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王者之證
「李閣下，你想吃點什麼嗎，不過也只有澱粉糊配料理包。藍莓口味怎麼樣，拌點番茄醬？」
「那什麼噁心吃法，是嫌防腐劑的橙子味還不夠麼。有辣椒咖喱粉唄。」
「抱歉，好像其他料理包用光了，只有藍莓和葡萄。」
好吧，畢竟重口味調料包在民間黑市，可是貨幣一樣的珍貴存在啊……
「算了，原味的炒干點，多搞點鹽就行了。」
於是漩渦大廚一陣爆炒，李蟠和盧德維奇拿著餐盤打了飯，在漩渦幫食堂找了個位置坐下。把維生素片碾碎了，拌上調味劑，在炒熟的土豆糊里攪著吃。
那畢竟大家都是軍團的夥伴了，食堂蹭個飯當然沒問題。不過這精靈王子的口味也挺重的，高濃縮調味藍莓粉把那盤糊糊攪拌成黑色，面對面的李蟠都感覺到一股噁心的甜味。
盧德維奇倒是無所謂，看看調料包，
「維生素蛋白質碳水合物……營養成分蠻充足的。
你們這雖然是美食荒漠，到處都是工業預製品，但完全可以滿足高強度作業的體能需求，而且有實打實的飽腹感，幾乎零成本的供養大量人口，多虧了這些配發的免費食品，不需要考慮補給的問題了。」
「我先聲明，這些東西只是原料，專門給沒社保的窮人吃的，城裡餐館還是有正經預製菜的。」
李蟠沒好氣得嚼著土豆泥，
「你這細皮嫩肉的，看起來也是個嬌生慣養的王公貴族，吃得慣嗎？」
「餓的時候有東西飽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盧德維奇細嚼慢咽，優雅得用勺子用餐。
「而且閣下猜錯了，我可不是什麼大人物。
雖然生在王家，有幸從小接受教育，但我出生時即有基因缺陷，魔力遠低於同族，幾乎毫無成為魔法使的天賦，身形矮小瘦弱，在精靈眼中，是天生的殘疾。還有這特殊的發色和瞳色，在精靈的文化中更不討喜，被視為『醜陋，邪惡，不詳』的象徵。
因為我的存在，王室一直飽受批評，政敵在宮廷中放出謠言，說我是野合的產物，下等的半精靈，以此侮辱母后的名譽。因此我也自然遭到王室的疏遠和同族的歧視，迄今為止不被承認王族的身份，幾乎就是在民間放養大的……」
李蟠皺眉打斷他，
「喂，你等等先，幹嘛呢？我是來幫你奪取那個魷魚之乾的，你和我講這些廢話幹嘛？干不干？不干我吃飽就走咯？」
「承蒙李閣下相助，願意充當我軍的內應，真是感激不盡。然而身為軍團的一線指揮，我也不能聽信你隻言片語，就貿然動員全軍，跟著你去攻打門之守護者。」
盧德維奇優雅得理著額前劉海，
「而且閣下雖然成為了夥伴，但我們雙方還不相互了解，也無法配合發揮戰力吧。所以我認為，戰前通過適當的社交，達成共情和共識，結成戰友的羈絆是很有必要的。請別誤會，這不是針對您個人，是所有加入的同伴，我都會和他們交心，了解自己的隊友，這可是領袖的義務啊。
當然我理解，人種的差距也是客觀存在的，我也知道雖然自己是族中的異類，但精靈一族過於美麗優雅，難免會有人自慚形穢，不大放得開，所以請閣下不用自卑，大家坦誠相待，暢所欲言好了。」
李蟠眯眼瞧他，
「哦，要過劇情是吧……所以伱是你媽和什麼東西野合出來的？」
盧德維奇優雅得破防，
「那是謠言！是污衊！基因突變的概率雖然低，但也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好麼！歸根結底，精靈只是人類進化的一種可能性，下一個環節，我這最多只能算是返祖罷了！」
李蟠，「別激動嘛，我這不是第一次見活的精靈，純屬好奇麼。所以你們真能和人雜交嗎？和其他非人類人呢？比如哥布林？」
