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橫店空氣仍然滾燙,熾熱的灼燒著肌膚。
商銳下車不過五分鐘便沒了耐性,他扯著白色T恤的領口往裡扇風,少年精緻桀驁的眉眼顯露出來,那是一張極好看的臉。十六七歲的少年,生的高瘦挺拔,穿著短褲露出筆直長腿,他膚色很白,站在陽光下有種白瓷的質感。穿著一雙限量版球鞋,不耐煩的踢了下路沿,「我不走了,讓他來找我。」
「發布會還需要兩個小時,結束了商總才能來接你。」助理好言勸著上司的弟弟,這位小少爺矜貴的很,嬌生慣養沒吃過苦,他打開瓶裝水遞給商銳,「沒幾步路,走進去就到了。」
「我想喝冰可樂。」商銳沒有接水,鬆開T恤,甩了甩皙白的指尖,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煞是好看。
「那你在這裡等著,別亂走,我去買。」
「走吧走吧。」商銳揮手,燥熱的天氣讓他心情很差。
「有什麼緊急事跟我打電話,別走丟了。」
商銳蹙眉睨視他,臉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你覺得我是白痴嗎?
助理離開。
商銳單手插兜站在路邊的樹蔭下拿出手機看消息,俞夏去北京探班司以寒了,發了一串的圖片吹司以寒的顏值。
商銳面無表情往下翻,醜死了,哪裡好看了?那些粉絲什麼審美?
俞夏:「我打算學戲劇文學。」
商銳打字:「戲劇文學是幹什麼的?京劇?」
俞夏:「包含導演編劇劇本研究創作,大哥,你也讀讀其他的書好嗎?我打算去學編劇,將來寫劇本讓寒哥來演!」
商銳確實不讀數學十五分的人喜歡的書。
商銳:「無聊!」
俞夏:「你不無聊!你去學經濟!將來你跟你哥一樣,端著那麼一張無趣的臉:―-―,某某總業績下滑,拉出去槍|斃五分鐘。一天到晚跟那些恐怖的報表打交道,你很快就會失去頭髮,變成老頭子。」
商銳:「不要因為你爸爸禿頂,就覺得所有經商的人都沒有頭髮。」
俞夏:「你爸才禿頂,滾,不跟你說了,寒哥要出來了。」
商銳:「追星的人最無聊了,你還追認識的『星』,無聊中的無聊。我們馬上高三了,麻煩你把心思放到學習上吧。」
俞夏從社交軟體上消失。
商銳又詆毀了幾句司以寒和追星的行為,這回俞夏把他拉黑了。他看著發不出去的消息,嗤了一聲把手機塞回口袋,百無聊賴的拉起衣領再次往裡面扇風,懷疑那位頭髮不太多的助理被外星人劫持了。他抬起手腕看黑色運動手錶,上面顯示已經過去了五分鐘,還沒有回來。
午後毒辣的陽光從茂密的樹葉縫隙里斑駁到了肌膚上,有種灼燒感。商銳再次拿出手機,打算打給那位被外星人劫持的助理。
視線內出現一個穿黑袍的女孩,這邊拍戲的劇組有很多,穿黑袍的一般是主角,為了防止造型泄露。他家做影視行業,多少知道一些。
只是大夏天穿這樣,不會熱死嗎?還出來跑。
他沒吐槽完,女孩抬起了頭。
她長得非常漂亮,那是商銳沒見過的漂亮。扎著高馬尾,妝容很簡單。細眉湖眸,高鼻樑冷白肌膚讓她的氣質偏冷。但唇色盈潤泛紅,臉頰有一點嬰兒肥,把她的氣質又拉回了一點少女感。
年紀應該不大。
商銳家做傳媒影視行業,他見過各色各樣的美人,倒是沒見過這樣的。她美的不落俗,沒有類別,獨零零的美。
她拿著一個滾燙的烤紅薯迅速的咬了一口,拿出錢給了商販,提著衣擺朝著明清民居奔去。
跑的倒是飛快,一邊跑一邊吃。
商銳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走進了明清民居,這邊好幾個劇組在拍戲,也不知道那個吃紅薯的女孩在哪個片場。
他拿門票扇風,覺得自己特有病。
頂著大太陽走了二十分鐘的路,居然是為了找一個不知名的小演員。
