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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頂付了飯錢, 牽著大紅雞,跨過火圈, 正要迎接正式的試煉, 卻發現自己一腳踏在了劍坪上。閱讀
她低頭看了一眼,圓滾滾的肚子不見了,又恢復成癟塌塌的醜樣子。
回頭一看兒子, 也縮水了一些。
大紅雞奄奄一息地往地上一趴, 它一進問心谷就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時便被它阿娘一把拽出了火圈。
好吃好喝沒它的分, 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楚卻要它一力承擔。
小頂沒注意兒子異常的頹喪, 眼下重要的是試煉。
她環顧四周, 只見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個同窗, 外表看不出什麼異樣, 但大多抱著胳膊、捧著腿哼哼唧唧, 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一群身著紺青色衣裳的老弟子在秘境門外守著,見有人出來,立即上前塞一顆寧神定魂的丹丸, 若有不省人事的, 便直接用橫杆抬去醫館。
吃視肉的金丹期修士和她的大紅雞, 在整個歸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肥碩的紅雞一出現, 老弟子們就知道這纖秀美麗的少女是誰了。
她才十六歲, 已是連山君座下第一個親傳弟子,按照輩分得算他們師叔祖, 誰見了都得稱呼一聲仙子。
小頂一出來就被塞了好幾顆丹丸, 不明就裡地看著圍著她的弟子們:「請問, 試煉秘境,怎麼走?」
幾個老弟子面面相覷, 這在秘境裡磕壞了腦子嗎?
一個生著朝天鼻的男弟子道:「蕭仙子不是剛從秘境裡出來嗎?」
頓了頓,指著個倒在地上的新弟子:「若是在秘境中死掉,額頭上就會出現個叉。」
小頂指指腦門:「我有嗎?」
朝天鼻小哥搖搖頭:「恭喜仙子過關。」
小頂吃驚地睜圓了雙眼:「這就通過了?」
原來試煉就是請客吃飯,莫非是比誰胃口大麼?
朝天鼻小哥又問:「敢問蕭仙子去的是哪層秘境?」
剛進去的時候似乎有個聲音報數來著,小頂回想了一下答道:「二十八。」
有人詫異道:「二十八層不是金丹期九重境的試煉秘境嗎?」
眾人:「!」
這不止一夜結丹,還一夜就衝破金丹期八重境界,直達最高重。
朝天鼻小哥越發肅然起敬:「不知道君在秘境裡有何遭遇?」
小頂撓撓手肘,想了想,掰著手指數道:「遭遇了水煮魚、烤兔腿、紅豆包……」
提到紅豆包,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舌頭上好像還殘留著甜絲絲的味道呢。
眾弟子:「?
?」
金丹期的待遇這麼好嗎?
!好酸啊。
小頂輕輕巧巧就過了關,頓時鬆了一口氣,拖著兒子到處找沈碧茶,半晌沒看到人影。
正在這時,一個男弟子背朝後從火圈裡彈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脖子哀嚎起來。
他的額頭上也畫著個醒目的叉。
小頂知道他是自己同窗,臉是認不出來的,上前作個揖問道:「你有沒有,看到沈碧茶?」
那人吞下前輩遞來的丹丸,擦擦額頭上的冷汗:「你算問對人了,我和沈碧茶、西門馥他們分在同一層。
我和藍曲明先死了,他們倆沒出來,就是還在秘境裡面呢。」
小頂有些擔心:「你們在秘境裡,遇到什麼了?」
叫她這麼一問,這弟子篩糠似地抖起來:「那……那地方簡直不是人待的……」
他打著哆嗦,磕磕絆絆地把秘境中的遭遇講了一遍。
原來他們進入的秘境是個鬧屍妖的城池,他們的任務是要找出潛藏在普通人中間的屍妖除掉。
第一日城中有二十八個屍妖,未能除掉的屍妖到了第二日便會翻一番,且妖力越來越強,如是反覆。
最麻煩的是,這些屍妖十分狡詐,白晝隱藏在人群中,就和平常人一樣,根本無從分辨,到了夜裡就變得兇猛無比,一個個修為大漲,幾乎能和他們這些築基期劍修打成平手。
殺不死屍妖出不了秘境,可若是殺錯了人,修士自己會變成屍妖。
他們一行總共五人,連他在內已有兩人出局,他在秘境中被屍妖捉住,生生咬斷了脖子,另一個同伴則殺錯人變成屍妖,在喪失神智前捅了自己一劍。
秘境中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外面的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個時辰,這個弟子在秘境中待了七日。
「屍妖越來越多,」那弟子道,「剩下兩人一定已是強弩之末……」
小頂皺了皺眉:「一共五人,出來兩個,不是還剩,三個嗎?」