盧德維奇看看他，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優雅，
「可以，雖然自軍團的分裂後，人類的移民散布在不同的恆星系，已經發展出不同的生態和文明，但時間還沒太長。
大部分人類亞種之間其實尚未達到生殖隔離的閾值，依然存在混血的可能，不過因為基因病遺傳病的原因，後代不容易存活罷了。
而且……其實精靈語裡，『哥布林』指的是你們這樣，未實現光榮進化的，衰退變異，基因劣等的土著人類。
畢竟你看，和精靈相比，你們個子矮，相貌丑，身體虛，而且性格惡劣，野蠻好殺，骯髒好色，愚蠢貪婪，不講信譽……
所以也有人侮辱我是『哥布林王子』呢。」
李蟠，「喂，偏見的部分不用描述的那麼詳細……」
「軍團長大人，垃圾回收車來了，這是回收品清單。」
這時一個爆炸頭漩渦妹子拿著清單過來，義眼閃著紅光掃描著王子殿下，咔咔咔自拍。
盧德維奇接過報告，掃了一眼，微笑點頭，
「謝謝你迦娜，幫大忙了。麻煩送到N9庫房。」
「是，是我應該做的！」
爆炸頭妹子激動極了，好像追星的粉絲激動得渾身直抖。
李蟠瞅瞅他，
「你人氣挺高啊哥布林王子。明明這麼弱，居然還當上了軍團長呢，是不是用那魔法電眼亂掃呢。」
「你說這『王者之眼』？閣下還精通魔術啊，不過其實我並不是很擅長此道。也正因為我很弱，才只能躲在幕後，做一些管理和計算，輔助大家的工作罷了。」
盧德維奇就在餐桌上取出台終端機，一邊敲鍵盤錄入清單，一邊聊天，
「至於『王之眼』麼，這是我阿瓦隆王族秘傳的魔眼魔法，也是正統的王室血脈才能覺醒的天賦魔法，所以我才說，我不是什麼野合的混血。
只不過我運氣很差，覺醒的偏偏是被稱為『王之證明』的絕對支配魔術，這是可以讓仆臣絕對服從的秘法，被認為是天命王者的象徵。
作為第一等的魔眼，『王之眼』在精靈帝國的文明里有很高的政治地位，但偏偏被我這樣血統劣化的庶子繼承。
而我的魔力本就比同族更低，還被這魔眼所消耗，因此這『王之眼』對我來說只是純粹的負擔和雞肋。
由於缺乏魔力，對遠比我血統更純，年歲更長的精靈，這魔術毫無用處，拿來欺負那些無魔法耐性的種族，又純屬多此一舉。而真正的高手更無不有著極強的意志力，在生死之戰中根本不是這些小法術可以干擾的。
也正是因此，我也愈發遭到王室的厭惡，被認為玷污了那『王者的證明』。」
李蟠又盛了一鍋土豆泥，
「所以你一個人來夜之都，是想要證明，自己並未辜負來自血脈的期許？是個真正的王者？」
盧德維奇坦白，
「確實有這方面的考量，畢竟別人的閒言閒語可以不在意，但身為人子，又有誰願意看到母親對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呢。
不過說實話，要不是因為被這『王之天賦』拖累，失去成為魔法使的可能，我大概也不會放棄魔法之道，專心研究那些上古軍團科技就是了。」
盧德維奇把終端機轉過來，指著屏幕上的藍圖，
「言歸正傳吧，這是簡化的星鏈通訊器，上古軍團時代，用來和近地軌道天體交互通訊的地面天線，接受發射引力波的一體機。
由於如今遨遊星海的鯨群，也進化出了類似引力波通訊的器官，在精靈帝國，就是用這古代設備和星海鯨群進行溝通。
既然公司奪取了劍石，打算召喚鯨群，或者其他什麼東西。我們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建造通訊器，警告星鯨這片宙域的危險，就可以破壞公司的圖謀了。」
李蟠一愣，
「這麼簡單……不是，你們都暴露了，還不莽一波，武力奪取劍石？萬一這設備不起作用怎麼辦？」
盧德維奇倒是挺自信，
