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做啥,你拿的這是筆,還是燒火棍啊?」女人在旁諷刺道。「我不行,你來!」男人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女人狠狠白了男人一眼沒答話。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搭理誰,最終男人有些懊惱地說了句「不寫了!」說完,就要收拾筆墨,女人則是陰沉著臉不吱聲。
見此情形我低聲問道:「你們這是想寫什麼字啊?」
男人或許在心裡沒看得起我就沒搭理我,女人則用著忿忿的語氣向我說道:「寫個菜譜。」說完又向男人翻了個白眼,在嘴裡嘟囔道:「照葫蘆畫瓢也不會。」男人張了張嘴沒吱聲。
「要不我試試,不過就怕我寫不好。」一聽我這麼說,男人一掃臉上的不屑,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問道:「你會寫字?」
我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女人一臉驚喜地說道:「小伙子看不出來啊,快來,快來,什麼好不好的,只要能認出來就行。」於是我和男人互換了一下位置,拿起毛筆有些緊張地瞧著紙面。
說實話,我這還是頭一次要在紙上寫字,以前練字的時候不是在沙地上就是在雪地上。
女人一邊說著要書寫的內容,一邊還在嘴裡抱怨男人浪費了一張紅紙。
她具體說了些什麼我也沒注意聽,腦袋裡只想著她要我寫的內容。最後,按照她的要求我給她寫了一個簡單的菜譜。
坦白地講,從我的角度來看,寫的是一塌糊塗。畢竟是第一次在紙上寫字。再有他拿的墨水我覺得比水粘,潤筆的效果達不到水的效果。
但這倆口子拿著我寫的菜譜就像是撿了寶一樣,女人不停地用嘴吹著未乾涸的字跡,生怕一不小心就弄髒了。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我在 心裡覺得有點好笑,心想總共才十六個字,至於緊張成這樣嗎?
自從我露了這一手後,這倆口子對我的態度有了明顯的改變。尤其是女人的丈夫,還主動給我遞了根煙,我連忙推辭說自己不會吸菸。
女人則是家長里短地和我嘮嗑。在她問我來歷時,我向她撒謊說父母都已去世,家裡就只有我一個人,眼下家裡又遭了災,這才出來討活計的。
聽我這麼說,女人向我感慨道:「唉,一個人在外不容易,我也是前幾年從山東老家來東北討活計的,什麼苦都吃了,這不這兩年攢了點錢開了這家小店才算是安穩下來。」說話間女人還忍不住紅了眼圈。
聽完女人的講述,我便要起身離開。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男人突然張口向我問道:「小伙子,有啥打算嗎?」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男人在和女人對視了一眼後對我說道:「小伙子,你要是沒什麼好地方去的話,就留在我這小店做個幫工怎麼樣?」
還沒等我回話,女人接著男人的話說道:「我這兒的活有點累,不過我包吃住,不讓你白干,每個月二十塊錢工資,要是效益好的話,我再給你漲點,你看怎麼樣?」
我一聽心裡頓時高興得是無以復加,緊忙說道:「好,好,管吃住就行,給不給錢無所謂。」於是我便留在了豆腐腦店。
其實女人說的累活,就是每天早起做豆腐、磨豆漿,晚上要把幾百斤的黃豆用清水泡上。
這相對我以前乾的活計,根本就不算什麼。於是在我幹了幾天後,我就成了老闆夫婦眼裡肯吃苦、能耐勞並且還是有文化的好小伙了。
或許我這幾天的表現得到了他們的認可,他們這才打消心裡的顧慮準備讓我也到前堂幫忙。
因為要在客人面前拋頭露面,所以我必須得要處理一下個人衛生。
在男人的帶領下,我第一次去了浴池。看到滿屋子光屁股的男人,我心裡忍不住發笑,扭扭捏捏地不想脫衣服。
最後在男人的催促下,第一次用熱水洗了一次澡,還在理髮店理了發。
之前一直都是根生用剪子給我們剪頭,每次都剪得參差不齊。記得有一次在剪頭的時候,根深還把本固的耳朵剪破了,一想到本固我心裡就是一疼。
