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這小子進來就這樣嗎？」
朱元璋看向了旁邊都指揮使蔣瓛。
蔣瓛是一直參與審判監獄事務的錦衣衛，應該知道張寧近況。
蔣瓛恭敬回道：「稟陛下，張大人自昨日進詔獄就在念叨著要去品鑑各地名茶！」
「可見張大人是個嗜茶之人。」
朱元璋點了點頭。
目光再次看向張寧時。
卻被其牢房內的磚牆吸引了。
「嗯？」
只見獄牆上，皆是被張寧畫滿了怪異的圖形。
這些圖形像高山，似流水。
且看，竟還是他似曾熟悉的。
難道。
是堪輿全圖？
這小子隨意在牆上幾筆，竟能將大明地理輪廓勾勒而出！
雖親見，但老朱還是不敢相信。
難道張寧又猜到咱下一步要做什麼啦？
沒等他多想，他便再次看到了張寧拿著石子，獨自凝視著牆上圖案，自言自語：「蜀地香高味濃，湖廣茶香清新，回去後，我先到哪裡品茶呢？要不直接去北上？」
聽到這番話。
朱元璋再次被震驚了！
這小子果真看出了咱不會砍他？
還想好出去後上哪喝茶了嗎？
但他是怎麼看出咱有意安排他給後世君主？
來之前，老朱就打算印證一下自己疑問，然後打張寧一頓就逐出京城的。
將來不管是老四還是朱允炆是後世之君。
只要隨便給這個在他這受辱的小子一些封賞。
今後定會感激涕零效忠他們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張寧這小子，竟早洞悉了他心思，還規劃好了品茶路線。
好傢夥！
咱就偏不想就這樣放過你了！
老朱面色一沉，對著身後的蔣瓛命令道：「將那小子，帶過來見咱。」
「諾！」
蔣瓛立刻走進了張寧的牢房。
不久。
朱元璋便清晰地聽到了張寧充滿期待的聲音，「蔣指揮使，可是該我上路了。」
「我現在便跟你走。」
然而，張寧剛踏出牢房，嘴角便抽了抽。
「呃……這又是什麼情況…？」
張寧還沒來得及看清面前的人影，朱元璋便急不可耐地冷哼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早想到咱不殺你了？竟這麼開心！」
看著面前的老朱。
聽得雲裡霧裡的張寧，當場一愣。
他怎麼來了？
還說自己斷定他不會砍自己？
自己都要開口，求他提大刀來砍了。
這求死還不夠明顯？
「大膽張寧！見駕不跪，是不想活了嗎？」沒等張寧開口，旁邊的蔣瓛就嚴厲地斥責道。
可他剛開口，老朱就揮手道：「好了，你們都退下吧，咱要單獨跟這小子談談。」
「諾！」
蔣瓛沒有猶豫，帶著人快速退出了牢房。
看得張寧一臉懵。
更怪的是，沒等他頭腦風暴分析一番情況，就看到了老朱陰惻惻的向他走了過來，盯著他冷冷的開口道：「咱要問你一個問題。」
聽到這話，張寧一臉無奈。
自己現在跟砧板上魚肉無疑。
想問就問唄。
老朱看他這態度，本想發火。
但還是咬了咬牙，問道：「要是咱讓老四繼位，你跟咱說說，咱死前怎麼安排，才能確保允炆、允熥他們安然無恙。」
朱元璋緊緊盯著張寧。
這是他給張寧的最後機會。
張寧自然也感受到了老朱話里話外的殺機，心裡不禁暗自咒罵：「這老狐狸，沒讀啥書，殺個人還想學別人搞什麼師出有名？」
那我就滿足你！
如此想著。
張寧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懿文太子朱標！
史書有言，老朱一生最看中兩個兒子，一個叫朱標，一個叫其他兒子。
若是這樣。
他想這事也好解決。
見張寧沉默不語，等不及的朱元璋冷哼了一聲：「怎麼？剛在大殿上的氣勢，到這就蔫巴了？」
張寧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看著老朱道：「辦法，臣是有的！就看陛下願不願意！」
「什麼辦法？」
朱元璋連忙問道。
張寧聲音冷冽的說道：「陛下之所以憂慮，定是擔心太孫殿下重蹈前宋趙德芳的覆轍。」
「破此局，何難之有？一道旨意便可！」
朱元璋猛地轉身，目光如炬：「什麼旨意？」
張寧微微一笑，怕是別人聽不見一般，高聲道：「廢黜懿文太子儲位！」
此言一出。
詔獄內頓時鴉雀無聲。
聽到張寧建議要廢黜他家老大太子之位時。
老朱元璋差點按捺不住，要下令蔣瓛將張寧拖出去處立決了。
自己兒子剛入黃土，還要逼他拉出來鞭屍？
縱是老朱殺戮無數，年歲多高。
朱標在他心中永遠是個痛。
但老朱也算是個明君，
他明白，任何時候都不能被情緒左右。
張寧所說，話粗理不粗。
若廢除老大的太子之位，
朱允炆便能順理成章地繼承其父的王爵，失去繼承皇位合法性。
換言之。
朱允炆對皇位的威脅，跟大明其他二代藩王差不多了！
就算老四繼位，也不會想著除掉朱允炆，更不會除掉秦、晉...
想到這裡。
朱元璋注視著張寧沉思了許久。
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張寧，從齒間擠出三個字：「好小子！」
嗯？
張寧看此懵了一下。
自己這是成了還是沒成？
老朱這身子還受得住？
本來張寧想說「燕王仁孝」之類的，但想到老朱對自己老大的疼愛，也觸及了靖難之役的核心問題，所以他才提出了這樣的觀點。
他猜想。
老朱肯定是會忍不住拉他出去斬立訣的！
畢竟朱允炆本身就不是合法繼承人。
僅僅只是朱元璋因偏愛朱標，而將合法性強加於朱允炆。
按嫡庶之分，常氏之子朱允熥尚存。
朱允炆不過是庶出的長子。
論才幹，十個朱允炆也難及朱棣。
這個問題，一直都是老朱不願面對的現實，
他始終無法接受朱標離世的事實，才會一直將朱允炆視作朱標來培養。
然而，朱允炆終究成不了朱標。
張寧這番毒言，足夠老朱吃上一壺的了。
張寧都有些怕老朱先他而去。
可他這番話說完之後，老朱卻沉默不語的步出了詔獄。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
離開詔獄的老朱，隨即就叫來了蔣瓛，並命令道：「蔣瓛！」
「給咱把這小子看好嘍。」
「若張寧沒了，你們都得給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