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大柳樹下圍坐著好幾個上了年紀的人。
柳苗花一邊納鞋底,一邊聽八卦。
東家長西家短,越離奇越好。
比如,村里小賣鋪遭賊了,抓賊抓到老闆孫媳婦頭上,這才發現這家孫媳婦是為了貼補娘家。
比如,住在後山的李寡婦的女兒因為經常帶婆家的東西回娘家,被老公趕出來了。
還有還有,木匠家再娶了一個,不要前頭生的一兒一女,他家女兒嫁出去後把弟弟帶走了,打算養他……
諸如此類的八卦能說上一天。
有人說小賣鋪老闆倒了霉,孫媳婦不能要;也有人說寡婦家的女兒好,重情義知道孝敬;還有人說娶了木匠家女兒的那戶才是真虧,竟然還要養小舅子。
說什麼的都有。
這夥人里,同樣兒子結婚,也有小舅子,兒媳婦娘家還有個寡母的人只有柳苗花。
「咋樣,你家沒遭賊吧?」
坐在柳苗花身邊的人這樣問,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柳苗花想到家裡有好幾次丟錢的經歷,臉色不太好,成為八卦中心,被所有人看著就更不好了。
「哪能啊,她家買斷人家閨女一輩子,哪還有什么娘家,咋的還不曉得童養媳是啥啊,你們想多了。」有個人幫柳苗花解圍。
「那可說不準,」另一個老太婆神秘兮兮道,「我看到好幾次二丫和她媽走在一起了,都是苗花不在的時候,這不,剛才我又看見她往河邊去了,估計現在和二丫在一塊呢。」
柳苗花噌的一下站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哪能騙你。」
柳苗花天也不聊了,鞋底也不納了,趿拉著拖鞋就去找人,氣勢洶洶的模樣又引起新一輪猜測和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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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吳燕芳瞪大雙眼,根本不相信丁安夏會說斷絕關係這種話。
但她屬於眼淚說來就來的人,看起來像是尋常被女兒傷透心的母親。
丁安夏懶得重複。
她是行動上的巨人,說斷絕關係就不會只在口頭說說。
轉頭要走,卻被抓住了手。
同時她也注意到了遠處跑來的身影。
一道念頭閃過,讓她嘴角微勾。
吳燕芳哽咽道:「二丫你怎麼了,你怎麼能對媽說這種話,你知道這話多傷人嗎,我心都要碎了,我就你和你弟兩個孩子,自問從來沒虧待過你,你怎麼這麼狠心?」
丁安夏短暫懵了一下,「沒虧待過我?」
二丫可是五歲就被賣了,有點良心就不要說這種話了。
顯然吳燕芳是比較沒良心的那種。
「我把你送到苗花姐家,你享盡了你弟沒享過的福,吃穿不愁的,怎麼還養出這樣冷血的性子,你簡直傷透了我的心。」
「你說當人家童養媳是享福?」
吳燕芳臉上不自在了一下:「不然呢,苗花家可好了。」
「這福氣給我弟唄,童養夫在市面上還挺緊缺,要麼入贅也行,如果怕養不大丁安華,完全可以過繼給別人啊,男娃不缺人要的。」丁安夏一口氣列舉了三條路。
「你你你,」吳燕芳指著她,眼淚啪嗒啪嗒地流:「你怎麼能這麼惡毒,你弟是家裡唯一的男人,以後還能罩著你,老丁家傳香火也要靠你弟傳下去,咋能給別人!」
丁安夏面無表情:「那二丫就可以給別人?」
吳燕芳嘴唇蠕動:「你們不一樣,女娃遲早嫁人,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不同,還能跟吉祥培養一下感情。」
「你也知道你比吉祥大好幾歲呢,不趁著這幾年把他拿下,以後多少好姑娘要撲到他身上,你哭都沒地方哭。」
「媽都是為了你好。」
丁安夏鼓掌,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但是有必要貶低一下她年紀大嗎,柳吉祥還是個智障呢,再家業再大,他守得住嗎?
吳燕芳這話說的,要是年紀小點的姑娘,就像丁二丫這樣的,怕是真會因年齡自卑,還覺得自己配不上柳吉祥。
丁安夏翻了個白眼。
「二丫……」吳燕芳抓她的手,一腔拳拳懇切之情,還想再哄兩句。
丁安夏心裡計算著時間,又聽越來越近的腳步,翹了下嘴角。
下一刻,臉上浮現出沉痛,揮開吳燕芳的手,大聲道:「你別再來找我了!你再逼我給你偷東西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她朝河邊走了幾步,震得吳燕芳傻眼,原本周圍洗衣服的都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丁安夏繼續哭嚷:「我既然嫁過來了,就是這家的人了,你老逼我補貼家裡,我怎麼對得起婆婆,她對我那麼『好』。」
「這次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聽你的了!」
吳燕芳瞠目結舌,嘴巴根本合不上。
這麼短時間二丫怎麼又變了一副樣子,剛才不是嫌棄死這檔婚事嗎?