手機在口袋裡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接通。
「小少爺,你去哪裡了?」
「我在明清園這裡隨便逛逛。」商銳轉身往外面走,漫不經心的扇著風,他能走過來就離譜,「這就――」
忽然不遠處明清建築的房頂,飛出來一個紅衣女孩,他停住了腳步。
「小少爺?」助理在電話里喊道,「小銳?」
原來她的戲服是紅色,挺漂亮的。
「沒事,你們忙吧,忙完來接我,我也不想留在那裡等我哥。」
長成那樣還沒紅的很有潛力,如果他家能簽下來,肯定能賺錢。
商銳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對電話里的助理說道,「不用管我,別來找我。」
剛剛一步路都不願意走,現在居然走這麼遠去明清民居。
助理還想說什麼,商銳把電話掛斷了。
商銳單手插兜靠在涼亭的柱子上,仗著視力好,看屋頂的女孩。
她拎著長刀上了屋頂,衣擺被風吹起來,打戲有模有樣,只是跟她對戲的男演員就差點了。
一個勁兒的NG。
每次NG她就要掛在威亞上重新飛一次,商銳看了半個小時,她飛了半個小時。商銳走下涼亭,靠近劇組拍攝地。
他在入口處被攔了下來,商銳掃了眼提示板上的劇組拍攝信息:寒刀行,導演沈成。
「不能進,裡面在拍攝。」
商銳停住腳步抬頭看拍攝地,她再次被掛上了威壓,飛上了房頂。接近四十度的高溫,她飛這麼久還能保持姿勢飄逸,體力不錯。
這一次站到房頂後,她腳下一滑就跪了下去。
商銳皺眉,很疼吧?這都不哭。
導演又喊了CUT,她緩了一會兒才從房頂上爬起來,昂起下巴往前走了兩步,明顯右腿走的不那麼順,但似乎沒有人在意。
應該也沒有處理傷口,因為不到五分鐘,她再次被拉了上去,繼續這場打戲。
一遍遍的拉扯,重複拍攝。
這場打戲她拍了兩個小時,最後一遍非常成功。
一鏡到底,一氣呵成。她的打戲不像很多演員全靠群演配合,她的打戲是有生命的。長刀有力,氣勢凌厲。長刀與她合為一體,有著氣吞山河之勢。
她全程沒喊一次疼。
手機在口袋裡響了起來,商銳拿起手機接通才發現自己一直站在烈陽下,身上曬的滾燙。
「小方說你在明清民居,還在嗎?」商子明的聲音落了過來,「我這邊結束了。」
女孩從威壓上下去了,商銳站的低看不清劇組內部,這場戲大概是拍完了。
「我這就出去,你來出口接我。」
商銳掛斷電話大步走向出口,他走出門把門票扔進了垃圾桶,抬眼看到商子明的黑色奔馳停在不遠處,他走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去。
空調涼風席捲而來,商銳熱氣騰騰的拉上車門,「您這活動可真久。」
商子明把一罐冰可樂遞給他,看他的臉被曬得通紅,「你大熱天跑橫店幹什麼?誰又惹你了?」
商銳單手拉開可樂拉環,仰起頭灌了一口冰可樂,少年脖頸白皙,喉結微凸,他灌下半罐可樂才開口,「哥,我給你物色了一個特有錢途的藝人,你要不要簽啊。」
「這次又是你哪個哥們?」商子明抽紙巾遞給他,讓他擦汗,「誰家的孩子?」
「我剛才在景區看到的劇組,叫什麼寒刀行,應該是重要角色,演技挺好的,長的也很值錢。」
商子明笑了一聲,推了下眼鏡吩咐司機開車,繼續看文件,「寒刀行啊,華海明年最重要的項目之一,哪個主演現在還沒有簽公司?」
「你知道啊?」商銳濃密睫毛動了下,把臉上的汗擦掉,又灌了一口雪碧,「華海?寒刀行是華海的?」
「嗯,華海的。華海項目的主要角色不用其他公司的藝人,寒刀行整個班底都是華海的人,華海的人我可搶不了。」
商銳回頭看了眼已經消失不見的景區,身後的路隱在濃密高大的樹蔭里。
