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酒店是縣裡最大的酒店,很好找。
何文濤剛才去縣醫院的路上,就路過一次鳳凰酒店。
只是當時他並不知道,妻子蘇雯雯在裡面洗碗。
雖然穿著不咋地,但何文濤毫不怯場,徑直走進飯店,倒也沒被人攔下。
問清楚後廚的位置,何文濤來到後廚時,只見蘇雯雯系者人造革的圍裙,正蹲在地上。
在她面前,是滿滿一澡盆油乎乎的碗。
即使夏天的傍晚,天氣也很是炎熱,鬢角的汗水一滴滴滑落,蘇雯雯也顧不得擦。
蘇雯雯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白皙的瓜子臉,放在後世,比那些動刀的網紅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可現在,為了給女兒治病,連腰痛都不敢起身揉一揉。
最近正逢升學宴,作為縣裡最大的飯店,宴請的客人特別多。
否則,也不需要臨時工了。
「雯雯……」
何文濤看著蘇雯雯不住皺眉,輕聲呼喚了一聲。
他知道,是蘇雯雯生女兒時落下的病根,腰痛。
蘇雯雯正專心地洗著碗,心裡盤算著明天上午再去附近問問,看需不需要幫工。
忽然聽到有人叫她,她疑惑地抬起頭,臉色頓時不好看。
「你來幹什麼?要把錢要回去?錢就在媽那裡,你自己去開口就是了!」
蘇雯雯的聲音很冷。
蘇雯雯對何文濤太了解了,何文濤能找到飯店來,一定是有急事。
否則,他不可能多費勁。
急事,只能是錢,要錢!
「不是,我聽媽說你跑到這來洗碗了……」
「所以你來嘲笑我?何文濤,我這樣,還不是你害的!要錢是吧?自己滾去找我媽要!順便把離婚協議簽了。」
一聽到離婚協議,何文濤就頭疼。
這女人,三句話離不開離婚協議。
「雯雯,我真不是來要錢的,我這……」
何文濤正要打開挎包,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你幹什麼的?」
何文濤順著聲音看去,便見一名穿著制服的男子走了過來,在他身後,身著西裝的中年男人頗有威嚴。
「啊?李主管,他是……他馬上就走。」
蘇雯雯解釋了一聲,連忙對何文濤道:「你趕緊走吧,別在這打擾我工作了。」
何文濤感覺那制服男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一般。
但現在,他也沒心思去計較認不認識了。
「雯雯,跟我回去吧,這裡不做了,賺錢的事,交給我好了。」
「賺錢的事交給你?你是她丈夫吧?」
制服男子冷冷一笑:「蘇雯雯可是說,她女兒在醫院,醫療費不夠,我才答應讓她臨時幫工的。趕緊走趕緊走,耽誤了今天的升學宴,蘇雯雯別說要工錢,賠她都賠不起!」
何文濤剛想反駁,洗碗和升學宴有什麼關係?
可忽然,他腦子靈光一閃。
升學宴!
再看面前的制服男子,姓李,何文濤想起來了!
他記得,他離開家,去鵬城打工,沒幾個月時間,遇到了個老鄉,說是縣裡鳳凰酒店的後勤主管。
可一次縣裡重要人物的升學宴,因為供貨商黑心,買通採購,以死螃蟹充當活螃蟹供應給酒店,導致全場三十多桌,有一百多人食物中毒住進醫院,其中不乏縣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後果嘛,自然是供貨商倒霉,鳳凰酒店也賠得傾家蕩產。
作為後勤主管的李華榮不僅丟了工作,還倒貼了錢,之得遠走他鄉打工。
「何文濤你還愣著幹什麼?快走啊!你非要我丟了工作是不是!」
見何文濤愣著不說話,蘇雯雯焦急地催促。
何文濤思緒迴轉,看向李華榮:「李主管,洗碗慢不會影響升學宴,但是如果菜出了問題,可就不只是影響這麼簡單了。」
「你什麼意思?」
李華榮臉色頓時變了。
這是在詛咒他們飯店啊!
蘇雯雯更是氣得臉色發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何文濤,你非要把我的工作攪黃了你才滿意是不是?婷婷還在等著錢轉院去省城啊!你到底……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說著說著,蘇雯雯有些歇斯底里了。
何文濤連續兩天給她錢,她心裡也生出了一點點希望。她也曾偷偷想過,何文濤是不是真的轉性了?
可現在看來,都是假的,都是她的幻想。
何文濤嘆了口氣,面色平靜。
「雯雯,雖然我不想讓你洗碗,但並沒有打算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
「那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只是不想看到飯店有不必要的損失而已。」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中年男人開口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飯店的菜有問題?」
「周總,他血口噴人,我們飯店的菜怎麼可能有問題?我們鳳凰飯店可是和安縣最好的飯店,廚師也是最優秀的廚師,做的菜怎麼可能有問題?」
聽到李華榮稱呼對方為老闆,何文濤絲毫不詫異。
從李華榮的態度,從衣著,從氣場看,這男人都該是老闆周克安。
面對周克安的逼視,何文濤毫不退卻。
「有沒有問題,我建議還是檢查一下的好。你也說了,今天的升學宴很重要,多檢查一下,也並不費事吧?比如魚蝦蟹啊,以次充好什麼的。」
李華榮不悅,還要反駁,卻被周克安揮手打斷。
「小李,你去安排檢查一下吧。他說的不錯,檢查一下並不費事。沒有問題最好,有問題,及時處理,比事後處理有用。」
「好的,老闆。」
李華榮瞪了何文濤一眼,匆匆跑了。
何文濤心裡暗笑,你這老小子,當年咱都是打工人,你借著老鄉的名頭,可吃了我一頓好酒。
「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
隔壁床的大媽回到家,從冰箱裡拿出了早上買的筒骨,配上山藥,一起放進了燉鍋里。
放好水,打開煤氣,山藥筒骨湯緩慢燉製。
興許是剛才回來的著急,大媽感覺有些頭暈。
燉湯時間長,大媽乾脆回到臥室,躺在了床上。
暈乎乎的,就要睡過去。
迷迷糊糊的,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何文濤的模樣,耳邊似乎有聲音在迴響。
火?
燉湯?
大媽費勁地睜開眼睛,一股焦味恰好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