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遠空傳來微小的腳步聲，如同凡人踏路而來。
刷刷刷——
李秀等人轉身凝眸，看向南方，腳步聲從南方天際傳來，由遠及近。
來人腳步沉穩，卻又透露著散漫，似乎是一位散步之人。但李秀等人很清楚，如此深夜，在南荒北域和中域交界之地，有人前來，必定不是一般人。
來人，必定是一位武者，而且實力不低。
「戒備——」
荊辛低語。
頓時，十三騎神色凝重，殺氣凝聚，周圍的虛空似乎都被殺氣凍結了。
極兔也收起散漫和嬉笑之色，斜眼看向南方。
這些都被石芷曦看在眼裡，而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李秀身上。她發現，李秀神色平靜，負手而立。但無形之中，如同一桿長槍，隨時可能刺出。
看似沒有殺意，但周圍的溫度似乎降低了大半。
仿佛間，似乎有諸天神魔在墜落，無數殺氣震動九天十地。一旦出手，必定會驚天動地。這樣的氣勢，在一些聖子級人物身上，都難以出現。
「萬古神話落，上古驚世間。」
「人族無大帝，望月主沉浮。」
「一夢百萬年，滄海化成塵。」
「盞燈照前路，今夕是何年？」
南方，傳來悠悠之聲。
仿佛來自上古時代，又像是自神話時代傳來。似乎是歌聲，又像是游吟詩人在低低吟唱。給人一種蒼茫洪荒之感，似乎是一位暢遊時間長河的萬古仙神。
歷經世間滄桑，閱盡萬古沉浮。
「是一個老頭——」
極兔斜眼看著南方，嘀咕道。
只見一位老人，鬚髮皆白，手持一盞明燈，緩緩踱步，踏空而來。
他仿佛隨時會被微風吹倒，眼神渾濁，腳步虛浮，卻每一步，都很堅定，緩緩踏步，向前而行。明燈散發出微弱的輝光，照亮前方，與月光、星輝交映。
「哈——為我們照亮前路的人來了——」
李秀露出笑意，看著向北而來的老人，緩緩道。
這一刻，石芷曦很清晰的感應到，那一股寒意消失了。李秀如同鄰家男孩般，露出笑意，看著快速靠近的老人。
「原來是公子的熟人——」
荊辛鬆了一口氣，看著這個老人只有三階大成左右的修為，而且年歲很大，似乎隨時可能因為壽元而坐化。但她身為殺手世家出身的武者，有種直覺，這個老人，非常不好惹。
現在見李秀似乎與老人是熟識，避免了一場可能發生的大戰，荊辛鬆了一口氣。
「屬下——掌燈，拜見殿下——」
虛空之中，老人露出激動之色，老眼渾濁，淚光閃爍。
剎那間，他就飛到望山，來到李秀身前，彎腰施禮，神色激動。因為身體腐朽，顫顫巍巍，似乎隨時可能因為激動，而斷氣。
「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李秀深吸一口氣，緩緩向前，扶起老人。
「我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到殿下。未曾想，蒼天憐惜，讓屬下在消逝之前，得見殿下。縱然馬上逝去，也知足了。」老人非常激動，老淚縱橫。
「我也未曾想，當年一別，還有再見之日。」
李秀輕嘆一聲，凝視遠空片刻，這才說道。
眼眸中星辰流轉，充滿了滄桑，露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神色。
眾人靜悄悄，就連平時最能鬧騰的極兔，都沒有說話，沒有打擾李秀和掌燈人的談話和敘舊。
「多年不見，殿下還是如當年那般英武——」
掌燈人仔細端詳，微笑著讚嘆道。
「掌燈別那麼客氣，『殿下』之稱，就免了。我族早已消逝在歷史長河中，舉世茫茫，也未見一個親人。如今，我不過是一介散修，當不得『殿下』之稱。」
李秀搖了搖頭，直言不用那麼稱呼，叫他的名字即可。
殿下，這個稱呼，除了古國、皇朝這樣的王朝勢力的王子、皇子等。主要是人們用於尊稱古教的教子教女、聖地的聖子聖女、教主、聖主等，一般武者，沒有這個稱呼，也受不起。
「以殿下的身份，那些所謂的聖子聖女，算不得什麼——」
掌燈人聞言，收斂神色，淡淡道。
這一刻，他如同神話時代的仙神，俯瞰世間，未將南荒所謂的聖子聖女們放在眼裡。在他看來，各大聖地的聖子聖女，號稱人族最頂級的一批天驕，是南荒未來真正的霸主，是世人眼中的大人物。但與李秀相比，如同雲泥之別。
石芷曦神色平靜，但多少有些不悅。
這裡就有一位人族聖女，人在這站著呢，好歹留點面子。
「咳——所謂身份，所謂名號，都是虛幻。往事早已成塵，我如今出道，只為追求武道巔峰，走帝路——」李秀擺了擺手，他並不在乎地位、身份、名號等。
只有武道，才是真，其他都是虛幻。
他要走的，是帝路！
萬古多天驕，帝路多枯骨！
「此番前來，追隨殿下，是想勸一勸殿下。」
掌燈人說明來意。
「你想勸我不要去瑤池？」
李秀神色平靜，明晰其來意，淡淡道。
果然！
石芷曦神色一凝，她得到的消息不假，李秀此番北上，不僅為了避開大玄皇朝。更是想要參加瑤池盛會，參與這一場人族與異族的博弈大會。
而這個神秘的掌燈人，稱呼他為『殿下』，並且勸他不要去瑤池。
