師祖師叔祖了……好在這一世,終究是沒有虛渡,我達成了對師父的承諾,師父讓我一定要突破元嬰,我現在可是已經大乘了,到了九泉之下,說不定還能指點師父一二。」
「風靈月影宗不必擔憂,下任宗主由我的弟子韓林繼承,他如今年紀雖輕,資質亦是極其平庸,但一身韌性,修為已修至元嬰境界,我相信就算我不在,他也能做的很好,再說就算他不堪重任,不是還有道祖您嗎?」
「好吧。」
兩人一起,徒步往外走去。
一步邁出。
便是咫尺天涯……
前方,已是隔絕之陣的封絕。
許靈鈞張手,陣法被生生撕出了一個口子。
千年時光……
哪怕只是一心苦修,隨著實力的提升,眼界的廣闊。
對陣法的掌控也更加的瞭然於胸。
如今的蘇遜,也早非當初的吳下阿蒙。
甚至可說,實力已僅在周小凡之下了。
羽化境,放在主位面,那就是修仙界第一人。
「道祖,我去了。」
周小凡對著蘇遜笑了笑,緩步向著血潮世界走去。
而每一步走出,他體內的修為便開始降低消失……
或者說並非消失,而是被他以極其高深的法門,將其壓縮提純至最為純粹的真元。
顯然,他是要將自身鍛成一塊渾然一體的靈氣源體,然後與這血潮靈氣一較長短……
血潮靈氣的無窮無盡,在於它的瘋狂擴張,會不停的吸收周遭所有的其他靈氣真元,用來複製分裂自己的同源靈氣。
看似是感染,實則並不是。
但如果周小凡的靈氣難以憾動的話,然後向體內汲取血潮靈氣,是不是可以以這最為純粹的靈氣,反過來改變血潮靈氣的屬性?
他在其中,可以起到一個淨化器的作用。
只是不知道能淨化多少……
但他的目的也不是徹底淨化,而是要通過他自己,看看這條路能否走的通。
陣法開啟一道裂痕。
被壓抑了千年的血潮瞬間噴涌而出,如同積蘊千年的火山,爆發之勢遠遠勝過以往的任何一次。
但無邊洶湧之勢,卻在衝出縫隙的那一瞬間,強行被周小凡給堵上。
他的身體散發清蒙蒙的白色靈光,堵在了入口處……
並沒有直接被感染,反而迫的血潮不斷的向後退卻。
果然有效!
蘇遜和周小凡兩人心頭同時冒出了一個念頭。
在周小凡進去之後……
蘇遜第一時間關閉陣法。
但此時,他的仙識仍然能清晰的窺到血潮之內的景象。
能看到周小凡並沒有再繼續深入……
因為陣法之內,到處都是血潮,連綿一片……
進來就好,不用再深入。
周小凡盤膝端坐於虛空之中。
整個身體很快便被血潮給淹沒……但任憑血潮洶湧,那一點真靈白色靈光卻始終不散。
甚至,不曾有半點虛弱景象。
大乘期大修士,修仙者中實力最高的境界。
在將體內修為盡都提純為至高修為之後,哪怕血潮,竟也難以消化……
或者說,它們在被反消化。
進入周通的體內,卻難以同化其體內那根深蒂固的修為,反而周通默運功法,將血潮吸入體內,體內白光更盛。
他在反同化那些血潮。
雖然效率委實太慢。
但……第一次,血潮被徹底消化掉了。
果然,這條路是有效的。
蘇遜如此想著,卻沒有任何驚喜之感……因為這血潮實在太多,而依著周通的轉化速度,恐怕沒有數以萬年的時光,他休想將這些血潮徹底消化殆盡。
或者找成千上百個大乘修士來一起吞噬吐納血潮?
