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讀者朋友大家好,因為這本書中很多案子發生在現代社會太血腥,也不符合常理,所以背景直接設定到民國時期,後面不會涉及到任何年代描寫,大家自行取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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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那天是個艷陽天兒。
時值金秋,晴空萬里涼風習習,天上連點兒雲彩都沒有,地頭田間大人小孩兒忙忙碌碌,歡聲笑語,真是一派豐收喜人的場景。
爺爺一高興,喝了二兩小酒兒,給我取名李陽,光明正大的陽,用他老人家的話說,希望我以後能堂堂正正狂奔在陽光大道上,平安幸福,快樂一生。
瞅瞅!
多好的寓意,多好的兆頭,多有文化意蘊,真真是個好名字!
可惜呀,天不遂人願,自我降生後,村里出了那麼點兒小狀況。
先是那年霜寒來的好早,時令錯亂影響了播種,轉過年又是大旱,莊稼顆粒無收,村里家家戶戶正在倒懸挨命之時,又起了一場大火,許多人勞作一生才蓋起的房屋付之一炬,村民們哭天抹淚兒,叫苦連天,真是慘到了極點!
原本這跟我也沒半點兒關係,畢竟這麼大的災禍咋算也算不到我一個嗷嗷待哺的人類幼崽頭上吧,可是架不住群眾裡面有壞人呀!
那個壞人就是雲遊到此的一個道士。
老道本是一個臭要飯的,進我家門一見我便忍不住驚嘆:「不得了!不得了!天道有損,造化弄人,此子命格太硬,不是凡星,久在你家恐成禍害,為這一方水土帶來大災大難,還是快快打發了好,打發了好哇!」
我爺爺一向脾氣火爆,聽得此言心裡就老大的不痛快,爆喝道:「呔!你這個賊禿,安敢在此口出狂言,我白白胖胖的大孫怎到你嘴裡成了妖孽,是何道理?」
那老道慌得連連擺手:「不是賊禿,不是賊禿,我是個道士!」
「住嘴!」
爺爺怒目圓睜:「賊禿也好狗道也罷,今日你辱我太甚,且先吃我一刀再說!」
說罷抄起柴刀當頭便劈!
老道大驚,跌坐在地滾了三滾才堪堪避過這要命的一刀,正待起身時,刀已逼近脖頸,頓時慌的吱哇亂叫:「好漢饒我性命!」
「快住手!」
危急關頭,還是我奶挺身而出,不顧一切拉住了我爺,留了那狗道一條人命。
「我早就說過咱大孫不同常人,你們偏偏不聽,今日幸被高人所見,還不求助,卻要發難,這是何道理?」
我奶邊說邊攙起老道,他自幼學得一些風水易數,看相問卜之術,對老道之言頗為信服。
「大師莫慌,快快請起,莫要與這鄉野村夫一般見識,敢問大師我大孫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拜與大師做個弟子可好?」
「不可不可!」
老道一聽,驚恐萬分的連連擺手拒絕:「你大孫命格太硬,易累及旁人,我也怕壓他不住呀!這樣,自今日起,你們每日餵他服食一些米湯便好,切記不可餵飽,先餓他兩年,兩年之後,待他命格稍稍軟和一點兒我再過來看看。」
說罷不待挽留便疾步而走。
兩年之後,那老道當真沒有食言,果然又來到我家,縮在門外,做賊一樣伸著脖子喊:「大姐~大姐你在家嗎~大姐~」
我奶應聲:「我在。」
那老道探出個腦袋左右亂看,眨著一雙小眼兒低聲道:「大姐,那愛砍人的大哥可在家中?」
「不在,他今日外出,你且進來,莫要擔心!」
「不不不」老道連連擺手:「大哥太兇我不敢進,今日是特意來見你家大孫的。」
我奶二話不說將我抱出。
那老道一見我雙眼冒出兩道精光,撫掌大笑:「好!好!好!此子命格果真軟和了一些,以後我帶在身邊也不必擔心被他所傷,甚好,甚好!」
笑罷,將我攬身一卷,抱上門外牛車,在一片吱呀呀聲中,二人遠去了。
…………
夏日悶悶,天降大雨。
稀里嘩啦!噼里啪啦!
大雨中,低矮的泥屋裡點燃著一堆柴火,我將上面烤的噴香的雜糧窩窩拿了一個給師傅,又把他的酒葫蘆遞給他。
老道順手接過,擰開葫蘆美美喝了一口。
「啊~舒坦~~小陽啊,這就是你我相識的緣分啊,從那之後你便與我學藝,想來已有十五年矣!」
老道滿足的摸摸鬍鬚,眼中滿是追憶。
我無奈一笑,拿起窩窩也吃了起來。
這故事從小到大,我已聽他說了百八十遍,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他卻說不膩,每次還能說的繪聲繪色,神采飛揚。
可對於這段故事,我是有一點不同看法的,雖然當時年紀太小還不記事,可到底殘留了些模糊的記憶,記憶中,我在家裡排行第三,只因日子太窮,窮的活不下去,如此,才讓老道帶走了我,走那天,我還記得爸媽哭紅的雙眼,以及窗後一直未曾露面,抽著菸袋咳嗽的爺爺。
三歲,我隨師父來到這千里之外的小山村,得悉心教導十餘年,如今依然成年。
師父今年五十,長的乾瘦,每日穿著一件髒兮兮的道袍,自稱道士,其實他不是道士,準確來說我們叫驅邪人。
世間有邪祟,便有驅邪人。
道士也能驅邪,卻不及我們專業,用師父的話講,那幫道士自命不凡,眼高於頂,天天忙著修煉自身,成仙證道,哪看得上驅邪除祟這般小事,人家可是要成仙噠!