可見，李秀的身份非常不簡單，恐怕來自某個隱世的古老勢力。但從他們的幾句言語之中，可以看出，那個古老的勢力多半沒落了。
掌燈人勸李秀別去瑤池，就是想勸李秀不要出風頭，避免招禍。
「殿下始一出世，聽聞中域大亂，又有巨人族在背後作祟。於是，自南域北上，入中域。明知被天玄軍各個派系排擠，依舊率領少數人，南征北戰。最終，在青陽之戰，以八千人打崩百萬大軍。陣斬巨人族，事了拂衣去。絲毫不在乎危險，不在乎那一戰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如今，恐怕各大勢力都已經知道殿下的戰績，殿下想要安心修煉，是不可能了。」
「青陽之戰雖然兇險，畢竟最強者不過四階戰力。」
「瑤池盛會則不同，聚集了南荒絕代聖主和異族強者。可謂強者雲集，風雲際會。無論結果如何，必定石破天驚。殿下不過三階修為，又非聖地、古教、上古世家之人，若是捲入其中，危險至極。」
掌燈人繼續說道，寥寥數語，就點出其中的兇險。
那是人族各大勢力與異族的談判大會，各大聖地都未必能鎮壓異族，更何況如今沒有背景的李秀。那樣的盛會，古教都不敢輕易出頭，一個沒有背景的武者，一旦出點事，就是滅頂之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李秀，包括石芷曦。
「我自是知道其中兇險，生逢亂世，想要安靜修煉，又能獲得幾年清淨。」
「我入天玄軍，征戰中域，陣斬秦莽和巨人族。並非為名利，只想讓世間生靈，享受安寧。」
「如今組建風雲衛，北上瑤池，也不是為了出風頭，也不想湊熱鬧。」
「只是想讓異族知道，我人族並非無人——」
李秀沉默片刻，背負雙手，緩緩踱步，然後站定，凝視遠空。
「殿下——你們一族從未欠人族，歷代英傑，皆為守護人族，平定黑暗時代而殤。如今恐怕只剩殿下一人，何必如此。殿下不欠人族，完全可以做一位瀟灑的武者，追求武道巔峰。」掌燈人聞言，輕輕一嘆。
什麼？
石芷曦和荊辛等人聞言，露出震驚之色。
李秀的家族，為平定黑暗時代而殤？若按掌燈人所說，這是一個於人族有震驚萬古的大功的族群。而且如今凋零，似乎只剩李秀一人。
但他們從未聽過，神話時代和上古，甚至這個時代，有一個李姓大族，一個於人族有蓋世戰功的李姓大族。
「我何嘗不想做一位逍遙武者，揮灑武意，不必理會爾虞我詐，明槍暗箭。」
「但如今，南荒已亂，異族壓境，身為人族——我怎能袖手旁觀，異族敢欺我人族無人，那便嘗一嘗我手中長槍——」
李秀搖了搖頭，淡淡道。
他身上散發出驚人的銳氣，如同長槍刺出，周圍的虛空都被恐怖的寒意籠罩。
「有數了——如今，黑暗將至。這個時代或許比神話時代末期，上古時代末期，還要混亂和危險。如今南荒已亂，一旦瑤池盛會談崩，必將驚天動地，遍地烽火。」
「殿下為平亂而生，這是命數，終究還是未能避開。」
「既然如此，屬下就追隨在殿下身後，趟一趟這亂世。」
掌燈人知道自己不能勸住李秀，這一族都是這個脾氣。他們似乎專門為黑暗時代而生，而李秀，更是曾經被寄予厚望，是那一族準備來平定黑暗時代的萬古奇才。
既然勸不住，那就加入。
更何況，黑暗時代將至，甚至已經奏響序曲。掌燈人，不會坐視不管。只是嘆惜那一族，如今或許只剩李秀一個獨苗，不忍李秀出現意外。
「如此甚好，我們身為人族武者，怎能讓異族欺壓人族。待人間平靜，再做一位逍遙武者，遊歷星空，體驗萬丈紅塵——」
李秀點了點頭，他不會容忍異族欺凌人族。
更不會，看著遍地烽火，生靈塗炭，而不管。
「希望有那一天，當年殿下的旗下，英才濟濟。如今——除非成帝，否則，欲成大事，少不得人才。單槍匹馬，想要在亂世中立足都難，更何況要平亂。」
「自古，欲成大事，必有文武兩隻翅膀。如今，殿下身邊，急缺人才——倒是這文武兩隻翅膀，算是齊了。」
掌燈人唏噓，當年李秀還不叫這名字，旗下英才無數。
如今，不過區區十三騎，外加一位刺客，一隻兔子。但他又露出笑意，看向石芷曦，點了點頭。
「老頭，嘛意思？你的意思是，本皇和他們是武，這丫頭是文？」
極兔斜眼，看著掌燈人。
「我跟聖女殿下，只是初識——」
李秀聞言，笑了笑，直言與石芷曦只是初識。
「以殿下之才情，早晚的事——」
掌燈人露出笑意，似乎對石芷曦很滿意。
石芷曦有些無語，這掌燈人哪來的自信？要知道，她只是奉命前來看看李秀，考察一下李秀的天賦才情，但這掌燈人什麼語氣和眼神？
怎麼，有點長輩看兒媳的意思？
瘋了吧！
「前輩，有些話，可不好亂講——」
石芷曦神色淡然，淡淡道。
「你若不傾心我家殿下，何必星夜追趕而來。」
「曾經，無數天女追隨在殿下身邊，殿下都不正眼一看。」
「你若不把握機會，未來有得哭。」
掌燈人聞言，笑了笑。
雖然語氣有些不客氣，但在他看來，似乎天經地義。所謂的聖女，真的不在他眼中。
「告辭——」
石芷曦聞言，轉身飛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