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這樣的方式,與千年前的一位擁有著傳奇一生的人物隔空告別,我莫名的有些感傷。
所有的這一切,跨越千年,其中相隔無數朝代,終於在這一刻,塵埃落定,劃上了句話。
這個句話,由冷月畫下半圓開始,由我畫下半圓終止。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盜墓賊,我沒有什麼大的夢想,我曾無數次渴望身邊的人和我都擁有正常的生活,哪怕再苦再累,哪怕為了生存而在鋼筋水泥密布的都市叢林中遍體鱗傷,但至少大家都在一起,只會讓時間和現實將我們分割,但不會讓我們面臨生死離別。
人的一生將面臨無數次的選擇,有的選擇在做出後,有機會回頭,但更多的選擇,一旦做出,就只能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因為回不去了。
可是,我們真的都回不去了嗎?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神明能再借我一生,讓我能夠平平凡凡,甚至庸庸碌碌過完,也不願再走一遍現在所踏上的這條路。
我感到迷惘,感到困惑,感到難過,感到悲傷……
忽然,一隻手從身後忽然伸出,摸索著抓住我已經被凍僵的手。
那隻手很暖,雖然柔弱,但很有力量,它勇敢且堅強的將我從茫茫迷濛的白霧中拉回到現實。
「伍一書,你怎麼樣了?」我的身後傳來趙梓桐的聲音。
我深吸一口氣,微微發顫的長長呼出,微微一笑,回應道:「我很好,大家都怎麼樣了?」
回答我的是沈大力:「五哥,大家現在都手拉著手呢,都在,都沒事,一個都不少。」
一個都不少嗎?真的一個都不少嗎?
忽然,我感覺迷濛白霧中緩慢握過來又一隻手。這隻手很蒼老,皮膚很鬆,略帶褶皺,手心中都是很硬的老繭,很有力量。它不像我的手那樣冰涼,也不似趙梓桐的那般溫暖,沒有溫度,就好像只是一團虛無縹緲的空氣。
恍恍惚惚中,我隱約聽到趙爺的聲音在我耳畔飄蕩:「小五哥,我一直都在呢。但是,我要走了,去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這一次,我就真的不再回來了。丫丫託付給你,我很放心。如果你想我了,就看看她吧……」
趙爺的聲音越來越縹緲,到最後終於消散不見,而我手中那蒼老的手,化成似有似無的餘溫,最終被冰涼所取代。
「別了,趙爺。」我心中默默說道,嘴角微微帶笑,但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男人不能哭,我沒有哭,我只是被這微涼的冰霧迷了眼,真的。
忽然,我聽到有輕緩腳步聲從旁邊傳來,緊接著我看到了冷月那雙清澈而明亮的綠眸。
「跟我走。」冷月說著,拉住我的手,帶著我和其他人在迷霧中摸索著前進。
沒走出幾步,我發現腳下出現了階梯,並且是通向下方的。
這時我有些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不知道是不是在沿著冰台的階梯向下走,但既然前面帶路的是冷月,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隨著我們一路向下,那迷眼的帶有冰晶的霧氣逐漸變淡,終於能夠讓我藉助手電光亮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此時,我們已經不在冰台上,身處於一條略顯粗糙的通道之中,在我們的身後,是斜斜通向上方的一層層石階。
所有人都在,一個都不少。
既然已經能夠看清路了,大家都陸續將拉著的手鬆開。
劉胖子在後面大聲問道:「五哥,這是哪裡啊?」
我環顧一圈,回想剛剛走路的方向和周圍聲音給我的反饋,大致有了判斷。於是,我大聲答道:「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那座冰台內部,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條路應該是通向外面的。」
聽到我這麼說,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心情好了不少。
忽然,最後面的沈大力發出一聲驚呼:「我靠,它們怎麼來了?」
我不知道沈大力遭遇到了什麼,心頭一震,忙扭頭向後方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在這陰冷的暗道之中,只有我們這些人,沒再看到任何東西,甚至我都沒有聽到任何不對的聲響。
在最前面帶路的冷月這時停了下來,從背包中抽出兩根鐵筷子,一臉凝重的轉身回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從那地下的金沙古國遺蹟出來後,冷月得到了本屬於陰陽仵作的另外兩根仵作棒。剛剛我倆共同毀掉冰棺和白仵作遺體的時候,用掉了兩根,他又只剩下兩根了。
我看到他那樣子,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忙屏住呼吸,仔細靜聽。忽然,我聽到「沙沙」極為輕微的聲響傳進耳中,聽起來似有似無,但我確定,那一定真實存在。
那聲音來得極快,但並不是從地面上傳來的,而是來自於我們的頭頂上方。
我急忙舉起手電向通道上方照看,立刻看到一白一黑兩個體型不大的東西,分別位於通道頂端左右兩個夾角處,正向著我們這邊速度很快的衝來。
「陰陽魚?」劉胖子驚呼著認出了那兩個東西。
我們在剛打開巨大石門的時候,陰陽魚所在的那個圓盤鎖落地,並滾進門內,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沒想到,它們竟然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真不知道它倆想要做什麼,會不會還要向我們發起攻擊。
現在這情況,我們中除了冷月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經沒有了戰鬥能力,基本上都是因為求生的本能,而在苦苦支撐的前行,一旦它們向我們發動襲擊,我們肯定要招架不住。
我的心懸了起來,腦中飛速掠過諸多想法,但每一個應對方案,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我們都能夠正常的行動,並不是我們現在這狀態能夠實現的。
冷月側身快速來到隊伍的中段,手中攥緊兩根鐵筷子,一雙綠眸緊緊注視著那兩隻陰陽魚。
陰陽魚很快來到我們上方,但並沒有如我們擔心的那樣向我們發動襲擊,而是直接沖了過去,並在我們的前方,下落到地面上。
它倆一左一右瞪著大眼睛盯著我們,隨後掉頭向前跑出去一小段距離,又停下轉身盯著我們,還向我們勾了勾很尖的魚尾,那樣子就好像是要給我們帶路一樣。
在我們身後,那階梯之上,冰台轟然碎裂倒塌,封住了我們進來時的入口。那陣陣轟響聲,宛若一聲聲的嘆息,也好似長長松出的一口口氣,只是遲來了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