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威侯將所有的話說清楚,就甩袖離開,往側夫人邱氏那裡去了,今日聽說邱氏有孕,他還沒有去看呢。這可是老來子,若是孩子能平安降生,他就可以在定南侯那群人面前炫耀一把了。思及此,慕晉原本沉悶的心情,忽而就好了起來。
北威侯夫人在屋裡枯坐了一夜,把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個清楚。
首先,慕含章在成王面前很受寵,又立了軍功,皇上金口玉言,已經答應給他封侯。
其次,慕含章若是有了侯位,就是慕靈寶死了也輪不到他來繼承。
但是,永昌伯夫人這麼一鬧騰,萬一皇上不另封爵,借著北威侯世子變成廢人這個消息,把爵位直接給了慕含章,那她的一切就都沒有了。
所以,當務之急是讓他能有個侯位,這樣就不會來搶她孫子的位置。真是便宜那個小賤種了!
拿定了主意,北威侯夫人才躺下休息兩個時辰,次日清早就起來梳洗打扮整齊,遞了牌子進宮去了。
這一日的早朝時間有些長,因著皇上要召大皇子回來,免得他在南蠻面前丟人現眼。景瑜一派的官員自然是同意的,如今成王都回來了,大皇子還在滇藏乾耗著,出力不討好還得不到半點兵權,莫不如趕緊回來,四皇子也能有個幫手。
「滇藏地形複雜,大皇子以前沒帶過兵,多耗了些時日也實屬正常。」兵部孫尚書出列道,言下之意,大皇子沒打過仗,才大半年的時間哪就能得勝,能像成王這種四個月滅兩藩的,估計上百年也難出一人。這話聽著是幫大皇子開脫,實則是在誇讚景韶。
「是呀皇上,平亂非一時之功,再給大皇子些時日,說不定就有成效了。」另一個官員附和道。
景韶知道這些都是哥哥的人,他們的目的就是阻止大皇子回朝,景榮和景瑜兩個,單挑好處多的事做,做不成了就想著撒手不管,這可不行,大皇子回朝,平南蠻的苦差事就得落到他頭上。
「景韶,你覺得如何?」宏正帝看向低頭不語的景韶,關於戰爭之事,現在已經是習慣性要詢問景韶的意見了。
「爭戰,非一朝一夕可達成,南蠻狡詐,滇藏又地勢險要,須得耗時長久方得其中玄機,」景韶躬身道,「兒臣以為,大皇兄已經在盡力而為,如今時日尚短,看不出成效,不如再給皇兄些時日。」
宏正帝眸色深沉地看著他:「若讓你去,多久可滅南蠻。」
景韶心中一凌,斟酌著措辭道:「兒臣這次平叛兩藩,實屬運氣,大皇兄身邊跟著征東將軍,縱然兒臣前往,也不會比他們做的更好。」
宏正帝聞言,微微頷首,算是信了景韶的話。畢竟景韶已經跟他承認得清楚,東南根本就不是他滅的,只是東南王倒霉,自己被小妾害死了。雖然知道這是他躲懶不想去打仗,好在他一直維護兄長,沒有半分詆毀之意,這一點宏正帝很是滿意。
於是,大皇子歸朝的事又被拖了下來,四皇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景琛依舊是那副泰山崩於前我自深沉如故的樣子,跟景韶交換了個眼神,就拿著禮部擬的幾個爵位封號去了御書房。
景韶下了早朝,走到偏門那裡剛好遇到了侍衛統領蕭潛。
「王爺,有消息了。」蕭潛拉著景韶躲到小門洞裡。
景韶給了他一個小金龜:「怎麼說?」
「嘿嘿,北威侯夫人一大早就進宮了,」蕭潛把金龜塞到衣服里,低聲說道,「那位夫人還真是厲害,我托永寧宮的小太監打聽了,永昌伯夫人差點沒氣死過去。」
卻原來,永昌伯夫人用過早飯就又在永寧宮前哭訴,顛來倒去的反覆說著永昌伯世代忠良,如今竟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跟著太祖打天下出生入死,如今一個剛及冠的小子卻要封侯,讓公侯之家情何以堪。
北威侯夫人去了,二話不說也跟著哭,比永昌伯夫人哭得更痛。言說茂國公家的兒子把北威侯世子三九天推下了水,如今還在病中,兩個侄兒一個臥床不起,一個凍壞了雙腳。北威侯世代忠良,只是爵位比人家稍低些,竟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當年跟著太祖打天下出生入死,如今竟要竟被還得差點斷子絕孫。
永昌伯夫人被她說懵了,總覺得她說的話怎的如此耳熟,但茂國公與她家如今是一夥兒的,自然要幫著說兩句,便問她憑什麼就認為是茂國公家做的。
北威侯夫人不理她,只管哭訴,說皇后娘娘答應給她女兒說一門好親事,眼看著就要成老姑娘了,親事還沒個著落。又說永昌伯家的孫子上回掐壞了她的草藥,那可是她花了三年時間親手養的,為的是給婆婆治病,如今草藥毀了,婆婆身子一日不日一日,永昌伯家卻連個道歉的話都不曾說。
永昌伯夫人聽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她孫子上次就掐斷了北威侯府幾枝金銀花,難道北威侯府還缺這幾文錢一兩的敗火藥?