伴隨著這句話說出口,邊上人古怪的眼神一直圍著吳燕芳打轉,儼然把她當做打秋風的窮鬼。
從來只接收同情關愛眼神的吳燕芳一時間難以適應。
但還沒等她想到為自己開脫的說辭,丁安夏身後冒出的人衝撞向她。
那女人肉厚敦實,瞬間將她撞倒在地,吳燕芳愣愣抬頭。
「你個臭娘們,又來騙錢!這麼窮怎麼不把自己賣了!」
人吳燕芳沒認出來,聲音倒是聽出來了。
「苗花姐……」
「你聽我說……」
「呸!」柳苗花叉腰,「我說二丫這死東西怎麼敢偷吉祥的錢,合著是你逼的是吧。」
「看不出來啊,平常裝得跟正經人似的,沒想到把女兒當血包吸。」
丁安夏挑了下眉,這形容很對。
她默默退到一邊,假意啜泣。
然後就看到柳苗花壓倒吳燕芳,兩人翻滾,其中一個單方面抽另一個人的嘴巴子。
「啪啪啪——」連環霹靂掌。
丁安夏爾康伸手,弱弱道:「別打了。」
兩個女人為她大打出手,真是……
打了有一會兒,以吳燕芳落荒而逃告終。
吳燕芳沒要到錢,本來柳苗花來找丁安夏的茬,卻被吸引走火力。
平安無事的丁安夏立刻狗腿子上身,給柳苗花捏肩,並做出鄭重承諾:「我已經和她斷絕關係了。」
柳苗花渾身髒兮兮,頭髮凌亂,卻因為她這話剛升起的遷怒瞬間消失。
在這看重宗族血緣的年代,能說出斷絕關係,就意味著丁安夏真的歸屬於柳家了。
以前她雖然是自家童養媳,但是柳苗花清楚人家有個弟弟撐腰,根本斷不乾淨。
現在可算是歸心了。
柳苗花拍去手上的灰塵,怪叫道:「以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最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丁安夏點頭如搗蒜。
「回家!」
丁安夏趕緊提起柳苗花的噁心褲子,跟在她後面。
回到家,丁安夏把衣服晾在院子裡,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的柳苗花翹著二郎腿:「你過來。」
這語氣,平靜,很平靜,不像是找事的。
但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丁安夏提著一顆心,站定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看似恭謹,實則進可躲退可逃。
「既然跟那邊斷了,我有話就直說了,以後你好好在家裡待著,給吉祥留種,家裡自然留你一口飯,以後還能給你多添半勺榨菜。」
好慷慨,好仁慈,丁安夏星星眼。
柳苗花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才說起正事。
說起這個,她比較遲疑:「……這些日子我也研究了一點學問。」
丁安夏:?
「就是怎麼好懷孩子的學問,智才一個男人肯定不知道我們女人什麼情況,我來給你說說。」
「雖然我不能生了,但是我這把年紀還是能教你很多的。」
說完,她就湊近把這半個月的親身經歷傳授給丁安夏,各種姿勢體位怎麼好懷孕怎麼說。
這也是她時隔多年再次有所體悟,雖然自己不能生了,但是也更明白了那檔事,有時候細細品味一下也就那麼一回事。
當然村里那些老姐妹都沒第一時間聽到呢,可見她有在認真接納二丫了。
柳苗花覺得天底下可再沒她這樣貼心的婆婆了,一時有些感慨。
丁安夏則呆滯著一張臉。
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髒了。
柳苗花明顯是把她看順眼了,竟然親身傳授性知識,這比當初的性啟蒙還刺激。
丁安夏……丁安夏……想昏死過去。
難道這就是接納一個人就要跟這個人分享秘密?
但是別人不知道,丁安夏卻清楚,這是苗花和明振的私密啊QAQ
斯密馬賽媽媽醬,我不想聽了。
好不容易聽完,丁安夏癱坐在地上,一張臉紅得不能看。
早知道還是讓苗花討厭她好了,揍一頓也行。
農村人太不講究了,竟然什麼都說QAQ
「沒出息。」柳苗花啐了一口,施施然站起身,也懶得監視她了,轉身回了屋。
刺激的一天在丁安夏恍惚中過去。
白天這通教育,除了柳苗花單方面拉近關係外,她還嗅到了她迎接孫子的決心。
所以壓力越來越大了。
晚上,受到刺激的她給明振準備了十全大補湯。
還有專門針對柳苗花研製的養護卵巢的坤寶丸。
過分神經緊張的下場就是她明明白天才幫柳苗花洗了小三角,卻下意識忽略經期不能行房,只一個勁希望他們夜夜笙歌。
然後報應來了。
柳明振吃了補湯,柳苗花卻不方便,這就導致,他夜不歸宿了。
痛失夜生活的柳苗花大半夜來查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