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送信的把這個一齊帶上給哥哥。」景韶蹙眉,莫不是睿王府又出了什麼事了?
「不可,」慕含章把信展開又仔細讀了一遍,景琛字裡行間都透著謹慎,似乎不僅僅是睿王府的事,「給哥哥回信說我們這裡還留著當年的那半包,其他的不要多說。」
景韶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聽自家王妃的總是沒錯。上一世他可不記得有什麼藥粉的事,當然也是因為那時候他還陷在西南的戰場上,這些個後院起火的小事根本就沒功夫理會。
信送去了京城,便如泥牛入海再沒有回音,等到下一旬的時候,景琛的信件也沒有送來。
「京中定然是出事了,」每旬準時來等著看信的顧淮卿有些坐不住了,「我的人也沒有再傳來消息。」
慕含章聞言,心中升起些不好的預感,這段時間繼後和四皇子都太過平靜,而睿王的風頭一時無兩,這本就十分危險,相信以景琛的謹慎必然不會去做些招人眼的事,那麼就是有心人故意吹捧。
「不行,我要回京看看。」景韶騰地站起來,若是哥哥出了什麼事,他現在做的一切就都毫無意義。
「王爺,城外有一隊人馬闖進了平江城。」衛兵疾步進來稟報,那一隊人馬看起來甚是彪悍,且有皇家的令牌,守門的沒敢攔著。
「混帳東西,守個門都守不好。」景韶踢開腳邊的小几,提槍就往外走,這平江城有大軍駐紮,誰這麼大膽子敢硬闖。
「咴~」剛走到大門前,就聽到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在若水園門前猛地勒馬,馬匹揚蹄,發出一陣清脆的嘶鳴聲。
為首一人身著暗黃色勁裝,面容冷峻,不怒而威,與景韶有七分相似,只是目光如炬,沉穩非常,不是景琛是誰?
「哥!」景韶驚呼出聲。
慕含章和顧淮卿聽到聲響也跟著跑了出來,就看到景琛端坐在駿馬之上,身後跟著十幾個黑衣大漢,呼吸綿長,氣勢逼人。
景琛看到自家弟弟,不由得精神一松,忽然眼前一黑就向馬下栽去。
「哥哥!」景韶見狀就要去接,有人比他還快,就見顧淮卿一躍而起,準確地將人搶進懷裡。
「屬下墨雲十八騎,奉皇上之命護送睿王殿下前來平江。」黑衣人紛紛下馬,朝景韶行禮。
墨雲十八騎?景韶不由得看了他們一眼,這十八人他是知道的,乃是皇家護衛的絕頂高手,只聽父皇一人調遣。
「他受傷了!」顧淮卿聞到懷中人身上有一股淡淡血腥味,驚叫道。
「快到屋裡去。」慕含章立時讓人去請大夫,又讓人帶這十八人下去休息,景韶則快步跟了進去。
景琛被放到床上就清醒過來,擋開靠得太近的顧淮卿,自己撐著坐了起來。
「哥哥,你傷哪裡了?」景韶把礙事的顧淮卿又向後推了推,自己坐到了床邊。
「連著趕路有些疲憊,不妨事,」景琛搖了搖頭,見床邊的兩人完全不相信的樣子,只得拉開一節袖子,讓他們看了看纏著白布的小臂,「路上遇到伏擊,一點小傷而已。」
景韶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別的傷才作罷。
慕含章打發了一干下人,自己端著茶水走進來:「墨雲十八騎安置到客院去了,他們非要過來守著,被我勸回去了。」
景琛點了點頭,接過茶水喝了一杯。
「京中可是出了什麼事了?」景韶拿出青玉小瓶給哥哥的傷口又包紮了一遍。
「朝中有人彈劾你消極怠工,父皇讓我來做監軍。」景琛眸色深沉,事情顯然不是這般簡單。
「本王兩年收了兩座城還嫌慢,有本事讓景瑜來打!」景韶聽得此言就氣憤不已,上一世他打淮南,那些人也是這般說辭,後來大皇子、四皇子輪著來,哪個不是被打得不抵招,最後還得他收拾爛攤子。
「明面上是這般說,實際上,父皇讓我親自來取那半瓶藥粉。」景琛說著看嚮慕含章。
慕含章一驚,沒有去拿藥粉,反而往床邊行了幾步,站在景韶身後:「父皇要這藥粉何用?」藥粉的事本是睿王府的內宅之事,怎麼會牽扯到宏正帝了?
