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對你毫無防備。」
「因為你不敢看他們的眼睛,你以為用紅色的蓋頭蓋住了他們,他們就看不清楚殺人兇手是你了麼?」
「你以為嘴中含蟬能夠讓他們早入輪迴了麼?」
沈珂的眼睛通紅通紅的,「為什麼呢?你化身朱獳為外祖父外祖母報仇,為了你自己報仇,我能夠理解。」
「為什麼報仇之後,還要殺死他們呢?」
「你既然藏得好好的,柳壬海替你赴了死。為什麼又要蹦躂出來,再弄一個什麼殺人網站,將所有的惡魔都集合到南江,害得那麼多無辜的人喪失了性命。」
沈珂不明白,她有太多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你將他們都殺害了,卻要單單只留下我!」
沈珂的語氣激動了起來,她再一次抬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陸曳的心口,她只要扣動扳機下去,眼前這個殺人狂魔,眼前這個殺害了她全家的兇手,就會立即死去。
陸曳抬起手來,見自己被手銬銬住的手,放到了沈珂的腦袋上。
這個動作他做了無數次,沈珂的腦袋毛茸茸的,帶著暖暖地溫度,像是可以治癒一切不幸。
「我知道,你不會開槍的。你跟我不一樣,你是一名警察。」
「沈珂,真好,你同我不一樣。」
……
陸曳看著面前的沈珂,仿佛同年輕時候的自己重迭在一起。
他那時候,也是這樣,不停的問著為什麼。
「你如果非要問我為什麼,我也只能說上一句對不起,因為那是我做過的最後悔的事。那把刀,一旦拿起來,就再也放不下來了。」
陸曳的聲音低沉,帶著濃重的哀傷,「是香。姐姐很喜歡薰香,尤其是濃香。」
沈珂腦子裡浮現出了那個重複過無數次的夢境,每一次上樓的時候,她都能夠聞到濃濃的香味。那是母親陸慧的習慣。到了現在,在她住的地方,葉朗也經常給她放薰香。
「我去的時候,他們在專心致志的打麻將。我告訴她,我找到了一種新的香,是給她的新年禮物還有告別禮物,直到中招,他們都沒有任何一個人起疑心。」
「我用紅布蓋住他們,是不想讓你下樓之後,看到他們的臉。在嘴中放蟬……是一個膽小鬼假惺惺的超度,希望他們早日輪迴,這樣就不會再記得我了。」
不等沈珂憤怒的追問,陸曳話鋒一轉,說起了鍾思文的那個傳承基金會。
「我小時候跟你一樣,也是異於常人的。天才有很多,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我不管學什麼,都可以輕鬆的學得又快又好。修文物彈鋼琴,看上一看就能上手,稍微學上一學,就遠超常人。」
「沈珂,你說天才有天生的好與壞嗎?」
陸曳回想起那一日,他噩夢的開端,他耿耿於懷了很多年,直到才終於能夠面對。
「你外祖父外祖母一心考古,經常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是半年。阮氏在京都設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明面上是用來資助各行各業天賦出眾的佼佼者,做一些冷門學術項目。」
「背地裡,他們做的事情其實是為鍾思文的那個基金會挑選實驗對象。不是那種傳統意義的上的DNA片段傳承研究,而是心理學範疇的。」
沈珂聽著,並沒有感到意外,許清儒告訴過她雷烈研究的就是精神控制還有催眠術之類的方向。
比如說永夜遊戲,比如說張思佳的死亡,再比如說洪明雨近乎走火入魔的認為自己會像父親一樣成為殺人兇手……都是這種精神控制的產物。
他們通過放大經歷過的抑鬱時刻,而讓人墜入深淵從而自殺。
通過激發人性的惡,去讓人逐漸成為一個殺人兇手。
「所以那個基金會雖然掛了鍾思文的名,但其實是雷烈的實驗場所。他的研究是不被允許的。」
陸曳點了點頭,肯定了沈珂的話。
「雷烈利用自己心理學教授的身份,又有阮竹這個可靠的慈善家收藏家在其中背書,成功的讓你外公外婆,還有你的媽媽認為我有反社會人格。」
那個年代社會風氣保守,國內基本上沒有看心理醫生這種概念,一旦同精神方面扯上了關係,就很容易被人認為是神經病。
「他們不敢聲張,對雷烈以鍾思文給我調理身體作為幌子,實際上是給我做心理諮詢這件事感恩戴德。」
陸曳看著沈珂,並沒有渲染自己在那個病房裡,曾經遭受了多少苦難。
他們就像是那床頭上貼著的火柴小人一樣,任由人擺弄。
他也沒有告訴沈珂,她素未謀面的外公外婆,並非如同他話語中一般,是一對開明的家長。
相反那個年代文化人,大多數都清高又正直,如果發現兒子真的是社會毒瘤,頭一個拿刀將人剷除的就是他們自己。
「實驗的對象,並不只是兒童,也有成年人。」
「比如以合作形式加入,將自己作為研究對象的程新國;白丞的父親,還有洪明雨的父親。他們是一個實驗組,主要研究殺人這件事可否通過血緣傳承。」
「姜和,我還有柳壬娜,曾經是同一間病房裡的三個室友。我們三個人是同一個實驗組。」
「姜和來的時候,已經殺死了他在搖籃里的親弟弟。他本來不是南江人,是雷烈從外地帶回來的。」
「姜和對應著程新國,我對應著白丞的父親,柳壬娜對應著洪明雨的父親。」
「我們分別是,天生惡種已經殺人;天生惡種沒有激發殺人;普通人可進行後天激發。」
「實驗組不止我們兩組,還有其他人,後來那個殺人論壇上的人有不少都同實驗有關係。」
沈珂再一次放下了槍。
「所以,你在雷烈的不停的催眠暗示過程當中,學會他的催眠術。你一直沒有殺人傾向,所以雷烈為了激發你心中的惡意,故意製造了那一次考古事故,害死了外祖父外祖母麼?」
陸曳眼眶微紅,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我不是沒有殺人傾向,我是一直很辛苦的對抗著。直到他們要把你列為下一個研究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