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有些微涼,七點半的城市還很安靜,尤其是在郊區,公路上只有一輛公交車緩慢駛過,紅綠燈卻不辭辛苦的閃爍著。
公路旁的人行道上,一個皮膚暗淡,兩眼無神的青年緩緩走了過來。
他身穿一身黑色運動裝,腳上是一雙紅黑相間的運動鞋,滿臉油膩,頭髮上布滿了灰土,衣服也是髒的。
看樣子應該是一晚上沒有睡覺,眼圈四周有些發黑,走路都顯得無精打采,走著走著,發現路邊有個空瓶子,拾起來隨手便扔進了垃圾桶。
這個青年名叫張池魚,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乾的是體力活,上了十二個小時班的他此刻已經筋疲力盡。
他只想回到自己租的房子裡好好睡上一覺。
在這個城市裡生活了將近八年,他最終沒有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前不久女朋友也和他斷了聯繫,為此他心痛不已,經常失眠多夢,已經快到了抑鬱邊緣。
出生農村,由於學習成績不理想的張池魚,在大城市打拼多年,依舊買不起房子和車子,更看不到未來。
儘管如此,他內心還藏著一束束微弱的光,那是他在小學課本里捕捉到的。
曾幾何時,張池魚也是一個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熱血青年,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又或許是他不夠努力,讓那個曾經滿臉朝氣的帥氣小伙變成了如今這個邋遢大叔。
早上的天氣還很涼,一陣陣涼風迎面吹來,他不由地把雙手揣進了口袋。
此刻的城市郊區顯得冷冷清清,只有熱氣騰騰的早餐店是開門的,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人進出。
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走到了那條熟悉的街道,只見他臉上突然多了一絲精神,腳步也明顯加快了許多。
他轉身走向了那條熟悉的街道,進了一家早餐店,點了兩籠包子一碗豆漿和一個雞蛋,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只有在吃飯的時候,他的心才會稍稍平靜一會,這大概是本能需求帶來的安慰感吧。
吃過早餐,困意馬上又衝上了眼皮,他只好加快腳步朝自己租的房子走去,臨走時,他熟練的將幾個沒吃完的包子用塑膠袋包了起來。
路過小巷,看到一隻懷孕的母貓,張池魚立馬停了下來,那隻母貓似乎並不害怕,反而慢慢走了過來。
打開塑膠袋,將兩個包子放在地上,懷孕母貓對著包子聞了兩下,便吃了起來,摸了兩下貓頭,張池魚起身離開了,小貓回頭看了一眼,再次吃起了包子。
從這裡到住的地方非常近,不一會就來到了小區單元門口,這時一個晨跑的老頭著急忙慌的推開了小區的單元門,接著小跑前進,直接無視了同單元的張池魚。
張池魚倒是一點不在意,推開單元門看到一小串鑰匙,他毫不猶豫的撿了起來。
「王大爺,你的鑰匙掉了!」
王大爺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使,於是張池魚一個箭步追了上去。
「唉呀,小張,謝謝你,要不然一會回家又得被老伴罵了。」
王大爺一臉笑眯眯的說道。
還了鑰匙,張池魚便上了單元樓,剛把出租屋的門打開,一隻白色小貓就熱情的撲了過來,翹起尾巴在他腳踝蹭來蹭去。
這隻小貓是張池魚家裡唯一的溫暖。
他抱起小貓來到客廳,小心翼翼的拿出剩下的幾個包子遞給小貓。
小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嘴裡不停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張池魚則回到臥室換了件乾淨的睡衣,呼呼大睡了起來。
睡夢中張池魚來到了自己兒時的故鄉,這裡樹木茂盛,鳥語花香,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象。
來往的路人不急不慢,多數都是三三兩兩結伴同行,有說有笑,生活節奏相比城市簡直慢了好幾拍。
他內心也變得無比平靜,沒有了往日的焦躁,緊張和壓力感,內心仿佛一個靜止的湖面,自由而放鬆。
夢裡他回到家中,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心中感慨萬千。
父母年輕時候的疼愛,以及家的安全感,讓他內心一陣溫暖,就像看了一場自己一生的第三視角電影,時間飛速流逝,那些美好的畫面歷歷在目,直到畫面切換到他和女朋友分手的情景。
