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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衝突

2024-08-25 06:20:45 作者: 瘋語人聲
  就在他們熱火朝天地相處了一年左右,那個小伙子卻突然失蹤了,枝榮那段時間就像丟了魂似的到處找他。

  後來經多方打聽才知道,原來那個小伙子的家裡給他弄了個回城名額,他偷偷摸摸地回城了。

  估計是不想再和枝榮有糾葛,連招呼都沒打就毅然絕情地跑了。

  望著日漸憔悴好像是大病了一場的枝榮我們都很心疼,但也想不出用什麼方式來安慰她,就只能利用幹活的間隙去她屋裡和她聊著一些村民間的風言趣事,希望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幫她儘快從陰影中走出來。

  然而有一天我們下地去幹活,午間回來的時候她沒在家。一般情況下枝榮都是在家做好午飯等我們回去吃的,可是這一天卻例外。

  枝榮的突然失蹤,讓我們感到無比擔心,發了瘋地到處找她,逢人就打聽她的下落,就連鄰村她唯一的好友魏麗娟也找過了,可都說沒看見。

  最後,我們一合計,估計她可能進城去找那個小伙子去了,要不然就……。

  我們誰都沒說,可是心裡已經恐慌到極點,不過也沒有人去河沿去找,因為,我們沒有人敢面對那種情況發生。

  正當我們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轉的時候,枝榮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了家門。

  一進家門,這個剛強的丫頭在看到我們幾個如釋重負的神色後,一頭撲進大哥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本來還心有餘悸的我們又陡地把心提到嗓子眼上,難道又出什麼事了?

  從枝榮斷斷續續地哭訴中我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她是去鎮上衛生院做人流去了,那個返城的小伙子離開她時她已經懷孕三個多月。

  那個小伙子在得知她懷孕後,曾鄭重承諾會娶她為妻,誰料想他竟悄無聲息地離去了。枝榮原本下定決心要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即便那個小伙子負了她,她心中對那個薄情男子的愛意仍未曾消減。

  然而,眼前的生存環境,讓枝榮深切意識到這個失去父親庇護的孩子將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在內心經過劇烈掙扎後,她做出了放棄的抉擇,這對於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女孩而言,無疑是一個沉重而痛苦的決定。

  可這份痛苦只能由她獨自承擔,這顆苦澀的果實也只能由她一個人慢慢消化。

  她告訴我們,打掉孩子後她沿著河沿走了好久,之所以沒有一頭跳進河裡,她擔心我們以後的日子沒人照顧。

  聽到這裡,根深這個就是腿被人打折的時候都沒掉一滴眼淚的漢子,此刻緊緊地抱著枝榮嚎啕大哭,喉嚨間發出野獸一般的咕嚕聲,那聲音里充滿著悲涼和無奈。

  我則是血脈賁張,緊緊握著的拳頭,指甲尖深深地刺痛著手掌,雙眼在釋放著狼一樣的凶光。

  枝榮在大哥的懷裡沉沉地睡去,這個倔強的丫頭真的累了,不論她多麼堅強,她終究還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小姑娘,這個本應是天真爛漫的花季少女,就像一朵還未曾開放的花朵,就這樣凋謝了。

  大哥安頓好枝榮後,看到我沒有回屋睡覺,就知道我要找他有事。可還沒等我開口,他直接就回絕了。「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我不同意。」

  我沒有和他爭辯,只是語氣平淡地說道:「大哥,我不是想徵求你的意見,我只是想跟你辭行,這件事我肯定要辦。」說完,也沒等根深做出回應就直接進屋睡覺了。

  這一夜我一眼沒眨,滿腦子都是枝榮那委屈的模樣。我已經打定主意,就算是枝榮不告訴我那個負心人的家庭住址,我哪怕是一家一家地找也要把人給找到,我要讓這個畜牲,還有他的一家人都要付出代價。