每每提及,他語氣中都帶著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吹鬍子瞪眼頗為不屑。
我很理解師父。
其實這世間哪有什麼邪祟,無非是封建迷信者或品行不端者,做了壞事後於心不安誠惶誠恐,於是把很多正常的自然現象理解成了報應,在良心的煎熬下迫不及待找人破解,求個心理安慰。
而我們驅邪人,便是利用僱主這種驚懼心理,裝神弄鬼騙吃騙喝,撈些酒肉錢,這就是我們的主要生活,反觀那些真正的修行之人大多品行厚重,德行高尚,自然看不上我們,恥於跟我們為伍。
可我們還是要自稱道士,為什麼呢?因為人家的名氣大,威力足,在老百姓心中形象好,受認可,給錢痛快,所以白給的名頭不蹭白不蹭,至於自己的名頭,哪有小錢錢重要。
雨仍自未停。
跳動的燭火中,師父將烤窩窩頭三兩口嚼完,又把掉在身上的渣渣掃進手心,一掌拍進嘴裡,灌了兩口酒,長長打個酒嗝兒,心滿意足的問道:「徒兒,咱家還有多少錢財可用?」
我吃相比較斯文,細嚼慢咽,與師父那餓鬼撲食截然不同,聽他問話,緩緩伸出兩根手指。
「唔!」
師父微微點頭,撫著鬍鬚面色稍顯凝重:「還剩兩百銀元……怕是不足咱師徒半年所用矣……」
我搖頭。
師父神色一凝:「難道……兩十……看來下個月得出山了……」
我依舊搖頭。
師父大驚,猛然起身:「什嘛?還剩二塊……不行,明天即刻動身!」
我依舊搖頭,將手指放下:「猜錯了,倒欠二塊……」
「啊?」
師父瞬間睜大雙眼,鬚髮皆張怒道:「你這個孽徒!我的錢吶!怎滴連明天出山的車費都沒有!」
我不理他發作,淡淡道:「酒肉鋪子漲價了!」
「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就不奇怪了,這就不奇怪啦!」
師父聽說是此原因,眨眨眼睛,轉個圈兒又坐下了,翹起二郎腿,捋捋鬍鬚道:「徒兒啊,你說,為師在這村中人緣怎樣?那酒肉鋪的帳說欠就欠,人家從來不擔心賴帳!」
「好~」
我豎起大拇指誇他,心中卻是鄙夷。師父裝神弄鬼的本事不小,每年出山都帶回不少錢財,但每次又大手大腳花在了村中酒肉鋪,經常一文不剩,導致我們這日子總是緊巴巴的。
其實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偏僻山村里,村民向來自給自足,哪兒來的什麼酒肉鋪,可自從師父來了以後,這小酒肉鋪就開起來了,簡直是應他而生,當然他也真拿錢不當錢,讓人家賺的是盆滿缽滿!
真是敗家!
聽到我誇他,師父一臉得意,鬍子翹了起來,傲色道:「要說到這人緣兒呀,不是為師我吹嗷,在這高山村,為師要說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別的不說,就說酒肉鋪你寡大娘……」
「咳!」
我糾正:「什麼寡大娘……是寡婦王大娘……」
「對對對!」
師父一聽寡婦二字,極為興奮,立刻滿面潮紅的灌了一大口酒,:「要說你王大娘,嘖嘖嘖,多好的人,那身材,那小腰兒…對咱爺兒倆多好,你記不記得,去年過年時他還送給咱一斤肉呢?那可是白送噠……」
「記得,記得。」
我點頭:「這不都是師父您的人品好嘛!才給人王寡婦挑了十年水,拉了十年磨,才在人店裡買了十五年的酒肉,人家就白送你一斤,這關係處的,真是太瓷實啦!」
「唔哈哈哈哈哈哈……」
師父撫掌大笑,神色得意至極,仿佛聽不出我在揶揄他,可轉念又有些憂愁,自語道:「可如今沒了車費卻如何是好,自不能找人去借,以免傳進王寡婦耳中,以為我無錢可用,壞了我的名聲,但這幾十里的山路,又不能被人撞見,以免說我老道做不起牛車,哎,罷了,罷了,明日你我早些起身,趁著天不亮咱跑步出去,只當是鍛鍊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