那個熟悉聲音再次響起:「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張池魚猛的從睡夢中驚醒,連忙關掉鬧鐘。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半了,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洗臉、刷牙、洗頭,換上早上的髒衣服,匆匆離開了出租房。
晚上的郊區就顯得熱鬧多了,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飛速駛過,等紅綠燈的人成群結隊,各類商超飯店人來人往,熱鬧極了。
張池魚像往常一樣走在上班路上,他努力壓抑自己不去想夢裡的情景,但夢裡的那句話卻深深烙在了張池魚腦海。
下午的街道正是熱鬧的時候,他卻低頭默默走著,仿佛與這吵鬧的大街格格不入。
最後夢裡的情景歷歷在目,他的心情也跌落谷底,走著走著,他猛的一抬頭,差點錯過巷子裡最後一家飯館。
晚飯過後,已經是下午七點十五分了,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口袋裡的工牌,接著起身加快腳步朝單位走去。
這忙碌的一天裡他甚至沒有一絲空閒時間玩會手機,更不要說學習了。
因此,張池魚的各方面能力都在下降,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年,他就只能以體力工作為生了。
曾幾何時,張池魚也是一個有著遠大理想的青年,那時的他身著一身修身牛仔裝,眼神炯炯,總是和身邊的同學朋友有說有笑,暢談瑣事,憧憬未來。
時隔多年,同學朋友大多已經成家立業,漸漸不再聯繫。
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再無當年的風貌,如今的張池魚,生活如此窘迫,就像被生活抓住了衣領,狼狽不堪。
眼看就要遲到了,張池魚心裡一陣著急,他再次加快腳步,剛走到人行道的馬路中央,突如其來的一輛大貨車從側面飛速駛來,他根本來不及躲閃,只聽砰的一聲,直接被撞飛出去數米,腦袋重重撞在地上,昏死過去。
貨車司機一頭撞在方向盤上,腳卻死死踩著剎車,他睜大雙眼,卻不敢下車查看被撞人的情況,因為他心裡無比清楚剛才的車速。
「喂,這裡出車禍了!……」一個好心人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不知過了多久,張池魚腦海中出現一片吵鬧聲,此刻的他沒有任何知覺,就連思考都有些遲鈍了。
「張池魚,張池魚,能聽到我說話嗎?別睡!別睡!聽到了嗎?千萬不能睡!」
突然一個聲音傳入大腦,讓本來十分渙散的意識開始慢慢集中。
他已經虛弱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那個聲音也成了他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把他從地獄的大門拽了回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周圍終於安靜了。
張池魚感覺越來越困,正當他想要放鬆入睡時,突然感覺手臂傳來一絲涼意,順著手臂往上蔓延,十分舒服。
接著啪的一聲,眼前出現了一片橘紅色暗光。
依舊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手術室中,三個醫生外加兩個護士正在井然有序的準備手術,主刀醫生眉頭緊鎖眼神複雜,目光習慣性從未離開手術台。
「手術刀21號!」
「止血鉗!」
「紗布!」
……
無影燈下的張池魚安安靜靜的躺在手術台上,連接身體的心電圖設備滴滴的響著,仿佛在訴說著他那虛弱不堪的身體狀況。
「病人情況十分複雜且不穩定,通知神經科和腫瘤科主任過來會診。」
中途主刀醫生突然開口道。
「好的。」
一旁的手術室巡迴護士迅速反應,朝門口走去。
隨著心電監護儀器的頻頻報警,張池魚也進入了危險階段,三個醫生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0.5mg腎上腺素靜脈注射。」
主刀醫生一邊做手術一邊下醫囑。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心電監護監控設備終於恢復了正常狀態。
但僅僅持續了數十秒,設備再次開始報警。
如此反覆……
不知過去了多久,張池魚慢慢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