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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2024-08-22 09:46:33 作者: 蛇蠍點點
  何初三站在碼頭,目送喬爺的轎車揚長而去。Kevin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站到他身後。

  「何先生,喬爺相信了嗎?」

  「說不準,」何初三看著街角,面色冷肅,「喬爺和老掌柜疑心重,不演到山窮水盡那一步,他們不會真的信我。」

  他突然扭頭打了一個噴嚏,高深莫測的形象頓時破了功。Kevin趕緊為他披上了一件風衣。他收攏衣領,飛快地鑽進車內,在後車座上狼狽地又連打了一串噴嚏,苦了吧唧地裹著風衣縮成一團,愈發覺得自己最近有些體力不支。

  「難道我身體真的變差了?」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心裡十分憋屈:他已經很努力地好好吃飯好好鍛鍊了!小腹肌已經很好看了!

  駕駛座上的Kevin安慰道,「是何先生太辛苦了。何先生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吧?」

  「是啊,」何初三疲憊地嘆道,「一想到他在恨我,就有些睡不著。」

  「何先生還準備瞞夏先生多久?」

  何初三想了想,發出又一聲嘆息。

  ……

  轎車朝著市區的方向行駛著,漸漸駛入了五彩斑斕的霓虹光影中。繁星密布,月已高懸,但對於這座歌舞昇平的不夜城來說,一切的熱鬧喧囂才剛剛開始。何初三靠在車窗邊,像個孩童一般用額頭抵著窗玻璃,痴痴地看著窗外急掠而過的街景。

  他踏上了舞台,嶄露頭角地唱了一折戲,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但在中場休息的間隙,他並沒有事隨人願、初占上風的興奮喜悅,也沒有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豪情壯志。他此時此刻的心境是那樣的簡單而單純:他吹了一陣海風,又累又困,頗想鑽進他六一哥懷裡撒個嬌。

  ……

  何初三深夜歸家,回了夏六一在九龍城的那間村屋。自打總公司出事,他藉口代持事務,公然地搬到了大佬的村屋,美其名曰「等大佬回來」。從村屋正門進入後,不多時,他又從後門偷偷拐了出來,翻牆而出。途經一條僻靜荒蕪的小巷,翻進了隔壁另一棟村屋的後院。

  幾個保鏢在牆下巡邏,對他的突然闖入習以為常,畢恭畢敬地向他問好。他走進層層把守的屋內,穿過客廳,走到屋角,拉開了通往地下室樓梯的偏門。

  ——關在裡頭的夏六一絲毫料想不到,他就被關在了自己家隔壁;而他的貼身保鏢阿南和阿毛也被關在了這棟樓里。

  何初三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向守在地下室門口的保鏢點了點頭,隨即貼在門上小心地聽了聽裡面的動靜,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睡了?」他向保鏢比口型。保鏢點了點頭。何初三示意他打開房門,悄聲進入。保鏢又飛快地從外鎖住了門。

  房間裡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小燈。夏六一側身蜷縮在床上,沒有蓋被子。鐵鏈還銬在他腳踝上,手邊的手銬鏈子也在微微反光。

  何初三輕輕地走到床邊,彎腰撈起跌落在地的被子,正要給他蓋上,腹部突遭重擊!

  他一聲也沒來得及發出,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就被按倒在了床上!脖子被手銬鎖鏈牢牢勒住,霎時間喘不過氣來!他難受地嗚咽著,滿臉漲紅,下意識地扭動掙扎,但看清壓在他身上的是滿目殺意的夏六一,便停下了動作,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夏六一在最後一刻鬆開了鎖鏈。何初三發出粗重的撕裂般的喘息,艱難地嗆咳,還沒緩過勁來,手腕上一涼,只聽「咔嚓、咔嚓」兩聲輕響,他的右手被手銬銬在了床柱上。

  夏六一面無表情地翻身下床,蹬開了虛套在自己腳踝上的腳鐐,看也不看他地向門邊走去。

  「你出不去的,」何初三在後面嘶啞道,「他們不會開門。」

  夏六一衝回床邊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嚨,「我就在這兒殺了你,你說他們開不開門?」

  「咳咳……不……不會……」何初三吃力地道,「我交代……過……無論發生任何事……哪怕我死在裡面……呃!」他閉上眼睛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為盛怒的夏六一猛然加重了力道!

  過了一會兒,夏六一寒著面再次鬆開了他。他翻過身蜷縮起來嗆咳不止,趴在床邊吐出了幾口帶著香檳味的胃液膽汁和一丁點食物殘渣——除此之外,他的胃裡空空如也。

  夏六一聽著他一聲一聲的嗆咳和乾嘔,心臟難受得像要撕裂成兩半。「你到底要幹什麼?你真想逼我殺了你?」

  何初三喘著氣,爬起來拿起床頭的水杯漱了漱口,又拉開床頭抽屜,扯了一張紙巾,並且偷偷將抽屜里的一件小東西納入了掌心。


  他用紙巾擦了擦嘴,道,「你捨得?」

  「你說呢?!」

  何初三低聲笑了,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他又累又痛,快要支撐不住,索性爬到床頭坐了下來,往腰後墊了兩個枕頭,又將被子蓋在自己腿上,終於感覺舒服了一些。徐徐嘆出一口氣,他若無其事地問夏六一,「你是怎麼解開手銬的?」

  夏六一一腳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電視機從床底下踢了出來,又從褲兜里摸出一根拆下來的硬銅線。

  何初三又笑了,「真厲害,不愧是六一哥。」

  他之前給夏六一鬆開四肢束縛、留了活動空間的時候,也想過這樣會鎖不住夏六一,不過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哪裡捨得將夏六一一天二十四小時地死死銬在床上?