「你學校選好了嗎?」商子明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去美國讀書。」商銳捏扁了易拉罐,想起來這一趟的目的,「我熱愛中國,我熱愛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
商子明按了下眉心,「俞夏不出國嗎?」
商銳哼了一聲。
「俞夏讀哪所學校?」
「不知道,還沒說。」商銳把易拉罐徹底捏扁,扔進垃圾袋裡,往後一攤懶洋洋的靠進寬大舒服的座位里,「哥,表演難學嗎?」
「俞夏要去學表演?」商子明放下文件,轉頭注視商銳。商銳從幼兒園就跟俞夏玩,兩個人連體嬰似的,俞夏選什麼他也跟著選什麼,「我覺得好朋友關係好不好跟是否一個大學沒有關係,關係好離的多遠也能好起來,你沒必要跟她選同一所大學。你的成績可以選更好的大學,你不想去美國讀書,那就留在國內,國內經濟專業強勢的大學也有很多。」
「吊威亞疼不疼?」商銳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你想像下,你在這個天氣被吊在空中,就算不疼,你覺得會好受嗎?還要做動作說台詞。」商子明摘下眼鏡,苦口婆心,「表演沒你看上去那麼光鮮亮麗,演員並不好做。假如你選擇表演,你就再也不能喝可樂,沒有演員喝可樂雪碧這些高熱量的東西。不能這麼舒服的坐在車裡吹空調,你會大夏天穿著厚衣服被吊到威壓上曬太陽。」
高三開學,商銳轉到了藝術班。
高三前半期結束,俞夏去了英國,她報了英國的大學。
商家人以為看到了曙光,俞夏不學表演,商銳該放棄了吧?商銳報了北京電影學院,毅然決然的奔向了北京。
――――
二零一三年。
寒刀行在內地上映,第一場路演在北京商勢影院。她進場之前悄悄看了眼,人很多,她還沒見過這麼多人。
很多人衝著沈成導演來的,這電影前期宣發不錯,畢竟是華海的電影。
臨上台五分鐘,姚緋緊張的手心冰涼,手指微微顫抖。她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她想去洗手間。
錢英給她指了個內部洗手間,姚緋在洗手間看著鏡子深呼吸三次,冰涼的水衝過手背,她調整好情緒。沒什麼好怕的,錢英說這只是起|點,以後會有更廣闊的舞台。
拉開洗手間的門,她抬起下巴大步走出去。
「喂,你東西掉了。」
姚緋停住腳步回頭看去,那是個長的非常俊美的少年,眼睛很漂亮,身高腿長。他穿著乾淨的白色休閒襯衣敞著領口,裡面是純白色T恤。牛仔褲勾勒出筆直修長的腿,他歪戴著帽子,抬著手,很長的手指上夾著名牌。目光對上,他也停頓了一下,稠密睫毛垂下立刻去看手上名牌。
主演:姚緋。
「謝謝。」姚緋接過名牌重新別到衣服上,朝他點了下頭,她穿著白色裙子,長髮披肩。比起鏡頭裡的明艷,真實的她更稚嫩。
「不客氣。」商銳喉嚨滾動,發出聲音。
姚緋轉身快步走了回去。
「商銳,你怎麼能進商勢影院的內部洗手間?」夾著海報的男生走了出來,分給商銳一張海報,「幫我要簽名,你拼命往前擠,我們兩個人拿到簽名的概率更高。若是能要到,我晚上請你麻辣香鍋!」
「我在乎你一頓麻辣香鍋?」商銳避開他的手,邁開長腿往電影院走,「你知道商勢傳媒為什麼叫商勢傳媒嗎?」
「這個我知道,商勢傳媒的大老闆叫商世,取了個諧音。我是商爸爸流落在外的親兒子,我家的事兒,我當然清楚。」鄭蕭笑嘻嘻的抬手往商銳肩膀上攬,「其實我是富二代,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別說出去。」
商銳避開他的手,嗤了一聲,「你知道商世的小兒子叫什麼嗎?」
「鄭蕭。」鄭蕭臭不要臉。
「商銳。」商銳下頜上揚,唇角拉出傲嬌的弧度,「我剛才見到你女神了,她跟我說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