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洞房

2024-08-28 09:05:23 作者: 蒸大夫
  寧王府的人做噩夢都沒想到娶到了王妃。

  府內鑼鼓喧天,高朋滿座,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簡單拜過堂,白景便由丫鬟扶著進了婚房。

  這寧王府人口簡單,只顧凜一個主事的,她倒免了侍奉公婆的煩惱。

  待下人們都退出房間,白景一把扯下了蓋頭。

  屋內是大片的紅色,桌上擺著各種寓意美好的吃食。

  白景上前,將貼在它們上面的喜字,一一拿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顧凜推門而入時,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狼藉。

  棗核、花生殼、桂圓皮……

  新婦正坐在太師椅上,啃著龍鳳餅,啃的很專心。

  聽到門扉輕響,她抽空斜睨了一眼來人。

  紅色喜服映襯下的臉,不似往日蒼白,鋒利的輪廓,在搖曳的紅燭下,反添幾分柔和。

  一雙丹鳳眼,妖冶、蠱惑,往深里瞧,直要把人給吸進去,與周身的清冽之氣,矛盾至極,令人琢磨不透。

  「這……好吃?」顧凜確實沒吃過喜餅,據說味道不怎麼樣。

  白景兒時在街邊乞討,與狗爭過食兒。做殺手後又常常風餐露宿。

  有次潛伏在罪奴場,逮老鼠充過飢。

  在她這裡,食物只有能不能吃,沒有好不好吃。

  「你自己嘗。」白景沒好氣的扔了一句。

  「還是算了,太硬。」

  「寧王殿下身嬌肉貴的,吃的必是珍饈美食。」

  顧凜像是聽不出她的諷刺之意,溫溫和和的笑著,「我喝了湯藥,不宜飲酒,這合卺酒……」

  白景隨手將兩杯酒悶了,「我困了,睡了。」

  「……好。」

  顧凜見白景衣服也不脫,直接蒙腦袋睡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本想去找南星湊合一夜,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新婚之夜讓妻子獨守空房,實在過意不去。

  女孩子家本就內心脆弱,愛胡思亂想,大抵會誤以為丈夫嫌棄她。

  而且,萬一他溜出門被下人撞見,她這個新進門的王妃,豈不是很沒面子?要被人嘲笑的。

  思及此,顧凜磨磨蹭蹭的來到了床前,猶猶豫豫的掀開了自己的被褥,小心翼翼的鑽了進去。

  「下去。」白景背對著顧凜,涼涼開口。

  「哦。」顧凜抱起自己的枕頭和被褥,輕手輕腳的打起了地鋪。

  本以為能睡個好覺,雞都沒叫,門便被人「咚咚」敲響。

  「王爺王爺,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顧凜睜開惺忪的睡眼,生無可戀道,「怎麼了?」

  「戶部尚書邢丞堰死在牢里了。」

  白景早在人敲門前,便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凝神靜氣的等著,沒曾想是故人的噩耗。

  她早該知道的。

  狡兔死,走狗烹。

  她便是前車之鑑。

  蕭衍真是雷厲風行,邢丞堰這麼快就步了她的後塵。

  她這個殺手,死便死了,一把丟棄的刀而已。

  可戶部尚書,位高權重,牽涉甚廣,他的死細究起來,可就沒那麼好糊弄過去了。

  當今聖上,生性多疑,心狠手辣,慣會玩弄權術,坐山觀虎鬥的把戲,一幕幕上演,皆是他的手筆。

  這下有好戲看了。

  顧凜看了一眼紋絲未動的白景,心道,「睡的未免也太沉了些,能吃能睡,必能活個大歲數,甚好甚好……」

  來不及換官服,他套上鞋子便隨下屬奔向大理寺。

  ……

  大理寺卿賈懷縉已年過半百,大半輩子都在大理寺摸爬滾打,靠著閱歷和資歷,干到了一把手。

  他見的屍體比吃的鹽還多,年輕時還老做噩夢,後來和屍體睡覺都沒啥感覺,更別提吃飯了。

  本就是個操心的命,乾的還是操心的活兒,同齡人不過是兩鬢斑白,他已是滿頭華發,自從接手戶部尚書一案後,又開始出現脫髮現象,著實心煩。

  「大廷尉。」一身喜服的顧凜,頂著黑眼圈進了案理廳。

  賈懷縉因在喜宴上多喝了幾杯,此刻正是頭疼欲裂,但依舊端端正正的坐在堂上,翻看著案牘,「你怎麼穿成這樣?像話嗎?這可是大理寺!成何體統!」

  顧凜乖乖站著,不敢吭聲。

  賈懷縉不耐煩道,「杵在這兒幹嘛呢?還不快去驗屍房瞧瞧去!」

  顧凜做鵪鶉狀,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驗屍房,燭火通明。

  仵作正靜靜的察看著邢丞堰的屍體。

  「阿成,怎麼樣了?」

  阿成轉身,恭恭敬敬作揖道,「少卿大人。」

  「說了多少次了,見了我不必多禮。」顧凜無奈搖搖頭,走上前,站在了長案旁。

  邢丞堰僵硬的躺著,面目平靜,像是睡著了。

  「無任何外傷,獄內無打鬥痕跡,當日也無可疑人進入,應是中毒,還需進一步查驗。」阿成始終是低眉順眼的樣子。

  「嗯,辛苦你了。」

  「職責所在,卑職定當竭盡全力。」

  「阿成,你能借我件衣服穿嗎?」顧凜難為情的撓了撓頭,在屍體面前穿喜服,實在是過意不去。

  阿成愣了一瞬,忙道,「大人乃千金之軀,萬萬不可。」

  又是這套尊卑有別之辭。

  顧凜擺擺手,「好了好了,我不借就是了。」

  「王爺。」

  顧凜以為自己眼花了。

  白景迎面走了過來,她已經換上一套水藍色的衣衫,襯得整個人越發清冷。

  「我來給你送官服和大氅,你身子骨弱,小心受涼。」

  顧凜愣在原地像根柱子似的,不知作何反應。

  阿成低垂著頭,鞠躬道,「小人給王妃請安。」

  白景溫聲道,「快請起。」

  顧凜實在覺得這王妃性情多變,昨夜一副冷冰冰的態度,現在又上趕著來送溫暖。


  而且於一個剛出閣的千金小姐來說,驗屍房實在不是個吉祥地,她在看到屍體時,未免過於平靜了。

  「辛苦你跑這一趟,這邊事務繁忙,我不能陪你回府了。」顧凜溫溫和和道。

  「王爺不必顧慮我,倒是王爺自己身子最為要緊,我帶了藥包,去小廚房熬製一下。」

  不等顧凜拒絕,白景將衣物放在顧凜手裡,轉身便要走。

  「等一下。」顧凜猶豫了一瞬,說道,「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帶你去。」

  待出門後,白景立時冷下了臉,又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令人費解。

  「以後這種事,讓南星去做就好。」

  「他喝多了。」白景語氣冷冰冰的。

  「他酒量差,昨夜還替我擋了不少酒,想來正睡得沉呢!」顧凜沒話找話,他也沒怎麼和女孩子相處過,府上沒幾個丫鬟,都是嬤嬤在端茶倒水,洗衣做飯。

  他平日逛花滿樓,也不過是去聽小曲,可大家都愛往男歡女愛上湊。

  他不大看重名聲,依舊我行我素,換來一堆罵名。

  反正他挨罵挨習慣了,解釋也是浪費口舌,大家茶餘飯後笑談一下,開心就好。

  「我四處轉轉,你自己熬藥去。」白景從衣袖中掏出藥包,扔給了顧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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