景琛搖了搖頭,垂眸道:「父皇讓我走得很急,甚至不許回睿王府,直接讓墨雲十八騎跟著我出城。」
景韶聽得此言,與自家王妃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驚疑不定。這般做派,可不像是派他辦什麼差事,更像是押送!
景琛沉默半晌,緩緩將近來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番。
那個莫悲的事景琛當時就著人去查了,她與京中許多公侯家的夫人都走得很近,因著景韶覺得有問題,他就再差得細了些,發現最常與莫悲接觸的人中,有茂國公夫人。不過事情查到這裡就再無其它,直到前些日子,茂國公家的一個小妾產子時突然血崩,母子都沒能保住,有人說這情形跟元後當年十分相像,
這件事看似只是個閒談,但景琛覺得似乎並沒有這般簡單,便讓淑妃當個閒話將這件事透露給了宏正帝,誰知宏正帝突然就變了臉色,立即讓景琛調查香灰的事,奈何翻遍京城再也找不到這個東西。
景琛說完,幾人的眉頭不由得蹙得更緊,這件事到此,反而更加的撲朔迷離,讓人摸不著頭腦。
「先別想了,景琛星夜兼程定然累壞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顧淮卿見景琛臉上露出疲憊,便開口趕成王夫夫出去,自己則完全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景琛瞥了他一眼:「你也出去。」
顧淮卿訕訕地乾笑兩聲,被幸災樂禍的景韶拽走了。
京中不知出了什麼事,一直沒有旨意傳來,說是讓景琛做監軍,也沒說要做到什麼時候。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景琛似乎並沒有什麼擔心的意思,在平江城中逛了一圈,甚至還去了趟鷺洲,把慕含章修改過的通商章程仔細看了看,提出了不少慕含章沒有想到的地方。
而顧淮卿則拋下了戰場,自願當個小廝陪著閒逛。景韶一人打著沒勁,就留下各自的將軍在戰場上擺陣拼殺,自己窩在家裡養老虎陪王妃。
「那些在路上襲擊哥哥的人都被墨雲十八騎斬殺了。」慕含章看了一眼不遠處練功的十八人,這些人完全效命於皇上,能被派來保護睿王,說明宏正帝並沒有要處置景琛的意思。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派來的。」景韶擦拭著手中的寶劍,雖說父皇似乎是在保護哥哥,但離開京城前的那般詭譎情形,現下他是無論如何不放心景琛自己回去的。
「我覺得……」慕含章看看那十八個強悍非常的高手,又看看景韶手裡的寶劍,若有所思。
「嗯?」景韶把寶劍收緊劍鞘,抬頭看向自家王妃。
「或許父皇讓哥哥來找你,就是要你保護他。」慕含章抿了抿唇,雖然這話說出來有些匪夷所思,以帝王之力要護住景琛還不是輕而易舉,何苦要繞這個大圈。
「啊?」景韶詫異地張了張嘴,隨即不屑地輕嗤一聲,他那個父皇何時會考慮這些了?若是還能想到要保護兒子,當年他就不會被人隨意領出牢房,逼死在封月山崖。
「王爺,王爺,不好了!」守門的將士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京城來人宣聖旨,是帶著囚車來的!」
「什麼?」慕含章立時站了起來,囚車!為什麼帶著囚車?莫不是他們與淮南王的事暴露了,不由得攥緊了景韶的手。
景韶安撫地回握住:「到哪裡了?」
「已然到了門前,與睿王殿下撞了個正著!」這也正是他慌亂的原因,那人見到睿王,也不進門,就直接宣紙,明顯來者不善。
「我們去看看。」這時候景韶反倒冷靜下來,一手握劍,一手拉著自家王妃,沉聲道。
兩人行至門前,就見顧淮卿拔出腰間佩劍擋在景琛身前,對面二十幾個身著兵服的人跟著一個宣旨官員,身後還帶了一輛木頭囚車,兩個拿著鐐銬的人就要上前,被顧淮卿的劍逼退了幾步,氣氛很是緊張。
「睿王殿下是要抗旨不成?」那官員看著面生,應當不是三品以上的朝中大員。
「去叫十八騎來。」景韶輕聲在慕含章耳邊道。
慕含章點頭,轉身回了院中。
「什麼旨意?給本王看看?」景韶伸手去要聖旨,那官員有恃無恐,將手中的黃絹遞給他。低頭看了一眼,上面明顯不是宏正帝的字跡,但落款處有傳國玉璽的印章,卻不似作偽。
「皇上有旨,讓我等速速帶睿王返京,成王殿下莫要讓我等為難,」那官員皮笑肉不笑道,「睿王意圖毒殺君父,謀逆奪位,已是罪無可恕,成王殿下若是阻撓,當以同罪論處。」
景琛聞言,頓時如遭雷擊,父皇讓他來調查藥粉,莫不是因為父皇自己也服了此藥?