太不現實。
蘇遜認真的看著周通在裡面吞噬血潮,從之前的一絲一縷,到逐漸的加快頻率。
白色的光華越來越是綻放。
就好像污水血潮汪洋中綻放的一朵純淨剔透的蓮花。
白蓮不斷的向外擴張,從一開始的細微,到後來的蔓延擴散開來。
而在血潮的不斷消融之中,蘇遜則認真的感知著血潮之內的細微屬性。
眨眼間,三年時光過去。
白蓮綻放越來越是寬廣。
但漸漸的,去勢已盡。
蘇遜的身後,多出了一名年輕男子,面相併不如何俊美,但卻頗有一股堅毅之色。
蘇遜認得他。
是韓林。
風靈月影宗第四代宗主。
他顯然是來送他的師父最後一程的……
終於,第一片蓮葉枯萎。
然後,是第二片,第三片。
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就那麼一點點的枯萎消散,直至最後一點白色光芒消散,陣法之內,只余血潮洶湧,聲勢比之前雖小了不少。
但大勢卻未有絲毫削弱。
顯然,雖然周小凡修為絕高,甚至能以自身修為同化反噬血潮。
但血潮實在是太多太多,以他的修為,淨化的血潮連百分之一都不夠……杯水車薪,這麼一來,就算沒有這陣法的壓抑,恐怕也能為這個世界延續了數年的生機。
但也僅此而已了。
「但最起碼,證明了這條路,是走的通的,血潮是可以被反噬轉化的。」
蘇遜喃喃說道。
「我回山之後,立時便認真修煉,師父一個不行,那我們下次就來百人……只要我們能有百人修至大乘境界。」
韓林紅了眼睛。
他入風靈月影宗之前,為了追尋仙道,委實吃了不少苦頭……若非是手中有一件異寶,恐怕早已經死在修仙途中了。
但周小凡卻收留了他,並且對他悉心教導。
可說仙道冰冷,周小凡是韓林感受到的唯一的溫暖。
可現在,周小凡卻不在了。
「這條路,是行的通的,抓緊修煉吧,就算是想要犧牲,也得有這個資格才行。」
蘇遜說道:「我也要回去閉關了,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最起碼,還有千年的時光。
若是不行,韓林說的這個辦法,說不定還真是辦法。
蘇遜轉身回去了。
算算時間,再過二十年的話,他就又能回去主位面一趟了。
總感覺思晴姐的面容在腦海中在逐漸的淡去……
要不,以後五十年見她們一次吧,到時候多陪她們一段時間,一次就三個月吧。
蘇遜心頭悄悄想道。
他回去修煉去了……
磨刀不誤砍柴工。
他是為了拯救他的世界,但沒有想過要為了拯救世界,犧牲自己身邊人的幸福……如果他真的在漫長的修煉途中迷失了自己的話,到時候受傷的,只會是思晴姐她們。
在他心目中,她們可比世界重要多了。
輕重還是要分的清的。
而此時。
主位面之內。
乾蠻邊境,隔絕之陣的邊緣。
蠻境早已經被淹沒在無邊的血潮之下,乾朝也僅僅只隔著一層隔絕之陣的陣法而已。
而現在,陣法雖然經過加固。
但無邊的滔滔洪流,不停的拍打著陣法的另外一側……
血潮得以在蠻境現身,就好像得到了活動的空間一樣,洶湧之勢越來越強,到最後,幾乎已經到了浪卷百丈的地步。
可隔絕之陣,卻始終固若金湯,沒有絲毫的動搖。
尤其是有眾多陣法修士常年駐守在這隔絕之陣的邊緣,專司維護陣法,讓陣法儘量支撐長一些時間。
只是哪怕是最心細的陣修師們也沒有發現……
在他們的腳下。
隔絕之陣的邊緣處,土壤在漸漸的染紅,
這裡曾是乾朝與蠻境廝殺多年的戰場,大地早已經被兩國戰士們的鮮血給染紅。
只是鮮血染成的紅色,是那種帶著些微發黑的紅……因為鮮血在空氣中暴露太久而變的黑紅。
但這些陣法修士們沒有半點軍隊陣仗之間戰鬥的經驗,哪裡能分辨的出來,如今土壤的紅色,其實與正常的紅色是有著極其細節的不同的呢?
此時大地的紅色哪裡是黑色?分明是那種奪人心魄的殷紅,散發著邪異的陰詭之感,好像來自地獄的塗鴉一般。
這紅色甚至不能深入去細看,不然便會讓人心頭甚至忍不住萌生恐懼之感。
血潮,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