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林州湧出的這些生物,或許不應簡單地稱之為惡徒,,而是一眼望不盡頭,浩浩蕩蕩排開數千里、覆蓋周圍群山的強大戰士。
他們仿佛是厲鬼化身,是天生惡魔,更是一具具只能顯威於戰場之上的傀儡。
這些妖兵,身披禁咒環繞的血色戰鎧,手中持有的武器無一不是非凡之物,或槍或棍,或刀或斧,皆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哪怕從其中隨便揪出一個所謂的弱者,也絕對是以一當十的怪物,而他們所當的十人,並非平凡之輩,而是肉體接近於極致的壯漢們。
這些戰士的實力極為恐怖,紀律嚴明,卻如同三無產品:沒有意識,沒有痛覺,沒有情感。他們仿佛只是戰爭的機器,被某種力量驅使著前行。
淵淵大陸的皇庭將這些戰士解釋為怨念凝聚所化,而多方德高望重的仙師也從他們的屍體上探查到了恐怖神秘的怨念。因此,這些戰士被稱作「怨流軍」,意為體內流淌著怨念的軍隊。
六年之中,怨流軍自淵淵大陸詭原山脈殺出,一路東行,南吞北並,勢如破竹。他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僅用六萬傷兵的戰損便宣告了淵淵大陸整整五十五萬守軍精銳的破碎。
淵淵大陸的都城炎陽城,位於峰巒州,也遭遇了怨流軍的猛烈攻擊。
守衛大戰可用慘烈二字概括,城內屍體堆積如山,護城河溢滿鮮血。雙方不斷來回爭奪,半年下來,接近二十萬守城將士拼死抵抗,最終命隕於此。昔日繁華的建築均被破壞,血流成河,宛如人間地獄。
炎陽城的城牆曾被譽為固若金湯,歷時數年以堅硬的青苔瓦石堆砌而成。它曾面對八萬起義軍不分晝夜的進攻而屹立不倒,未能讓敵人攻入城牆一步或損壞一成磚瓦。然而,在怨流軍團先進的器械與無休止衝鋒之下,這厚重的城牆卻被徹底沖毀。
儘管侵略已經開始了六年,但仍然沒有人知道怨流軍背後的指揮者是誰,也不清楚他們的真實目的。只是所有線索都似乎指向了瀛終之亂。
三位從戰場上僥倖逃生的重傷士兵在臨終前透露出驚天秘聞:他們曾在戰場上親眼目睹已經死去的瀛終大帝以及他展現神威的情景。這一消息震驚了守軍元帥,他迅速攜一眾人馬趕來。在營帳內,老兵們堅信自己所見非虛,他們所見到的人一定就是曾經名號冠絕天下的瀛終大帝。
只因大帝佩戴的那把海途洲傳國之劍太過傳奇,一劍之威足以撼天動地。
瀛終劍的畫像、仿品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幾樣,這般天物甚至有鎮宅辟邪的寓意。而在戰場上,他們所見到的並非仿製玩意,而是實實在在的真品——能一劍斬開漫天雲幕的神劍。
傳聞這傳國之劍只認瀛終大帝一人為主,天下間絕不可能出現第二個拔起瀛終劍之人。況且那持劍者與瀛終大帝也有七八分相像。傷兵三人吊著最後一口氣指認,斷定在戰場上率領怨流軍衝鋒陷陣的正是已故的瀛終大帝本人。
話一脫口,人已亡。
據說當時有不少善於望氣的仙師在場作證,三人言語並無扯謊跡象。
此事一出天下譁然,人們將怨流軍與二百年多前離奇死亡的瀛終大帝聯繫在一起,認為整個瀛終之亂或許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自導自演、精心策劃的戲碼。
他們推測瀛終大帝與那極惡高人積蓄力量意圖統治整個蘊靈大陸。
然而也有人發覺這若真是瀛終大帝的手段實在多此一舉,以他的強勢性格,若真欲統一天下,大可四處征討,實在沒必要假死脫身,刻意遮掩,甚至連功臣都盡數坑殺。
矛盾之下,其後真相仍然撲朔迷離。
怨流軍每攻下一座城池,都會下達屠城的命令,他們的行為仿佛是要趕盡殺絕這世間的一切,而非對其進行統治。
古語有云:「克城無多殺,苟得地,無民何意?」面對如此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狀況,其餘五座大陸眾說紛紜,但無一例外,都選擇了冷眼旁觀。
怨流軍的實力強悍,淵淵大陸雖然奮力抵抗,但仍然不敵,如今已經近乎土崩瓦解。而其餘五座大陸的冷眼旁觀,無疑是一種巢毀卵破、唇亡齒寒的短視之策。早在淵淵大陸都城告破之後,整個國家就已經是獨木難支,之所以能夠苦苦支撐六年而不滅,全靠自發抗爭的百萬民兵和靈修的英勇抵抗,更有天下諸多名門正派仗義之士捨生忘死,前來抗敵阻擊。
然而,要說淵淵大陸尚未被完全侵占的最重要的原因,則是那場一年前突然爆發的潰決之戰。
那日,同樣是一個風雨之夜,天外有一道法通天的至強老者殺來,他以一己之力,以身死的代價擋下了近乎十萬怨流大軍的推進!這一戰,重創了怨流軍的侵略先鋒,使其元氣大傷,延緩了其侵略爪牙的蔓延。
也正因如此,才為剛剛清醒過來的黎民百姓獲取了逃亡的大好時機,令千百萬人得以逃出這人間煉獄。
如今,除了自發守城的衛兵和那些來自其他大陸自告奮勇的俠義之士,淵淵大陸西側尚未被侵略的土地,上萬城池都幾乎已淪為空城,城內九成民眾為了保命已經全部出逃。
炎陽城守衛戰的慘烈戰報已經讓人們對這股勢力聞風喪膽,要想活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逃亡海外,尋求其餘五座大陸的庇佑。
時至今日,淵淵大陸十大州中已有七州淪陷,僅剩正鏡州、咕海州、上唐州三州倖存。
而漫襟江上這逃生船隊的目的地,正是此三州之一的上唐州。
雷聲隆隆,在漫襟江上迴蕩。在朦朧的黑暗中,大船隊中央的一艘紅色金紋巨輪顯得尤為引人注目,那便是定鼎。
在定鼎二層的某個小房間內,一個看似十六七歲的俊朗少年身著素衣素布,靜靜地凝視著窗外洶湧的大海。儘管他實際上只有十五歲,但過去的經歷使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比同齡人更成熟的深邃。
呂凌帆是方才說書老先生少數聽眾中的一員,他透過漫襟江的波濤沉思著之前在這裡發生的一切,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
暴雨如注,與爺爺離世那天的天氣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