處理完個人衛生,回到店裡女人還特意給我找了一套男人穿過的衣服。衣服有點大,不過乾淨整潔,衣服上散發來的肥皂味,聞起來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女人看著穿戴整齊煥然一新的我,在嘴裡由衷地誇讚道:「這小伙子文質彬彬的,看著像個大學生。」我表情靦腆地閃躲著她的目光。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我已經在小店打工近三個月的時間。
每天重複著相同的工作,在別人眼裡看來繁重的體力勞動,我幹起來卻是得心應手,從來沒有不堪重負的感覺。
由於我的兢兢業業踏實肯干,老闆夫婦對我非常滿意,這從他們對我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這期間,他們不但按時給我發放工資,還給我添置了幾件衣物。我也在與他們的接觸中,逐漸了解了他們的生活習慣和家庭背景。
原來,老闆姓王,老闆娘姓趙,老家在山東煙臺一個農村。老家還有兩個孩子,一個姑娘,一個兒子。
兒子和我年齡差不多大,都在老家上學。他們準備等這邊生活穩定了就把兩個孩子都接過來。
可能是因為窮日子過怕了,老闆特別摳門,老闆娘也是特別仔細。
每個月老闆娘就給老闆三塊錢零花錢,以致於老闆有好幾次都是向我借錢買煙抽。
老闆也不捨得花錢買好煙,就是買九分錢一包的金葫蘆香菸。
可是老闆的菸癮特別大,每天一包煙有時都不夠抽,經常出現入不敷出的現象,「妻管嚴」的他便只好找我接濟一下。
我則在這幾個月當中,把老闆夫婦交待的活幹得地地道道,還把一門做豆腐的手藝學的是滾瓜爛熟。
由於我的存在,飯店的經營老闆夫婦基本上不用操什麼心,前堂後廚我一個人就可以獨擋一面。
不過,我也有點像豬八戒在高老莊一樣,能幹也能吃。
可能是以前營養太過匱乏,現在的身體對於養分的汲取如同一塊海綿浸泡在水裡,拼命地吸收。
以致於我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就長高了大半個腦袋,從前穿著有點大的老闆的衣服,穿在身上已經是剛剛好了。
城市的生活不僅強壯了我的身體,也開闊了我的視野。
我不僅在這裡學會了如何與人打交道,而且還能利用休息時間看客人留下的報紙,這讓我充分見識到了以前在農村根本無法想像的世面。
最讓我心動不已的是客人送給我的一本書《高山下的花環》,故事的情節讓我熱血沸騰。
要不是因為自己特殊的經歷,我都會因為這本書去參軍,去打仗,去保家衛國。
不知道多少次,我都在夢中與敵人在戰場上廝殺,一次次被夢中的炮火聲驚醒。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去所經歷的一切要是一場夢該多好,夢醒後,我的生活從現在開始,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老闆將上次買的毛筆送給了我,閒暇時我就用這支毛筆在廢報紙上練字、繪畫。
很快,周圍的鄰居、商販就都知道了我這個能寫出漂亮字的夥計。他們有時也找我幫忙寫個告示或是信件什麼的,我也是樂得幫忙。
他們有時為了答謝我,就給我送一些自家產的水果、蔬菜,我自然都轉送給了老闆娘。老闆娘本身也是個勤儉的人,當然是樂得合不攏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自從我來了以後,小店的生意蒸蒸日上。老闆夫婦望著日益紅火的小店生意喜上眉梢,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常常是把我給瞧得怪難為情的。
原本計劃小店生意穩定後再把鄉下的孩子接過來,可是沒想到生意這麼快就好起來了。於是老闆倆口子決定先把兒子接過來,等情形再好些再把女兒接過來。
接站那天,我同老闆一起去的。
當我再次看到省城車站的時候,心頭驟然一痛,我又想起了遠在他鄉的根深,也不知道那個瘸腿的大哥過得怎樣?這輩子我還能不能有機會再和他相聚?
