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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子對著這個沒頭沒腦的「操」字,有些莫名其妙。閱讀
但這是學生第一回提問,還是得勉勵一番,免得澆滅了人家學習的熱情。
「咳咳,這個問題提得很好,」他斟酌著答道:「『操』字有把持、抓拿、控制、運用等諸多含義。
同一個字,放在不同的地方,意義也有所不同。」
他頓了頓:「如『操琴』,便是撫琴之意;再如『操管』,即執筆;『操心』,是勞心之意,在『操行』 、『節操』里,指的則是品行……」
小頂擰眉沉思片刻,仍舊有些不解:「那後面接上『干』呢?」
雲中子:「?」
「後面接上『弄』呢?」
雲中子:「?
!」
「後面接上『你』和『我』,『死你』、『死我』呢?」
雲中子:「!!」
沒等那小爐鼎繼續直擊靈魂的發問,他搶先道:「學習不可好高騖遠,先把千字文學好再說。」
小頂不禁有些懷疑這位掌門的識字水平,書里的幾種主要用法,他竟然一問三不知,一個也答不上來。
不過她見掌門臉漲得通紅,看起來都要哭了,料想他自己也覺得很丟臉。
小頂將心比心,很是替他尷尬,體貼道:「沒事的,我去,問問別人……」
雲中子驚恐萬狀:「萬萬不可!」
小頂不解地歪了歪頭:「為什麼?」
雲中子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這些話很不像話,切不可對人說。」
小頂越發困惑了:「可是,這些話,連山君說的……」
書上寫得清清楚楚,這些話大多是連山君用她煉丹的時候說的。
如果這些話不像話,那連山君豈不是不像人?
雲中子:「……」
用雙手掩住臉,用力搓了兩下,心力交瘁:「那等他回來,你自去問他吧。」
反正是那混帳自己造的孽。
問連山君可以,問別人卻不行,這是什麼道理?
小頂冥思苦想,終於隱隱明白過來。
若是她去問別人,弟子們便會知道掌門沒文化,那可就太沒面子了。
而連山君是掌門的師弟,大約對師兄的真實水平是有數的。
小頂不由同情起雲中子來,要維持一派掌門的威望真是不容易!
她乖巧地答應:「好,我不問,別人。」
雲中子撫了撫額頭,也沒有了傳道授業的興致,推脫道:「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冗務在身,今日的課暫且上到這裡。」
說完便叫金竹送她回去。
金竹雖不知小頂懷有身孕,但師叔始亂終棄是毫無疑問的了——否則她也不用以外門弟子的身份入門派。
他對這孤苦無依的小姑娘多了幾分同情,對她病急亂投醫,急著找下家的行為,也多了幾分理解。
當然理解歸理解,他還是要跟前—半個師娘保持距離。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離她五尺以上,一邊向她介紹門派的情況。
歸藏如今有弟子三千,多是外門弟子,內門不過區區三十人。
而要進入內門,不但要天賦異稟,機緣也是必不可少——得被某個師父挑中才行。
可以說,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
而內門能收徒授業的只有七人,其中又有一人是從不收徒的。
「師叔眼光高,等閒人入不了他的法眼。」
金竹解釋道。
小頂點點頭,她這幾日聽說不少連山君的事,這個新主人不但脾氣差,一言不合就削人腦袋瓜,還十分挑剔。
攤上這麼個刻薄主人,真是爐生多艱。
金竹見她情緒低落,以為自己又戳到了她痛處,連忙扯開話題,又開始向她解釋修仙常識。
小頂雖然來自九重天,卻不曾修過仙,自然也不知道修仙有那麼多門道,不由好奇地豎起了耳朵。
「小頂姑娘不曾修過道,入門之後,先要按自己的天賦,選一門合適的道法來修習,」金竹解釋,「如今各大宗門以劍修和五行法修為主,我派便是以劍修見長。」
劍修和法修被視為正途,對天資要求很高。
歸藏內門三十人,不是劍修,便是劍法雙修。
而爐鼎大多根骨不佳、資質平庸,只能勉強做個雜修。
不過金竹見她聽得認真,滿臉期待,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只道:「不同的根骨適合修習不同的道法,小頂姑娘不曾測過靈根吧?
無妨,入門禮上每個新弟子都要測過,不出幾日便知道了。」
頓了頓又道:「師父常道『天生我材必有用』,雜學修得好,也是大有前途的。」
「什麼,是雜學?」
雜學,顧名思義,就是雜七雜八。
一言以蔽之,不入流。
但是金竹不好說得這麼直接:「除了劍修與五行法修外,其餘道法統稱雜學。
比如觀星、卜筮、奇門遁甲、樂修,醫修之類。
所謂的邪魔外道也歸在雜修一類,比如煉魔、煉鬼、煉屍……不過那些小頂姑娘便無須涉獵了。
「我派雖不以雜學見長,但也開設了好幾門雜學課,供弟子拓寬眼界,姑娘可以去聽聽,看看自己對哪門感興趣。
姑娘家做樂修、醫修都是很合適的,好的醫修到哪兒都受歡迎。」
「那,鼎修呢?」
小頂問。
金竹險些又栽下去,好在及時揪住鶴羽,沒有重蹈覆轍。
「那什麼……咳咳,玄素之術自然也算雜學,」金竹漲紅了臉,「不過小頂姑娘……那個稟賦特異,不適合修習此道。」
身為爐鼎,她天生便是被人采的,再修這個,豈不是死得更快?