「現在軍團戰力大損，還不是和門之守護者開戰的時候，而且我估計這次打草驚蛇，公司會立刻舉行召喚儀式，漩渦幫還在訓練，軍團還沒成型，恐怕來不及發動突襲。
這設備雖然古老但可靠，在精靈的世界，一直使用引力波呼喚星海鯨群，像燈塔一樣為它們引路，如此使鯨群在世界樹之間，形成了周期性的巡遊，把鯨群當作貨船來使用，將各個恆星世界緊密聯繫在一起。
而作為交換，我們也會讓鯨群在世界樹下產卵，替它們保護幼崽，直到形成新的群落。你可以理解為一種文明的共生關係吧。」
李蟠懷疑，
「共存……不同智慧種族，真的能共存嗎？」
盧德維奇聳聳肩，
「事在人為吧。確實有海盜會捕鯨，不過保持文明之間的溝通，比星鯨身上那點資源重要的多，所以各族一直在聯手打擊捕鯨者。」
李蟠看看他，
「我不是指那些魚。」
盧德維奇也聽懂他的意思，想了想答道，
「初期的衝突和戰爭，傷亡是不可避免的吧，但無論是惡性的競爭還是良性的互動，只要保持交流，大家遲早能找到共存之道。
你也看到，我們軍團並不是單一種族，大家也不是一開始就選擇和平共處，聯手合作的。曾經我們之間，也為了有限的資源和生存空間，不斷爭鬥廝殺，但最後還是達成共識，實現和平，攜手走到這裡了不是麼。」
「但那種所謂的和平，只是因為你們都太弱了，純屬菜雞互啄，誰也滅不了誰還白白損耗資源，收益太低，才無可奈何達成的妥協不是嗎？」
李蟠把魔力計放在筆記本旁邊，
「那些魔法使可能無法理解，但哥布林王子，你是懂科學的，應該知道軍團和盤古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吧？真的以為這點小把戲，能掀翻盤古嗎？
你也看到，這一台早就過時的MIMR，還有垃圾場的回收資源，便足以輕鬆把軍團的上古科技再現，把一群渣滓武裝成大軍。
你知道這樣的產線，天上有多少嗎？我告訴你啊，ORBIT PLANT，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也數不清啊！
公司，是字面意義上可以把你們的文明碾成芥粉，掃得渣都不剩！
這絕對力量的差距下，強者有什麼必要和弱者平等尊重，和平共存呢？
換成是你，你會和餐盤上的肉共存嗎？會和腳下的蟲子平等對話嗎？」
盧德維奇沉默了一會兒，
「公司的領導層會怎麼做我也猜得到，畢竟按照你們的邏輯，弱者本來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麼。
但是，我只能說，倘若是我贏了的話，我會選擇和弱者共存的。」
李蟠笑了，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呢，王子陛下，大概只有你這樣乳臭未乾的小子，會相信人類還心懷善意吧。」
盧德維奇搖搖頭，
「我是認真的，別看我的相貌年輕瘦弱，但我好歹也是個精靈，迄今為止也度過了兩百年的歲月，結過兩次婚了。」
李蟠大驚，「靠！不是，精靈的話兩百歲也沒成年吧？不犯法嗎？」
盧德維奇苦笑，
「王室確實是不許的，但因為同族嫌我丑麼，我的倆個妻子都是哥布林，嗯，未開化的土著人類種族，所以並沒有法律的約束。
當然了，和精靈相比，她們確實可以說，是朝生暮死，弱得和蟲子一樣吧。」
李蟠冷哼，
「所以你又想說明什麼，因為你個人是個天生的異類，所以對同樣的弱者，懷著憐憫之心？
所以若你帶領軍團獲得了勝利，軍團完成了征服，也可以放過地球上的劣等哥布林們，致力於實現多種族的共存？」
「不行嗎……我是說……至少我從來沒有覺得她們是蟲子……」
盧德維奇一時視線渙散，仿佛陷入了回憶，喃喃道，