景韶冷哼一聲,刷拉一聲拔出寶劍。
「景韶,莫衝動!」景琛出聲喝止,輕輕撥開顧淮卿持劍的手,「我跟他們回去。」
「不行!」顧淮卿再次擋了上來,說什麼也不肯讓那持鐐銬的人靠近景琛。
「謀逆奪位?」景韶聽到這幾個字,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凝固了,當年他罪狀里,最大一條就是謀逆奪位!如今,這罪名被他躲去,竟又落到了哥哥頭上。
「成王殿下要想清楚了,可別……」那官員一句話未說完,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景韶,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鮮血瞬間從脖頸間噴薄而出,死於非命。
景韶甩了甩手中的寶劍,仿佛只是砍了個樹枝一般從容,那些個押運囚車的兵士頓時亂作一團。
「墨雲十八騎在此,誰敢動睿王!」一聲底蘊深厚的長嘯從院中傳來,十八個黑衣侍衛剎那間將景琛圍在中央。
景韶用帶血的劍尖指向那些人:「一個不留。」
「留一個活口!」慕含章趕緊接了一句。
墨雲十八騎得到了景琛的首肯,齊齊出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眨眼間將那些個兵士斃於刀下,唯獨留下那拿鐐銬的大漢。
那人早已嚇得腿軟,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再沒有半分方才的兇惡囂張。
「爾等究竟是何人?」景韶以劍抵住大漢的下巴,冷聲道。
「回,回成王千歲,我等乃是刑部獄卒,那個傳旨的是刑部主事。」大漢嚇得磕巴,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
「誰讓你們來的?」慕含章站到景韶身邊。
「小人不知,主事大人說要到江南傳聖旨,小的就跟著來了……」那人說完,突然倒了下去,竟是生生嚇暈了過去,身下還流了一灘黃色污物。
景韶立時摟著自家王妃退回台階上,讓人把這大漢先關起來。
回到院中,景琛拿過那份聖旨仔細看了看,漸漸蹙起眉:「這玉璽是真的。」聖旨書寫之人並不一定要是帝王本身,但只要蓋上玉璽,便是真的聖旨。
「反正人已經殺了,」景韶滿不在乎道,「若是父皇問起來,就說路上遇到淮南軍,被淮南王殺了。」
顧淮卿聞言頓時黑了臉:「你還打算往我身上抹多少黑?」
「反正你已經是叛國罪人,不差這一條。」景韶靠在自家王妃身上,沖淮南王呲牙,小黃爬到軟塌上,也跟著呲牙,只是比景韶猙獰許多。
慕含章頭疼地看著三個不知大禍將臨的傢伙,嘆了口氣,只得看向景琛:「這聖旨若是真的,該怎麼辦?」
景琛眸色深沉,將手中的聖旨捲起來,慢慢攥緊:「如今沒有任何消息,只有兩個可能,其一,父皇是當真要押我回去問罪;其二,便是父皇已經被景瑜奪了權。」而墨雲十八騎還在這裡,宏正帝臨行前定然有所囑託,所以第一種可能性不大。
「還有一種可能,」慕含章緩緩摩挲著老虎尾巴,「父皇也在試探,到底誰是下毒之人。」
此言一出,幾人俱是一怔,景琛沉吟良久:「不錯。」當初不許他回睿王府,定然也是對他起了疑心,以宏正帝的手段,縱然病入膏肓,也不至於被景瑜那個不成器的奪了權去。
「不論是什麼狀況,總要回京才知道。」慕含章看向景韶。
景韶眼中寒光盡顯:「我帶五萬兵馬回去,實在不行,就殺回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