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住17床的病人是慕晉北,時念一定不會過來。
就在昨天晚上,她還在為這個男人睡不著。
卻不想,一個轉身的工夫,又遇上他。
此時此刻,男人身著病號服,躺在病床上,看到來人是她的時候,眸底散碎的光重新聚起。
兩人都沒有說話。
四目短暫的相對過後,立刻移開。
護士催促:「藥拿來了嗎?趕緊給我!」
時念這才回神,胡亂把藥拿給她。
護士邊比對藥物名稱和人名,邊對時念道:「你別走,幫我按住這個針頭。」
儘管時念心裡頭有很多疑問,還是聽話的按住了針頭。
這會兒的慕晉北過於脆弱,與他素來霸道冷冽的模樣判若兩人,如此巨大的反差反而讓人覺得他需要人照顧。
時念沒走,聽話的按護士說的做。
這也就意味著:她要抓的是慕晉北的手。
男人手很涼,時念抓住的時候,沒來由的指尖一痛,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雖然穿著病號服,面色青白,唇上沒有半點血色,卻還是掩不住那霽月清風的好相貌。
便是他現在這副模樣走出去,也能迷倒一大片姑娘。
「行了,這個針我先拔了,你幫他按一會兒。」
護士又交待幾句,拿著吊空的藥瓶離開。
時念的手按在他手上戳過針的地方,需要按半鍾。
護士走後,時間好似靜止了似的,每一秒鐘都變得煎熬無比。
時念百爪撓心,不知所措。
她一度以為:簽下離婚協議書後,就可以真的不在乎了。
但……
看到他這副模樣,還是忍不住關心的問了句:「怎么喝成這樣?」
慕晉北輕哼一聲,側過臉去,「你在意?」
昨天夜裡,他那麼期待她出現,她呢?
全然無視他,她就是這樣做他妻子的?
時念碰了個軟釘子,只覺得自己一腔真心餵了狗,便不再問什麼。
好在,半分鐘的時間很快過去。
看到他皮膚上的針孔沒有出血現象,便鬆了手,準備離開。
哪知道……
那人突然轉過身來看她:「你怎麼在這?」
注意到她身上的護士服後,男人嘴角揚起一抹嘲諷:「離開我,你就混成這樣?」
「在這做保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時念現在的護士裝,他想起某些小電影裡的制服誘惑,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連帶著說出來的話也十分難聽,夾槍帶棒。
時念原本對他還有些心疼,聽他說這話,那點兒心疼登時散的無影無蹤。
「慕晉北,什麼叫保姆?這是護士!拜託你尊重一下醫護和保姆這兩個職業!」
「我們都是靠自己的雙手和勞動掙錢養活自己!」
「這世上的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因為動了真怒,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大,胸口起伏的厲害。
男人好看的鳳眼就落在那處,逐漸變得火熱。
時念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他在看什麼的時候,又氣又羞。
「臭流氓!不要臉!」
慕晉北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他似乎很累,完全沒有要跟時念說話的意思,合上眼。
時念也沒工夫搭理他,收拾完醫療垃圾,帶出病房。
順便替他帶好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慕晉北睜開眼睛,望向門的方向。
久久。
因為是第一天上班,時念的主要工作是辨識清楚各種藥物,所以她的工作相對比較輕鬆,不用跑來跑去。
呼叫鈴響起的那一刻,看著空空的護士站,她只好硬著頭皮上。
「慕先生,請問你又有什麼事?」
「我餓了!」
慕晉北不再是之前的虛弱模樣,已然坐起來,目光清冷看著她。
時念很想反問他:你餓了關我屁事?!
可……
在看到他灰白的唇時,還是壓下了脾氣:「家屬呢?讓你家屬過來!」
他現在是病人,她不能和病人計較!
慕晉北鄭重看她:「我為剛才的話道歉。」
哎喲喂,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高高在上的慕晉北竟然會道歉?
「我沒聽錯吧?」
時念望著他,突然覺得:他也沒那麼討人厭。
男人並不回答她的問題,灰白的唇輕輕蠕動,指指她:「你不是家屬?」
時念只覺得心口一痛。
嫁給慕晉北的時候,她曾經在心底暗暗發誓:不管後面發生什麼,她都會當好慕太太,做他一輩子的家屬。
如今……
不過短短六年,她心上的希望已然被磨光,寸草不生,只剩荒蕪。
壓下鼻尖上的酸澀,咬牙看向他:「慕晉北,現在說這話還有意思嗎?」
「離婚協議書我們都簽了字!」
「你的家屬應該是蘇青禾。」
和他對視的時候,她已經能很好的變換情緒,眼底無波無瀾,平靜如水。
慕晉北看到她眼底的波瀾不驚,皺眉。
以前,他只是輕輕咳嗽兩聲,她便會燉冰糖雪梨給他,他不愛吃甜食,她就親手餵他吃,眼底滿是關切和焦急。
現下,那雙眸子清冷又安靜。
判若兩人。
這樣大的落差,使得他在心理上極度不舒服。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時念笑:「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刻意咬重「以前」兩個字,把他心底的那點期盼碾成齏粉。
胃部又傳來陣陣抽痛,男人捂著腹部看她,一字一頓,咬字格外重:「時念,離婚證到手前,我們還是夫妻!」
時念驚訝的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離婚協議上兩人都簽了名字,她還記得看到他的簽名時心有多疼。
現在,他突然告訴她:離婚協議還未生效!?
幾個意思?
見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慕晉北挪了挪身子:「字面意思。」
這下,倒叫時念看不懂他了。
明明是他提的離婚,現在又不離,搞什麼?
男人沒給她思考的時間,捂著腹部看她:「家屬,我餓了!」
時念咬咬牙:「等著!」
即便這裡住的是個陌生人,她也會伸手相助,更何況是她愛了多年的慕晉北。
時念去護士站翻看了慕晉北的病例,知道他只能吃些流質食物,去附近打包了一份白粥。
就當是餵狗!
重新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病房裡突然多出來兩位不速之客。
蘇青禾笑著迎過來:「呀!是給晉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