  第二天天不亮,我偷偷摸摸地摸下炕。按照昨天夜裡想好的計劃,帶上剔骨刀和兜里僅有的兩塊錢摸索地走出了院門。

  可剛一推開院門,我就看到了根深站在院門口,也不知道他在門外站了多久,棉帽子上掛了一層哈氣凝成的冰霜。

  雖然對於根深的出現我感到意外,但也絲毫沒有動搖我要報復的決心。

  看到我後根深對我說道:「嘯天,我知道勸不動你,我和你一起去。」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大哥能說出這樣的話。

  正當我們要離開的時候,院門突然被打開,枝榮就那樣的赤著腳站在門口,滿臉淚水地盯著我們。還在我想著編什麼理由騙她時,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嘯天哥,我求你了,你別去找他。都怪我不好,我不能再失去你們了,我已經啥都沒有了。」枝榮說完已經是泣不成聲。


  我一把撲倒在地上使勁地抱著枝榮,嘴裡不停地說道:「太欺負人了,都他媽太欺負人了。」眼淚撲簌簌地滾落到枝榮身上。

  我猛地仰起頭向那黑漆漆的夜空發出憤怒的哀嚎,我恨這蒼天的不公。

  枝榮做人流的事很快就在十里八村傳開,在那個年代發生這種事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村民們本來就與我們李家有嫌隙,這種事的發生就好像他們占得了多大便宜似的,成了這些人津津樂道的談資。

  一時間村民們的流言蜚語、指桑罵槐的話在各種場合盛傳著,什麼難聽的字眼都在極限發揮,把搞破鞋、養漢子等等污言穢語全都無情地傾瀉在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女身上。

  最初的時候,我們深怕這些流言蜚語會把枝榮徹底擊垮,每個人回到家的時候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曾每每談及的家長里短不再成為我們的話題。

  然而,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枝榮貌似沒有我們想像中那樣脆弱,相反,真的好像是把什麼事都想開了。

  不但沒有在村民間抬不起頭來,而且刻意地去生產隊觀看露天電影。因為和村民們不和,之前這種場合她是很少去的。

  漸漸地我們就發現枝榮是徹底變了,從前她對村民們從不假以辭色,現在她居然有時和村裡的老爺們開始打情罵俏起來。

  聽村民們傳聞,枝榮好像還和鄰村的治保主任睡在一起,被人家媳婦現場給抓姦了,說的有鼻子有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村民們往她頭上扣糞盆子,還是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反正我們都不信。

  在歷史車輪的碾壓下,那段鬧劇般的動盪年代終於結束了。

  有一天李瘋子的弟弟突然從城裡找來,說是要看看他這個瘋哥哥。

  其實,我們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畢竟在過去的許多年裡,他從未登過這個親哥哥的門。或許他也有他的苦衷,誰願意和被改造的「臭老九」扯上關係呢。

  也許,是懷有對哥哥的歉疚,李瘋子的弟弟想讓根深跟他進城去學修理摩托車,這對於有殘疾的根深來說這是件好事。

  改革春風已經席捲全國各地,老百姓已經意識到,要想過上好日子就得有本事。

  可根深開始的時候並不同意,一則怕他不在我們會受欺負,二則他惦記家裡的二老一小。

  但架不住我們三個再三勸說,我們一致認為這是難得的好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我們還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會照顧好家裡一切,讓他放心去學手藝,等學會了手藝我們也去省城投奔他。

  也是對富足生活的嚮往,也為了能改善家裡的生活條件,根深最後勉強同意了我們的建議。然而,令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根深這一走居然成了我們的生離死別。

  就在根深走的第二年,那天是1981年1月28日,農曆小年。

  上午我還幫村民殺了豬,我已經是十里八村出名的屠夫了,手藝也是越來越精,很多人都誇我說比張屠夫的手藝還好。

  我把殺豬換來的半個豬頭交給枝榮後就和本固去村子外圍的河上鑿魚。臨走時還特意交待枝榮,晚上回來吃豬頭肉,可沒想的是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在冰上鑿魚也沒什麼襯手的工具,就是拿著放羊用的扎槍去鑿冰窟窿,扎槍扎到冰面上只能是扎出個白點,鑿一個冰窟窿得一天時間。