小頂卻十分委屈,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她做爐子,掌門還說得委婉些,這金道長竟是直接說她不行。
她心裡不服氣,但低頭一看癟肚子,又自慚形穢起來——自己肚子不爭氣,能怪誰呢!
不過她不是只輕易服輸的爐子,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心裡卻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養回圓肚子,爭取早日做只合格的爐子,挺直腰杆,揚眉吐氣。
金竹見她不吭聲,以為她聽進了勸,鬆了一口氣。
送完小頂,他去替她辦了入門手續,回到大昭峰掌門的山堂。
一進屋,便看到師父現了原形,懨懨地趴在榻上,見他進來,也只是動了動耳朵——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掌門向來持重,哪怕在親近之人面前,也是很少現出原形。
金竹再打眼一瞧,師父那蓬鬆的大尾巴縮水不少,不但毛量減少,光澤度也不比從前。
師徒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嘆了口氣。
「小頂姑娘的入門事宜,都安排妥當了麼?」
雲中子問。
「今日徒兒已將文書檔案辦妥了,玉符金簡和令牌也已備好。」
「她的身份……」
「師父不必擔心,」金竹忙道,「徒兒已替她施了克制鼎氣的法咒,等閒不會叫人看出來。
她亦答應守口如瓶,不會將師叔的事告訴旁人。」
雲中子頷首:「往後你多費點心,時常照拂她一下,畢竟是你師叔對不起人家在先。」
「是。」
「住處安排在哪裡?」
雲中子又問。
「在玉函館庚院。」
「同院者何人?」
金竹報了幾個名字,都是不久前新入門的女弟子。
雲中子皺著眉頭道:「為師記得,這三個都是禽鳥?」
「一個山雞精,一個孔雀精,另一個是百靈,」金竹抱歉道,「今年妖族人少,玉函館那邊空房多一些。」
雲中子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不妥。」
雖說子曰「有教無類」,但每一族都有與生俱來的特點,比如他們狐族喜歡搞男女關係,山雞自戀,孔雀愛慕虛榮,百靈則碎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環境的影響不容小覷。
這姑娘受到的荼毒,比他料想的還要根深蒂固。
偏偏命途多舛,又遇上那不要臉的混帳……
一想到剛才那些虎狼之詞,雲中子的太陽穴又突突跳起來。
他伸爪子撓了撓頭頂,薅下一把毛:「把新弟子名錄給我瞧瞧。」
挑揀一番,這才道:「知霜山房甲院不是還有間空屋子麼?
看著不錯。」
同院的三個女弟子都是這一屆新弟子中的佼佼者,雖說爐鼎的底子放在那裡,修仙也修不出個花來,但和精英弟子同住一個屋檐下,接受一下薰陶也好。
金竹:「那間屋子房梁斷了,需要修繕一番,不如讓小頂姑娘暫且在客館住著,入門禮後,屋子修繕好了,搬過去也不遲。」
雲中子也覺如此妥當,此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這幾日外山沒什麼事吧?」
他又問道。
「徒兒正要向師父稟報,前幾日妖族似乎出了點變故,妖王伽陵不知去向,眼下群妖無首,看樣子是要推舉個新的妖王出來。」
雲中子有些驚訝,旋即便推測道:「那隻老鳥想必是躲到哪裡換毛去了,無需多慮。」
一千多歲的老傢伙,還能叫人吃了不成?
頓了頓又吩咐道:「不過你還是派人稍加留意,若是群妖亂起來,少不得要維持一下秩序。
尤其是西峰那群妖蛾子,叫人盯緊些。
入門禮在即,千萬別讓他們瞎胡鬧。」
「弟子遵命。」
金竹領了命打算告退,忽又想起一事:「不知師叔何日歸來?
能趕上入門禮麼?」
弟子們都指望著在入門禮上一睹連山君真容,至少有一半弟子是衝著這塊「天下第一劍修」的活招牌才報考歸藏的。
金竹好性子,便有不少弟子天天纏著他問。
雲中子也明白金竹的難處,但是那祖宗在魔域,不能傳音,他也給不出準話。
闔派上下翹首以待,卻是連日不見連山君蹤影,也沒有他的消息。
就在眾人都快放棄希望的時候,蘇毓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