可能是注意到我情緒上的變化,老闆問我怎麼了?我敷衍他說可能是暈車了,沒啥事。他也沒再追問。
在火車晚點近兩個小時後,我們接到了老闆的兒子,在老闆介紹下,我們很快熟識。
小伙子叫王志堅,估計和我一般大,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多大,所以只能從面相上估計。
王志堅長得像他媽,有著山東人特有的魁梧身材,濃眉大眼,大高個,操著一口山東口音,我經常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拿的行李可真不少,全是老家帶過來的土特產,光是地瓜干就有兩大袋子,還有一大袋子花生和一些生活用品,好不容易我們三個才把這些東西扛回家,累得是一身大汗。
進家後,老闆娘已經準備好一桌豐盛的家宴給他兒子接風洗塵,再三推辭無果後,我也被加入這場家宴中。
席間,在他們晦澀難懂的鄉音中,我聽出個大概內容。
老闆夫婦已經為他們的兒子聯繫好學校,準備在學校下學期開學時就讓王志堅到新的學校上學。
望著那在臉上表現出不願意的王志堅,我心裡是五味雜陳。學校、課堂、老師、同學這些字眼只是在我的夢中出現過,我多想見識一下李瘋子說過的學校是什麼樣啊!
由於還有近兩個月才能轉入新學校,王志堅一直在小店待著,整天無所事事,從來不幹活。
可能是農村人與生俱來的自卑感,又或者是他濃重的地方口音怕別人聽懂,我很少見王志堅與客人打招呼。
以至於有的常客以為他也是這家小店新雇來的夥計,對於他的懶惰是評頭論足。
不過,他與我相處得倒是融洽。可能他也是實在沒別的朋友了,只要我一停下手上的活計,他就馬上靠過來和我搭訕。
有時為了能快一些讓我忙完手頭上的活計,他還主動過來幫我干,說心裡話,就是他親爹,他都沒幫忙幹過活。
老闆夫婦也不去管教他們這個好吃懶做的兒子。可能是重男輕女的想法在作祟,老闆夫婦認為只要他們的兒子能為他們傳宗接代就可以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自從王志堅來了以後,我的閒暇時間裡就又多了一份喜好,那就是大量地閱讀武俠小說。
這要得益於無聊的王志堅,他在這段無所事事的時間裡,每天都從借書店借來大量的武俠小說,我則是在他閱讀間歇也拿來翻閱。
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我的大腦被大量的俠義思維充斥著,幻想著有一天也能像書中的俠客一樣仗劍天涯、行俠仗義。
王志堅則不同,每本書看的非常快,他一直在挑揀書里的內容在看。最初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他想看什麼,可在一起待的時間長了,我慢慢就知道了他想要看的是什麼內容了。
他經常把有他想看內容的紙頁折起來,當我看到那些摺疊頁時,自然也就猜到了他喜歡的原來是帶有含蓄色情內容的描述。
我也經常發現這傢伙在看到這些內容時表現出的一些不雅動作。
我倆住在一個屋,有一次半夜我被他的床傳來的異響驚醒。只見這傢伙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書頁,整個身子趴在床上,屁股一拱一拱的,兩腮泛著酡紅,不大工夫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癱在床上,目光渙散地在臉上流露出慵懶的滿足。
這種激情後的眼神,作為一個正常發育的男孩我能理解,可是直到今天我也沒弄明白,王志堅的下體與堅硬的床板是怎麼碰撞出快感的呢?
兩個月的時間在王志堅頹廢的生活中很快就過去。可就算是正式上學後,我也很少發現這小子認真學習過,每天照樣是小說不離手。
不過,為了掩人耳目,他給小說包了一層報紙書皮。
不認字的老闆夫婦看到他每天書不離手還高興得眉開眼笑,有幾次看到我也拿著小說以為我也在學習,還誇我說有志氣,說得我很是不好意思。
大概是在王志堅開學三個月後吧,有一天他放學回到店裡,一臉神秘地和我說,他現在是他們學校八大金剛的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