  那天特別冷,我和本固在冰面上看準一條凍住的大魚就開始鑿起來,鑿到一半的時候,冰面上又來了一群年輕人。

  這些人我們認識,是和我們有過節的陳志威的兩個兒子和他們親戚家的幾個孩子。

  他們在冰上抽冰猴,滑爬犁。他們玩他們的,我們干我們的,本來是兩不相干,可就在我們鑿到一半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把他們的冰猴抽進我們已經鑿進的冰窟窿里。

  結果,陳志威的大兒子陳龍跑過來趾高氣揚地讓我們倆把他們的冰猴撿出來。

  如果當時他要不是這副嘴臉的話,我也就幫他撿出來了,可他說話的語氣,我們很難接受,就沒搭理他。

  他也是仗著人多,再加上以往的過節,話說得是越來越難聽,當他說道:「你們家人就知道搞破鞋」時,忍無可忍的我一拳頭就招呼在他臉上。

  這些年一直干體力活,手頭常年和牲口較勁,自然是有把子力氣。再加上冰面滑,我這一拳直接就把陳龍打得向後栽了過去。

  他在遠處的親戚開始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當看到我把陳龍打倒後,這才一窩蜂地向我湧來。


  我和本固和這些人廝打在一起,被打倒的陳龍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把半尺來長的刀,後來我才知道這東西叫槍刺,衝著我就沖了過來。

  怕我吃虧,本固拼了命地去攔他,結果紅了眼的陳龍一下子就把刀扎進了本固的大腿上。隨著本固哀嚎聲不止,陳龍也冷靜了下來,他們這群人一鬨而散。

  鮮血順著本固的棉褲不停地噴涌著,我嚇得六神無主,死死捂住本固的傷口,不停地向他詢問有沒有事。

  本固則是哆嗦著嘴角斷斷續續地說了句「送,送我去醫院。」我這才從驚嚇中緩過神來,背起本固就往鎮上的醫院跑,天冷路滑,我接近半個小時才把本固送到醫院。

  在路上的時候,本固就已經是嘴唇發紫臉色煞白了,剛到醫院他就失去了意識,我身上的棉襖、棉褲都被本固流出的血給浸透了。

  看著行色匆匆的醫生護士,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可已經是束手無策的我就只能是在心裡默默祈禱著:「老天爺,求求你了,可千萬別讓本固出事啊。」

  還在本固被搶救的時候,枝榮也趕到了醫院。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她講了一遍。

  枝榮看上去要比我冷靜得多,她一邊安慰我一邊陪我去找醫生詢問本固的情況。

  在醫生辦公室,醫生和我們講,他以前是部隊的衛生員,一眼就認出來本固的傷口是被一種叫軍刺的武器所傷。

  醫生還告訴我們說,軍刺其實就是配備在步槍上的刺刀,是在戰場上使用的致命武器。

  這種武器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刀尖呈三角狀,致人傷口很難縫合,本固恰巧又被傷到了動脈上,能不能搶救過來,就要看失血程度了。

  聽到這裡,一直表現還算冷靜的枝榮突然就狂躁起來,拽著我就往外走,嘴裡不停地嚷嚷道:「這還沒王法了?走,嘯天哥,咱們報官去。」

  此時的我大腦是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跟著枝榮來到鎮上派出所。在派出所接待我們的就是那個張所長。

  張所長在聽完我的講述後對枝榮說了句:「你先回醫院,照看傷者。」接著又對我說道:「你留下來做個筆錄。」

  心裡一直惦記著本固的枝榮,在聽到張所的話後也不疑有他,便急匆匆地趕回醫院。可我卻沒有像張所說的那樣留下來做筆錄,而是被關進了拘留所。

  拘留所暗無天日的房間,我也不知道過了幾天。期間,那個叫大劉的警察曾經來看過我,還給我送過一次水。

  我則是除了感到渾身疼痛外,再就是渾渾噩噩地做著不著邊際的夢。

  那個叫張所的自從上次來過之後就再也沒來過。

  突然有一天來了一個我沒見過的年輕警察,跟我說沒我事了,讓我跟他辦完手續就可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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