「對啊,似乎漏數了誰……」那弟子困惑地撓撓後腦勺,到底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
十五層秘境中,沈碧茶和西門馥的確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他們摸清秘境中的規則便用了三日,如今潛藏在人群中的屍妖越來越多,隨時都可能有人突然暴起襲擊他們。
他們此時剛殺完一群十幾隻屍妖,筋疲力盡地癱坐在一爿布店後面的庫房裡。
西門馥緊緊握著劍柄,喘著粗氣,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子,柔聲道:「沈碧茶……」
沈碧茶瞪他一眼,警覺道:「你要幹嘛?」
西門馥暴躁地彈坐起來:「欸,我說沈碧茶,小爺也沒得罪過你吧?」
沈碧茶:「你比我有錢就是得罪我。」
西門馥:「……」
「行吧,」他無力道,「眼下只剩我們兩個,就先別忙著鬥嘴了,不妨化干戈為玉帛,一起想想辦法,活著出去才是要緊事。」
不遠處一個人怯怯地舉起胳膊:「那個……對不住兩位,我其實還在……」
陸仁的修為和劍法在五個人里是最弱的,但屍妖就像看不見他一樣,只攻擊別人,於是他莫名其妙地活到了現在。
兩人同時轉過頭,朝陸仁看了一眼,又默不作聲轉回來。
「方才說到哪裡了?」
西門馥揉揉眼睛。
沈碧茶:「就剩我們兩個了。」
西門馥:「哦對……」
陸仁:「……」
話未說完,虛掩的木門忽然「吱嘎」一聲打開,一群約莫十來只屍妖衝進來,對靠近門口的陸仁視若無睹,徑直朝沈碧茶和西門馥撲來。
沈碧茶和西門馥咬咬牙,提起劍,背靠背,與屍妖廝殺起來。
待把這群屍妖殺光,窗外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遠處一聲高亢嘹亮的雞啼,昭告著又一日的到來。
三人癱坐在地上,沈碧茶挑釁似地睨了一眼西門馥:「我殺了六隻,你呢?」
西門馥有些不甘心:「差不多……」
沈碧茶:「只有四隻,呵呵,我替你數著呢。」
她說著,數了數地上的頭顱:「怎麼有十三顆?」
陸仁無力地舉手:「還有三個是我殺的……」
西門馥:「哈,沈碧茶你是白痴嗎?
這也會數錯。」
陸仁:「……」行吧。
沈碧茶懨懨地嘆了一口氣:「要是白晝不能把剩下的屍妖找出來,怕是撐不過今夜了。」
西門馥苦笑了一下:「往好了想,也不是真死,被踢出去以後,至少不用吃視肉了。」
沈碧茶照例要抬槓:「請你吃真眼肉不是挺好,還能清心明目呢。」
她掃了一眼散落滿地的屍塊:「一年半載之內,我怕是什麼肉都不想吃……」
「等等……」西門馥突然從地上爬起來,「你方才說什麼?」
沈碧茶:「一年半載不想吃肉。」
「不是,前面那句。」
「真眼肉清心明目?」
西門馥握拳使勁敲自己腦門:「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哈哈哈……」
他抓住沈碧茶的肩膀使勁晃動:「知道視肉為何又稱真眼肉嗎?」
他自問自答:「傳說視肉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迷障,所謂『真眼』便是真實之眼!」
沈碧茶:「……又瘋了一個。」
西門馥瘋得不輕,笑完便開始解褲腰帶。
沈碧茶大驚失色,語無倫次:「西門傻!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想幹嘛?
!你不要以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能非禮我,我我我……」
陸仁掙扎著舉手:「對不住兩位,我真的還在這裡……」
西門馥不理會沈碧茶,利索地脫了外褲,露出裡面的黑色緊身絲綢褲。
沈碧茶吱哇亂叫著捂住眼睛,從指縫裡偷瞄:「西門傻,你不要以為穿上這種不三不四的褲子我就會被你勾引……嘖,還真翹……」
西門馥惱羞成怒:「別吵了!沒見識的鄉巴佬,這是冥蠶絲製成的夜行衣!」
經他這麼一說,沈碧茶想起來了,傳說中是有這麼一種夜行衣,極其稀有,一件便值上百萬靈石,把人從頭到腳包裹起來,從外面看不見裡面,從裡面卻能看透外面。
她的眼睛紅得快出血了:「啊啊啊西門傻你這個十惡不赦的有錢人,怎麼什麼好東西都有,我恨死你了……」
「等等,」她忽然回過味來,狐疑道,「人家是全套蒙住頭臉的,你單穿一條褲子做什麼,腚上又沒長眼……」
沈碧茶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指著他的鼻子睜大眼:「哦哦哦!你你你……」
西門馥豎起手指沖她「噓」了一聲,小胯一扭,把左半邊屁股對準地上一顆屍妖的頭顱。
原本看著與常人無異的人頭,在他的視野中變成了鹹菜似的暗綠色。
他站直身子,對著沈碧茶露出個神秘的微笑。
沈碧茶罵了句娘:「你腚上真的長眼?