「你知道嗎，母后從不希望我參與競爭王位，我的族人們最好我有多遠滾多遠，永遠不要出現在王庭礙她們的眼。
所以我如她們所願，從小就遠離樹冠的王庭，在大樹的根里生活，嗯，也就是這種貧民窟之類的地方，並在那裡結識了我的妻子們。
雖然很短暫，但直到現在，我依然能記住和她們生活在一起的點滴。那份回憶，那份感情，對我來說絕對不是什麼虛假的，捏造的東西。
世界雖然狹小，現實雖然殘酷，但是人，真的是可以相互理解，一起生活的啊。
我們人類，也不是什麼生來的頂級獵食者啊。我們也曾經是弱小的生物啊。我們不就是因為相擁抱團，通力合作，才能在殘酷的自然界中倖存下來的嗎？
高高在上的精靈王族，雖然已經看不到腳下的芸芸眾生，但我和他們不一樣。
我看得到，大家，都是真實存在，真實生活在世界上的人啊……
誰都想活下去啊，誰都有感情的，這世上又有多少瘋子，非得把一切都毀滅？絕大多數其實都是有血有淚的普通人，不是嗎？
這個宇宙是那麼得大，連鯨群都可以自由得翱翔！
上古人類是那麼的偉大，我們的足跡遍布這星海銀河！
迄今為止，人類創造了那麼多的奇蹟，建立了無比燦爛的文明！
而人類……人類的光陰，又是那麼得短暫，真的流星一樣，放盡了光輝，便轉瞬即逝了……
真的，所有的幸福，所有的點滴，一眨眼就會過去了，為什麼要浪費珍貴的時光，自相殘殺，殺戮不止呢？
為什麼大家不能幸福得過好眼前的生活呢？這不是所有人都期望的嗎？所以現在的世界，不是很奇怪嗎？
就因為少數幾個瘋子的貪慾，恐懼和猜疑！就要把大家擁有的一切，那些轉瞬即逝的美好都毀滅嗎！
要把豐饒的大地都燒盡！把滿天的星星都擊墜嗎！我不想要那樣的世界啊！」
盧德維奇一拳砸在餐桌上，周圍的漩渦幫都望過來，餐廳里寂靜無聲。
「我……我想要，想要建造一個，哪怕弱小如我的妻子們，也可以笑著生活下去的世界。
哪怕只是稍縱即逝的和平，我也想創造那樣的世界。
因為我並不弱！因為我有能力！因為王就該領著大家向前行！向大家都想要的世界前進！那才是領袖的義務吧！
不是躲在後面！指使別人，為他愚蠢可笑的欲望和恐懼去死啊！
哪怕現在弱小又如何，我有一生的時間去嘗試！去失敗！去努力！
哪怕可能只是暫時的成功，哪怕只能達成虛假的和平也罷！這就足夠了！
因為對比我更弱小的人們來說，那份短暫安寧，也許就是她們可以微笑著，幸福度過的一生了……」
李蟠沉默了一會兒，
「想不到，你小子是認真的……你是真的打娘胎出來就腦子有病……」
盧德維奇看看魔力計，
「你真的認為，期望活著和平的世界是一種病麼，也許吧，無所謂。
我們是遠離家鄉，踏上歸途的軍團，
我們體內流著，和那群義無反顧，踏入星海的古老先祖一樣的血。
在我們離開家鄉的時候，所有人都做好死在途中的覺悟了。」
然後他看向李蟠，伸出了手，王之眸中並無魔力匯聚，卻仿佛也有異樣的火焰，熠熠生輝，
「李大郎，你是想在公司手下，做一輩子的鷹犬。
還是和我們一起，改變這個世界！」
李蟠愣了楞，嘆了口氣，
「傻子……好吧，那入伙吧。」
於是李蟠握住他的手，然後不等盧德維奇展開笑顏，精靈王子忽然愣住了。
他看到忍者的身後，八臂的菩薩，從冥冥中現身，並把手足環抱下來，將自己護在核心。
然後天空中，三顆明星突破雲層，在半空中閃耀著，放射出璀璨的光輝。
無窮盡的質子核綻放出來，把天空燒成赤色，把大地焚成血色。
只是一瞬間，萬物皆於就被超壓沸騰的熱風摧滅。
於是那些心懷決意和期望的小小的蟲子們，就在盧德維奇的眼前，一齊灼成了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