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難和幽平兩州失守

  綏遠縣，靠山村。

  「咳咳……」一陣咳嗽聲傳來。

  南枝聽到阿婆咳嗽，趕緊去灶上端來熱水。「阿婆，你先喝點熱水。」

  「枝枝，你阿翁還沒回來嗎？」

  「阿婆，阿翁帶阿弟上山採藥去了，等阿翁回來，就能給你熬藥了。」

  鄭婆子聽了後，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病的厲害，時日無多了，自己一把年紀了，就算死了，也沒什麼。

  但是，她放心不下南枝南樺姐弟，以及老伴。她伸手慈愛的撫摸著孫女的頭頂，沒有說話。

  南枝見狀，笑笑也沒有說什麼，她也知道，阿婆怕是過不了這個冬天了，剛入秋，就開始咳，而且比以往都要嚴重，嚴重到要臥床了。

  阿婆得的是肺癆，很多年了，之前只是乾咳，現在咳聲短促，少痰帶血，面白無光，夜間盜汗口乾咽燥。

  阿翁給阿婆開的藥方里有天門冬、麥門冬、生熟地黃、山藥、百部、沙參、川貝母、茯苓、三七、獺肝、桑葉和菊花等。能養血止血，潤肺化痰，止咳殺蟲，益氣健脾，培土生金，治療肺癆很對症。

  阿翁這次出去是找獺肝了，獺肝是水獺的肝臟，水獺不好抓，所以以往藥方里沒有放，今年眼看著阿婆咳嗽吃藥用處不大，阿翁急了。

  一大早就和阿弟去山間有水的地方捕捉水獺去了，水獺躲在夜間活動，所以阿翁和阿弟應該回來的會很晚。

  南枝在內心祈禱著他們能安全歸來，因為夜間的山林太危險了。

  傍晚，南枝煮了白粥和湯餅，煮白粥並不是家裡存糧多，是南枝覺得阿婆應該吃些好的。

  南枝還留了一部分在灶上煨著，等阿翁和阿弟回來。

  阿婆精神不濟，吃完飯便睡下了。

  南枝坐在院子裡往山下看，山下遠處依舊是山連著山，入秋後，溫差比較大，南枝就看著山坳吐出一縷縷霧氣，慢慢升騰，慢慢的，很多地方都開始吐霧氣，沒多久就形成了雲海，雲翻騰著，層山掩藏在雲里，時隱時現，儼然一幅千里江山圖。

  啪，南枝打了一隻蚊蟲，心想這小東西真耐寒。

  扭頭就看見辣椒、黃豆、南瓜、菊花還都晾在曬台上，金黃和深紅交織，讓人眼前一亮，心情也接著變好了。

  南枝趕緊把東西都收進倉房了，再不收一會兒霧水上來，一天就白曬了。

  收完，悄悄去看了看阿婆，南枝不放心，依舊在院子裡，看著山路上是不是突然會出現兩個人。

  等著等著南枝的思緒就飄遠了，她有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就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記憶，而且腦子裡還時不時會出現和這個時代不同的東西，等大了一點，她慢慢的捋清了她大概是胎穿了，剛開始分不清過去和現在，所以很模糊。

  他們家是從幽州邊陲逃難過來的，幽州比鄰鮮卑地界，其北方遊牧民族，每逢秋收時節就會騷擾邊疆，生活在那裡的人每天都提心弔膽，怕鮮卑各胡族來掠奪。

  十年前，幽州及其以北遊牧民族地區下了一場持續半月的罕見的大雪，那時她剛剛兩歲，因為年齡太小，被阿母勒令不許出門，於是她渾渾噩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她的阿翁阿耶，每天都要清理房屋上的積雪，以免房子被壓垮，雪停後，她圍在阿翁身邊，看著阿翁悶不吭聲的抽著旱菸，偶爾嘆口氣，阿耶也愁眉苦臉的。

  在長輩們的談話中，她了解到，鮮卑那邊也下了一場持續很多天的大雪，他們的牛羊凍死無數。

  所幸的是，在冬季，即便牛羊凍死，依舊可以儲存一段時間作為食物。

  但是，等開春，雪化之後，就不好說了，根據長輩們多年的經驗，怕是開春鮮卑一定會來騷擾邊陲，不，應該不止騷擾了。

  於是，經阿翁和阿耶商議後，決定在胡虜奪糧之前先搬走，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叔翁一家。

  兩家人悄悄的把家裡能賣的東西賣了，只留了祖宅，在春天開始化凍的時候，帶上銀錢，吃穿用的，踏上了去他鄉的路。

  兩家人住的比較偏，走的時候並沒有驚動其他人，本來想叫上各家的姻親，但是，各家姻親又有各自的姻親，如果都叫上，引發騷亂，可能就走不了了，所以兩家人就直接走了，並在走後留了信，如果有其他人想跟上，可以按照他們的路線走。信是在走後七天寄出的。

  在決定南下之後，最後定居的地點就成了問題。

  她阿耶讀過書，阿翁又是赤腳大夫，她阿耶在書中知道嶺南人口稀少，且山多蚊蟲多，但是嶺南相比其他地方卻還是安全的，而且靠山吃山，就算躲避戰亂，也有地方去。

  於是就趕往大越國的嶺南地區，最終在交州邕郡綏遠縣靠山村定居。

  她的阿翁和叔翁不是沒想過在兗州、豫州、荊州這些物饒豐富的地方定居，奈何好的地方都是有主兒的，田地也不便宜，分析到當今大越國國勢衰微，西北軍與匈奴連年征戰，兵力損耗，朝廷徵兵十抽一。在這些地方並不安全，所以最後還是前往嶺南交州。

  在他們啟程一個月後，鮮卑聯合夫余，對遼東地區進行了強攻，即便幽州，平洲刺史有所準備，也沒能得擋住饑寒交迫的胡人的猛攻。

  城門大開，胡人就像餓得發昏的雙眼，泛著綠光，仿佛遼東地區就是他們圈養的食物。

  胡人所到之處儘是斷壁殘垣，他們挨家挨戶的搜取糧食，但有反抗者，一律殺死。

  幽州刺史在城破之時仍奮力抵抗，最後被鮮卑人殺死，頭顱掛在城牆上，城內百姓縮在屋裡無人敢吱聲，整個遼東充斥著胡人調笑聲，笑罵聲。

  征北大將軍董軼武率大軍從并州趕到之時幽州平洲已失，只好退守幽州和冀州邊界。防止胡人通過冀州繼續南下深入大越腹地。

  幽州平洲失守的消息傳到京城，朝野震驚。皇帝命鎮守涼州的鎮西大將軍秦不為派兵支援。

  鎮西大將軍秦不為統領五十萬大軍，鎮守涼州、雍州。秦大將軍派十萬兵力，協同征北大將軍，歷時兩年，才將胡人趕出幽州和平洲。

  只是連年征戰，民不聊生，或戰死或逃離，兩州人民十不存一，將鮮卑及夫余趕出兩州後，兩位大將軍看著眼前滿目瘡痍，心情沉重。

  京城，皇帝得知兩軍大敗鮮卑和夫余，宮中大擺宴席慶祝三日。御史大夫諫言國庫空虛，收復的兩州需要休養生息，不應大肆揮霍，卻被勒令在家死過一月，罰俸祿三月。

  一時間，眾大臣靜如鴕鳥，無人敢再觸皇上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