景韶聽了,以拳抵唇,忍不住悶笑出聲。
蕭潛自己說著也止不住偷樂:「永寧宮今日可熱鬧了,幾個去請安的娘娘也看見了,都是忍著笑匆匆告退的。」
「太后可說什麼了?」景韶心道這北威侯夫人可真是厲害,什麼屎盆子都往那兩家身上扣,茂國公家公子跟慕靈寶確實有過節,夏天的時候他還在回味樓看到兩人打架,只是這落水之事跟茂國公家可是半點關係也無的。
「太后被吵得煩了,一怒之下把兩位夫人都趕出宮去,言說再不管這些事了。」蕭潛笑著道,這麼一鬧騰,兩位夫人在京城中就算是出了名了。
景韶笑著謝了蕭潛幫忙,騎上小黑就往家裡跑,得趕緊把這事跟自家王妃說說。
「王爺!」孫尚書坐著轎子,見到景韶騎馬窗外奔過,忙出聲喚住。
「咴~」小黑立時剎住步子,人力起來揚了揚馬蹄,三兩步走了回來。
「怎麼了?」景韶皺眉,他著急回去跟自家王妃吃早飯呢,君清說今天會親自給他做炸菜丸子!
「今日兵部有些事必須得王爺定奪,您可一定得去一趟。」孫尚書無奈道,這祖宗以前三天兩頭的躲懶也就罷了,如今爭戰回來,還一次沒去過兵部。
「知道了。」景韶擺擺手,今日哥哥已經跟他交代了,最近要找個由頭把宋安那老匹夫拉下去,估計孫尚書是要跟他商量這個事。
「君清,我回來了!」景韶剛進東苑,就興奮地嚷嚷。
慕含章趕緊把手上的藥塗好,轉身迎了出去。
「菜丸子呢?」景韶興沖沖的把自家王妃摟到懷裡,他身上還沾著食物的香味,聞起來十分可口,忍不住在那白皙的頸項間嗅了嗅。
慕含章被弄得痒痒,輕輕推開他指了指桌上的盤子。
桌上幾盤精緻的菜餚,全是用白瓷碟子盛的,只中間放了一個木盤,裡面滿是炸得金黃的菜丸子,旁邊還放了一個青瓷小碗,裡面是調好的蒜泥蘸醬。
景韶來不及坐下,就拿筷子夾了一個,蘸上醬汁,一口吃了下去。香脆可口,十分好吃,讓人忍不住想吃更多,於是又吃了一個,含糊道:「君清,你太厲害了,沒做過飯就能做得這般好吃!」
慕含章無奈地拉著他坐下,給他盛了碗稀飯。早上景韶賴著不肯起床,非要跟他親熱,最後無法,只得說給他做菜丸子才把人哄出門。
「這也不算我做的,廚娘把什麼都做好了,我只是把它們擠成丸子下鍋炸而已。」慕含章把左手放在腿上,只用右手吃飯。
「已經很了不起了!」景韶加了個丸子餵給身邊人。
慕含章推拒不得,只得張口咬了一半,還未等把另一半也咬下來,筷子已經轉了個彎,填進了景韶的嘴巴里。見他吃得這般自然,慕含章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抿了抿唇,慢慢地喝粥。
景韶給自家王妃夾了些菜,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吃下了最後一個丸子,才想起來,君清的左手竟一直放在下面!因為他的禮儀向來到位,少了只手依然動作優雅流暢,這才被景韶發現,不等開口,一把將桌下的手抓了過來。
「嘶……」慕含章吸了口涼氣,待掙脫已然來不及,瑩潤的小指上,兩個透亮的水泡就那樣毫無遮掩的呈現在景韶面前。
「君清……」景韶皺起眉,心疼得不得了,吃菜丸子的那點愉悅頓時煙消雲散。
「沒事,過兩天就好了。」慕含章嘆了口氣,君子遠庖廚,他自小就基本上沒進過廚房,看著廚娘做似乎很是簡單,真讓自己做起來,就笨手笨腳了。
「以後不許再去廚房了。」景韶讓人去取些碎冰來,拿綢布裹了,小心地敷在水泡上。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慕含章看著景韶小心翼翼地塗藥,又對著傷處輕輕吹氣,那認真的樣子,或許只有研究布陣圖的時候會出現。緩緩勾唇,只覺得心中暖暖的,燙兩個泡也值了。
「這兩天別出去了,要是再凍著可就得留疤了。」景韶握著那隻如玉的手,心疼不已。
「聖旨到!」兩人正說著話,忽而門外傳來通報聲,兩人對視一眼。慕含章讓多福先去接待傳旨太監,拉著景韶趕緊換了衣服,到前院去聽旨。
「成王妃慕含章接旨!」傳旨太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成王夫夫,展開了繡著五色龍的明黃捲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