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錦城。
午後,兩行茂密香樟樹虛掩的街道撒滿了斑駁光影,在東南風扇起的婆娑聲中撫弄著晶瑩。
街道的一邊在一個小廣場前豁然開朗,廣場的另一邊是兩段寬闊的花崗岩台階。
台階的盡頭是一棟宏偉正氣的希臘式開面建築,一排石柱托起幾十米高的門廊。
門廊正中的山花前,一枚國徽赫然在目,莊嚴肅穆。
這,正是錦城最高人民法院。
而這法院前,卻是一條車流無多,布滿了地中海風格矮樓的個性商業小街。
最靠近廣場的對街,是一個小資情調濃郁的咖啡座,大玻璃窗前,幾個露天小桌靜靜地仰望著法院廣場。
就在那遮陽篷下的一個小桌邊,坐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她叫甄子蝶。
她一席黑茶色的法式自然卷長發,八字劉海在風中微微飄動。
她的面前擺著一個手提電腦,左手邊的桌上合著一個手機,斷斷續續地邊思考,邊敲打著什麼。
甄子蝶一襲紅色裹襟長袖連衣裙,配上黑色短靴,寬腰帶勒出了她的纖細腰段,精緻又野性。
時不時地,她抬手理一下劉海。劉海揚起,露出耳際的時候,可以看見她戴著藍牙。
雖然她的注意力大多是在手提電腦上,但她時不時會說上幾句話。
戴著藍牙,身邊又沒有人,路人一定會以為她是在講電話。可是若是有人看到她那合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便會知道,她的手機並沒有接通。
她也會時而轉過頭來,讓偶爾經過的路人驚嘆一下她那嫵媚的桃花眼。
只不過,她的氣質之中,隱隱透露出一絲憂鬱和倦意。
這樣的悠閒就像是一幅水墨畫,寫意寧靜。
同樣是靜,一廣場相隔的法院內也是一片靜,可那不是寧靜,而是古典油畫的那般肅靜。
隨著法官一聲「結案休庭」,兀自離開之後,法庭上卻忽然炸開了。
放眼望去,可聰之處哪裡還有剛才的肅靜氣息?
原告席邊,一個高挑的精緻女人正揚著勝者高傲的淺笑,她就是律師界最年輕的常勝女將軍——齊卉遼。
這女人杏眼劍眉,骨骼精緻,黑色的西裝下是及膝的包臀裙。本已高挑的身材在一雙吉米秋尖頭恨天高的支撐下讓人倍感壓力。
此刻,齊卉遼正解開著因為工作需要而紮起的低馬尾。她的發質烏黑油亮,一頭中分直長發利落乾淨,就和她透露給人的氣質如出一轍。
她小聲地和當事人說了幾句,握了握手,似是撫慰著激動異常的當事人。
但她表情顯得有些生硬,並不是那種人前遊刃有餘的樣子。可若是見識過她在法庭上的妙語連珠,便會詫異她那略帶疏離和生硬的交際天賦。
不善交際並不代表她怕生,這不,一出法庭門,她便笑著朝對方律師伸出手:「一共三十八萬六千七百三十四,支票還是劃帳?」
接過對方當事人不情不願轉交來的支票,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還不忘挑釁:「陳律師,幸會!歡迎下次再來給我當手下敗將?」
沒有理會對方的怒氣,她又轉頭對著自己的當事人說:「等拿到錢,好好過日子?這樣的人,不值得繼續費心!」
給一眾人留下了她在空中甩了甩支票的背影,齊卉遼在他們各有所思的複雜眼神中消失在了法庭長廊盡頭。
與法院的肅靜和街道咖啡館的嫻靜不同,法院台階前的廣場上,此刻卻是剛剛上演著一場鬧劇。
會來這條街消費的人,大多都有一些情調和資本,所以平日裡並不會看八卦熱鬧。
可今天這齣鬧劇,卻引來了不少路人的駐足。不是因為這鬧劇本身有何不同之處,而是鬧劇中心的主角,是個讓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想看一眼的前衛女人。
那女人約莫二十開外,一頭粉色漫畫系的芭比捲髮在她冷白的膚色襯托下沒有一絲突兀。
白色的七分公主袖寬鬆襯衫下配著卡其色的高腰工裝長裙。手腕上層層疊疊掛著一堆混搭手鍊,一個同樣卡其色的斜挎包讓她青春洋溢。
可她現在正被站在自己對面的圓規老婦人叫罵,眨巴眨巴的大圓眼裡滿是遇到奇葩之時的「難以置信」之色。
她叫秦妤嬌,也就是那婦人口中的「姓秦的」。
圓規側身後站著一個男人,高高瘦瘦,但卻看著有些自負又有些苟。
男人名叫王亮,圓規婦人是他的母親,李潤香。
「姓秦的!」那李潤香聲線很尖,「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你跟我兒子談朋友,約會了好幾次了,怎麼才三個月說分手就分手了?」
「阿姨,約會不等於確認關係吧?哪有分手一說?」秦妤嬌覺得好笑,「不是相親的時候您說的,先處處看?不合適就回絕嗎?我覺得我跟您兒子不合適。」
「不合適?」李潤香翻白眼,「不合適你三個月前怎麼不說?現在錢都花了,還浪費了我兒子的感情,你一句不合適就算了?」
「感情?我跟您兒子沒什麼感情吧?」秦妤嬌想要跟她講道理,「就見了幾面,互相了解一下罷了,哪有付出感情這一說?」
可有些人哪是講道理能講得清的?
「好啊!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心機倒是很重啊?」李潤香白眼一番,「這麼說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認真對待過我兒子?早就打定主意要分手了?」
「我們不能算……」分手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被李潤香又打斷了。
「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分手,那還答應我兒子約會幹嘛?騙錢騙情嗎?」李潤香說著轉頭對自己兒子說,「你看看清楚這種女人的嘴臉!仗著自己有點小姿色,就招搖撞騙,騙婚騙財!」
「媽說得對!」王亮點頭附和。
「騙婚騙財?」秦妤嬌不認同,「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跟王亮結婚吧?而且我騙什麼財了?您家王亮給我錢了?」
「怎麼沒給錢?約會不要錢?吃飯不要錢?電影票不要錢?出來約會打車不要錢?」李潤香掰著手指算著帳,「而且每次你都偏偏要選那些既不實惠又吃錢地方,原來是安的這個心啊!」
「李阿姨,我好像沒選什麼奢侈的地方吧?」秦妤嬌覺得好笑。
「怎麼不奢侈?」李潤香瞪眼,「市中心的咖啡廳,一杯咖啡要好幾十塊錢!吃碗麵居然花了五六十!選得那麼遠,我兒子打車堵車都花了好幾百呢!」
「這不是正常消費嗎?」秦妤嬌無語了,「再說了,市中心交通那麼方便,為啥偏要打車?地鐵不好嗎?」
「什麼?你這個壞心腸的女人!你居然讓我兒子去擠地鐵?」李潤香一邊說,還一邊給自己順氣,「擠壞了我兒子,你賠的起嗎?」
這句話讓一群路人心裡著唏噓,坐個地鐵會擠壞?他兒子豆腐做的?
「李阿姨,您今天找我到底是什麼事?」秦妤嬌不想再在這裡跟這個女人浪費時間。
「不准分手!我兒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別得了好處還賣乖!」李潤香斬釘截鐵。
「都說了,沒交往,不是分手,是拒絕交往。」秦妤嬌再次強調。
「你敢看不上我兒子?」
「我就是看不上,您想怎麼樣吧?」秦妤嬌嘆氣。
「賠錢!你這賤女人!你賠錢!」李潤香一聲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