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羽費力地撐開雙眼,目光循著那聲音飄來之處探去。
這一眼,卻讓他心底的震驚如洶湧浪潮,瞬間將他淹沒,那程度竟比目睹墨如雪陷入癲狂還要強烈幾分。
墨如雪亦聞聲偏過頭去,待看清來人模樣,那原本如血般猩紅的雙眸,仿若被清泉濯洗,迅速褪去了瘋狂的色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難以置信,直勾勾地盯著那人。
可當墨如雪的視線不經意間掃到自己手中正死死掐著的白飛羽時,慌亂與無助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忙不迭地鬆開了手。
「咳咳咳……」
白飛羽重獲自由,虛弱無力地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震驚的神情。
死死盯著那個本已瀕臨死亡卻又奇蹟般出現的人,仿佛眼前所見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妖魔一般,令他毛骨悚然。
墨如雪此時心亂如麻,恰似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在胸腔中糾葛纏繞。
但她仍強自鎮定,很快便將目光投向葉安,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輕聲說道:「葉安你……」
「我沒事,你沒事就好,不然我沒法向我老婆交代。他,挺不錯的,你試著與他交往吧,就不要再去禍害小柔了。」
葉安的語調平緩如水,沒有一絲波瀾起伏,亦沒有半分溫度,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幽泉,冰冷而又神秘。
然而,墨如雪此刻滿心滿眼皆是姐姐被擄之事,對於葉安那冷漠的語氣毫不在意。
她只想從葉安口中知曉,究竟是誰擄走了姐姐,姐姐又被藏匿於何處?
就在墨如雪欲要開口相詢之際,葉安卻再度開口。
「回去吧,回魔族,我要去接我老婆……回家。」
墨如雪凝視著葉安那平淡無奇的面容,他看起來似是對一切都成竹在胸,可又仿佛在剎那間變作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周身氣息隱匿得無影無蹤,即便是她這半步飛升境的頂尖強者,也難以窺探出絲毫端倪。
就在墨如雪想要一同前往之時,葉安的身影卻如鬼魅般,轉瞬便消失在了原地,未留下一絲痕跡,仿若他從未曾在此處出現過一般。
那離去的方式,乾淨利落得讓墨如雪這個強者都心生寒意,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咳咳,如雪,你沒事吧?」
白飛羽此刻正捂著自己那被掐得青紫的脖頸,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滿臉擔憂地望著眼前尚在失神發呆的墨如雪。
墨如雪聞聲回過神來,目光落在白飛羽那脖頸上清晰可見的五個指印上,眼眸中滿是愧疚與心疼交織的複雜神色。
白飛羽對她的情意,她又怎會不知?
尤其是方才在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時,白飛羽那溫柔且滿含心疼的低語「不怕,不怕」。
此刻如同一把銳利的劍,直直刺入她的心間。
「我沒事,你呢?你這傻子,我都那般模樣了,你怎麼就不會離我遠些,反倒還湊上來,難道就不怕我真箇失手殺了你?」
墨如雪帶著幾分倔強說道,可目光觸及白飛羽那被自己掐得通紅的臉頰時,心中的自責與疼惜便如決堤的洪水,泛濫成災。
「我若離你遠了,你身邊便當真再無一人了。更何況,當時你可是真真切切動了殺念。」
白飛羽一本正經地說著,可在瞧見墨如雪眼中那一抹對自己的心疼後,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言語間那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之意。
墨如雪聽聞,隨即狠狠瞪了白飛羽一眼,卻也並未反駁,亦未與之吵鬧,而是蓮步輕移上前,運起靈力為白飛羽舒緩身上被自己所傷的痕跡。
「傻不傻……」
墨如雪一邊施展靈力,一邊輕聲呢喃。
白飛羽望著墨如雪這般為自己操勞的模樣,只覺過往所受的一切傷痛都在這瞬間煙消雲散,仿若從未存在過一般。
「或許真傻吧,聰慧一世,卻獨獨在你身上犯了糊塗。」
白飛羽緩緩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墨如雪柔軟的小手,低聲回應。
墨如雪嬌軀微微一震,緩緩抬起頭,目光複雜地凝視著白飛羽。
「我殺了你的弟子,你也還要如此?」
墨如雪再次提及這殘酷的事實,白飛羽一時語塞,這於他而言,確實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心坎。
墨如雪看著白飛羽沉默不語的模樣,卻忽然粲然一笑。
「罷了,你若邁不過心中這道坎,我也無法如你所願。白飛羽,就此別過!」
言罷,不給白飛羽絲毫解釋的機會,她的身影便如輕煙般消散在白飛羽的眼前,獨留白飛羽一人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人族雪山之巔。
顧書晨緊盯著墨傾城身上那道光芒絲毫未見減弱的陣法,眉頭越皺越緊,心中的急躁如烈火般熊熊燃燒。
「真沒想到,這災星的生命力竟如此頑強,心都已破碎,卻還未斷氣。」
顧書晨的眼神中滿是兇狠與怨毒,死死鎖住墨傾城周身環繞的陣法,似是要將其看穿一般。
而墨傾城仿若未聞顧書晨的惡語,甚至吝嗇於給他一個眼神。
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插在雪地中的那柄紙扇,仿佛能從那紙扇之上,瞧見自己心中日夜牽掛之人的身影。
顧書晨已然受夠了墨傾城這般冷漠的態度。
每一次當他試圖靠近觸碰她時,皆會被那該死的陣法無情阻攔,那無形的屏障如同天塹,橫亘在他與墨傾城之間。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顧書晨的忍耐已瀕臨極限。
自己苦戀了兩世的女子近在咫尺,可她心中卻另有所屬,如今更是連碰都碰不得。
這般煎熬之下,顧書晨的內心逐漸扭曲變形,陰暗的情緒如烏雲般密布。
「墨傾城,你當真以為我無計可施了嗎?」
顧書晨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目露凶光,似要將墨傾城生吞活剝。
墨傾城依舊對他不理不睬,那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仿若在那紙扇之上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顧書晨被墨傾城這般冷暴力徹底激怒,剎那間,手中玉筆閃現,他開始瘋狂地凝聚這方天地間的天地之力。
隨著天地之力如百川歸海般匯聚,墨傾城身上的那道伴生守護陣法亦感應到了危機,光芒開始急劇閃爍,似是一位忠誠無畏的守護者,在危險來臨之際,全力釋放著令人安心的光輝。
就在顧書晨將那匯聚而成的天地之力狠狠攻向墨傾城身上的陣法時,異變陡生。
並未出現陣法破碎的場景,相反,顧書晨手中的玉筆竟瞬間炸成齏粉。
而他整個人亦如斷了線的風箏,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飛出去,重重地砸落在遠處的雪山之上,揚起一片雪霧。
與此同時,墨傾城的目光緩緩移動,那柄插在雪地中的紙扇亦緩緩飄起。
最終輕輕落在一個正朝著她穩步走來的墨綠色身影手中。
大抵是壓抑許久的情緒在此刻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墨傾城那原本赤紅的雙眸中,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嘴唇亦被自己咬出了鮮血,那模樣好似一個受盡委屈、即將放聲大哭的孩童。
「老婆,我來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