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女性人臉，無悲無喜，俯瞰整座山峰。
開裂的溝壑，延綿地心，一直開裂下去，猶如萬丈深淵。
毗藍婆站在山巔，指尖光輝，面容神聖，眼露滿意。
喚醒河黎帝母的陣法，就在下方，為了這一刻，他們已經等待太久。
五千年積累的孩童亡魂，可以激發子鬼母的良知，喚醒她丟失的母性，使得心性改變，皈依我佛。
「寶智，得見我佛，你還不重新皈依？」
對於寶智的背叛，她不可饒恕，必須令他迷途知返。
寶智睜開雙眼，遮擋刺眼的光芒向上看去，河黎帝母的雙手已經從中伸出，頭顱微微偏轉，向他展露慈悲的笑意。
「這不是真佛。」
寶智凝神，盯了好一會，緩緩搖頭。
毗藍婆大怒，「真佛即將降世，大好的機緣就在眼前，你為何就是看不清？！」
寶智抓著《道家全解》，依舊搖頭：「不，恰恰相反，我看得最清楚。」
「放肆！」
毗藍婆的眼眸，出現有生以來的憤怒，聲音大喝：「孽障！你迷失佛心，冥頑不靈！」
寶智：「修佛三千年的時光，才是我迷失的時候，唯有那場辯論，將我從苦海中拯救。」
毗藍婆：「在那場辯論中，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寶智的嘴角，掛上一抹痴傻又虔誠的笑：「真正的大道。」
「可笑至極！」
「一個不知來歷的道士，能有什麼大道？」
寶智不氣不惱，對她眼露羨慕：「你僥倖見過了。」
毗藍婆神色一怔：「你在說什麼？」
寶智：「道長的道。」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毗藍婆就大為惱火。
寶智是這樣，那個觀音也是這樣，就是因為李悠的存在，才讓他們對佛道視而不見，失去敬畏。
關鍵的是，立地成佛的天大機緣就在眼前，李悠竟然選擇拒絕，不願加入靈山。
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就用河黎帝母的出現，引導這些傢伙回歸彼岸。
「我佛，才是真正的道。」
毗藍婆失去耐心，一指彈出，寶智遭受重創，一起墜入開裂的山峰，來到地底。
一座巨大的卍字法陣，遍布其中，經文閃爍，梵音陣陣。
悽厲的孩童亡魂，就在坑底咆哮，張牙舞爪，生前遭受的被啃噬痛苦，令他們死後都不得安眠，飽受折磨。
鬼子母神的真身，枯坐其中，懷裡抱著一具死去的嬰兒，正在哺乳。
隨著天上的女性法像伸出，這具死敗的真身，出現光澤，散發出生機。
尤其是雙臂，已經通體金色。
當法相徹底踏出旋渦，就是鬼子母神意志甦醒，身軀蛻變，晉升成河黎帝母的時候。
「寶智，真佛就在眼前，而你追求的道，又在哪裡？」
毗藍婆的手上，攥著掏出的心臟，微微握緊，寶智痛得滿頭大汗，豆粒大的汗珠，滾滾落下。
「道在我心中，不在外面的假象。」
然而，即便如此，寶智依舊忍著劇痛，不肯服軟。
這一舉動，再次激怒毗藍婆，她用力一握，砰得一聲，寶智的心臟破裂，化作碎片。
「最後問一遍，跟我回不回靈山？」
毗藍婆眼神淡漠，身處佛光籠罩之下，整個人光輝聖潔，恢弘浩蕩。
與此同時。
嗡——
佛光大放，天上的女性人臉，再次踏出，此時連帶著腦袋，整個上半身都已經伸出旋渦。
「不回，我寧死只鑽研道法，不修你們的狗屁佛法。」
體內鑽心的疼痛襲來，讓寶智的身軀弓成一隻煮熟的大蝦，面色慘白，毫無血色。
哪怕死亡威脅，他也要棄佛修道。
「你的人生，都是我佛給的，沒有我佛，歷經五千年，你的軀體早就腐朽化作黃土。」
「既然你不願，那就把軀殼還給我佛，帶回靈山，永世鎮壓在山門，訓誡那些心猿意馬的傢伙。」
毗藍婆嗓音愈發淡漠，無悲無喜，明明身處聖潔光輝之下，卻是沒有一絲情感波動。
再次屈指一彈，無盡佛力湧入寶智的體內，要將他的血肉剔除乾淨，製作成一具金剛寶體，不受歲月侵蝕。
這是一種恩賜。
「朝聞道，夕死可矣。」
寶智依舊在笑，無懼生死，任由身軀自下而上，化作金色，一點點僵硬。
「琉月仙尊，速速把天魔精血拿來。」
毗藍婆不再多看，聲音浩蕩，開始催促。
琉璃仙尊身化虹光，出現在此處，先是看了一眼龐大的法陣，又看了一眼化作金剛寶體的寶智，最後眼神定定的落在悽厲的亡魂。
「還在猶豫什麼？」
「難不成，你想見到你家城主元神俱滅的下場？」
「以天魔皇的復甦程度，沒有我們的幫助，他最多堅持百年。」
毗藍婆凝神，目光淡漠異常。
琉月仙尊收回目光，輕嘆一口氣，儘管心中有不情願，但她無可奈何。
「給你，但你們要信守承諾。」
她將天魔精血拋了過去。
「我佛慈悲，普度眾生，不會見死不救。」
毗藍婆抓住天魔精血，露出滿意之色，然後將其放入鬼子母神的真身心臟之處。
嗡——
強大的冤魂氣息，迅速沖開，刺激著天上的女性法像，她快速掙扎著，要從旋渦之中逃離出來。
無數的民眾，見此情形，紛紛跪拜，烏泱泱的臣服。
「那些死去的孩子，又算什麼？」
琉月仙尊對於天上異象熟視無睹，冷不丁道。
毗藍婆：「他們功德無量。」
琉月仙尊：「但他們不是自願獻祭。」
毗藍婆大惱：「枉你身為仙尊，竟然連這點執念都看不破？怎麼一個個全和寶智一樣，對我佛視而不見？」
琉月仙尊：「因為真正的佛，不會是這樣。」
毗藍婆：「什麼是真佛，你們見過幾尊佛，就敢質疑佛？」
琉月仙尊：「雖未見真佛，但見過真正的道。」
「張嘴閉口就是真正的道！現在寶智即將死亡，他的道為什麼不救他，他的道又在哪裡？」
這一次，琉月仙尊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偏移目光，看向某個方向。
只因一道身影，屹立在熔岩之上，白袍衣角不起褶皺，身姿頎長，平淡的嗓音似乎蓋過了一切喧囂。
「道，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