!好啊西門傻,難怪你考試的時候老對著我撅腚呢!這是哪裡來的……」
她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驀地明白過來:「哦哦!是蕭頂那顆眼珠子辟穀丹吧!西門傻你太狡詐了!」
西門馥:「噓,小點聲!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陸仁:「……對不住兩位,我還在。」
水鏡前的道君們:「……」
蘇毓摁了摁額角的青筋,算是知道那噁心玩意有什麼用了。
葉離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今年的弟子,還真是別具一格。」
金竹問雲中子:「師父,這……咳咳,那個上的眼睛,不算法器嗎?」
雲中子撓了撓頭,一臉憔悴:「根據門規,長在身上的一概不算……」
畢竟睿智如祖師他老人家,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門下弟子為了考試這麼豁得出去。
西門馥腚上的眼睛立了大功,沈碧茶扛起他在城裡轉了一圈,就把藏在人群里的屍妖殺了個片甲不留。
殺死最後一個屍妖后,藍色的火焰圈終於出現在城門口。
沈碧茶跨過火焰圈,見到等在門外的小頂,驚喜道:「蕭頂,你也過關了?」
小頂點點頭:「碧茶,恭喜你。」
沈碧茶:「快跟我說說,金丹期的秘境裡有些什麼?」
小頂如實說了一遍,沈碧茶半晌沒吭聲,忽然捧著心口吐出一口血,兩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沈碧茶那組耗時最長,其它秘境的試煉早已結束。
西門一跨出秘境,負責守門的老師便封住了秘境出入口,全然忘了還有一個弟子沒出來。
陸仁在秘境裡又呆了七天才被人想起,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新弟子試煉結束,圍觀的道君們也各回各峰,蘇毓搭師兄的順風鶴回掩日峰。
飛到半道上,雲中子瞥見遠處微微泛著淺紫色的紫玉峰,忽然想起一事來,對師弟道:「阿毓,你的氣海恢復得差不多了吧?」
「還差半成。」
蘇毓心中微微一動。
雲中子欣然道:「那就好,也用不了幾日了。
紫玉峰那邊,小頂的屋子已經修繕好,待你氣海充盈,便讓她擇個吉日遷過去吧,他們年輕人還是住一塊兒的好,左右你也喜歡清靜。」
蘇毓點點頭:「好。」
回到掩日峰,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分,小傻子和她的大紅雞還沒回來。
傀儡人迎出院子道:「小頂姑娘送了信回來,道今日要與同窗慶賀試煉過關,晚些回來。」
蘇毓淡淡地「嗯」了一聲,便即步入院中。
殘陽流連在玉階上,將庭中芝蘭玉樹都鍍成了輝煌耀目的金紅,檐角玉鈴在風中搖曳,清脆鈴音和著遠處投林鳥的啁啾聲,莫名有些空洞。
那小傻子剛來的時候蘇毓嫌她吵鬧,這會兒她不在,院子裡倒又顯得空落落的。
蘇毓向來不喜歡改變,一旦習以為常,就想讓一切保持原狀。
傻徒弟雖然有些煩人,倒也不是非趕她走不可。
他頓住腳步,轉身叫住傀儡人大淵獻:「螣蛇關在後山有些時日了,明日放它出去轉轉。」
阿亥苦著臉道:「阿銀每回出門溜達都要捅婁子,讓它別去哪兒,它偏要對著幹。
上回還把稚川仙子洞府前那棵古松給連根拔了,害得道君你賠錢不說,連累我們跟著一起吃掛落……」
稚川仙子發起火來可厲害了,得虧那會兒他不當差,可單是在庫房裡聽著,也夠瘮人的。
蘇毓淡淡道:「無妨,你囑咐它別闖禍便是。」
頓了頓:「尤其是紫玉峰知霜山房甲院,那間新修好的房舍,切不可弄壞,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