  夏六一又問了一遍,「你到底要幹什麼?」

  何初三搖了搖頭,「不能說。」

  「東東是不是還活著?」

  「……」

  夏六一久久得不到他的答覆,又氣又急地跪上床,騎在他身上按住了他的肩膀,緊盯著他的眼睛,「你說啊!你上次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東東是不是還活著?!」

  何初三回看著他,眼眸里的光芒深邃似海,「如果我說不是,你要殺了我替她報仇?」

  「何初三,你不要逼我!」夏六一怒道,「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但你不能動她!」

  他悲憤交加,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熬忍了好一陣,才艱難地開了口,「傻仔,你動了她,我還怎麼原諒你?」

  他的痛苦與煎熬那樣直白地寫在他的臉上,利刃一般割劃著名何初三的心臟。何初三仿佛受虐狂一般,又覺疼痛,又覺快樂。疼痛是因為感同身受地感到了夏六一的疼痛,快樂是因為即使到了這一步,夏六一依舊竭盡全力地在尋找著原諒他的理由。

  他多想現在就將一切對夏六一和盤托出,但他不能。在接下來的一場大戲上演之前,他不能讓夏六一知道劇本的內容——夏六一一定會阻止他,甚至也許會為了他放棄復仇。但他若不替夏六一完成這件事,他一世都無法將夏六一從青龍和小滿死亡的陰影中解脫。

  他曾因為夏六一的莽撞、愚昧和欺瞞而憤怒,想順勢讓夏六一反省反省。但他心裡無比清醒地知道,他何嘗不是在欺瞞夏六一,他何嘗不是背著夏六一將危險擔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他受到了傷害,夏六一何嘗不會擔憂與難過?這些天來,他何嘗不是一樣被矛盾和歉疚所煎熬著?

  他拖動著手銬抬起手,揩去了夏六一眼角的濕意,然後湊上來深深地吻了夏六一。

  夏六一被他吻得心亂如麻,恍惚間似乎嘗到了何初三嘴裡說不出的苦澀,內心愈發苦悶煎熬。他一動不動地由著何初三親吻,不做反抗,也不做回應。

  何初三親了他許久許久,最後滿足地嘆出一口氣,脫力地向後靠坐在了枕頭上。

  「說件開心的事吧,」何初三道,「小馬哥還活著。」

  夏六一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真的,他活著回來了。他猜到你被我軟禁,想將我趕下台。」

  夏六一又驚又喜,一時間竟忘記了大門被鎖,翻身想下床出去,但一隻腳剛踏出去,就感覺頭腦發沉,意識開始模糊。

  「你餵了我什麼?!」他扶著頭怒道。難怪這小子滿嘴苦味!

  「安定藥,剛剛從抽屜里拿的,」何初三道。他也開始昏昏欲睡,於是抓緊時間一邊說話一邊脫了外衣鑽進被子裡,將兩個枕頭擺好,邀約式地拍了拍床,「上來吧,好久沒一起睡了。」

  夏六一憤怒地站在原地不肯動彈。何初三笑了笑,自顧自地閉了眼,同時提聲對外面的保鏢喊道,「待會兒等我們睡著了,就進來把他搬回床上重新銬上!」

  「……」氣得快閉過氣去的夏六一。

  ……

  謝家華坐在病房門外的椅子上,神色惝恍,在思慮深沉心事。

  他先前通過國際刑警香港分部向泰國分部申請共享了金彌勒的資料,又結合秦皓在泰國的經歷,發現了一樁舊事:驍騎堂的第一任龍頭郝威與驍騎堂後來的毒品上線金彌勒,很可能早在二十年就相識。金彌勒年輕時自稱到過香港、搶過銀行、殺過人,這段經歷被當作他心狠手辣的談資,而在金彌勒的舊識之間廣為流傳。而郝威也正是在二十年前突然得到一筆橫財,開始創立驍騎堂,放高利貸、開賭檔。二十年前香港有一樁轟動一時的銀行大劫案,兩名蒙面劫匪至今仍未被抓獲,現在看來,有可能正是金彌勒與郝威。當時在劫案中還犧牲了一名警員,名為陸勇,在場的另一名警員,正是他的父親謝英傑……


  秦皓替他辦完了出院手續,匆匆走了過來,喚了他一聲,「家華哥?」

  謝家華反應慢了一拍,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又是平日裡冷肅沉穩的模樣,「辦好了?」

  「是。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皓先前開了謝家華的私家車來接他,這便帶著謝家華往電梯間走去。謝家華一邊走一邊詢問他這幾天的近況,得知政治部已經對他審查完畢,正在等待正式的處理通知。他的警察身份將恢復,但是或將遭受降級處分。

  「我沒事的,家華哥,這是我應得的。」秦皓道,「我只是擔心他們調我去後勤部門,我想留在O記跟你。」

  謝家華撫了撫他低垂的腦袋,「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跟上級溝通。家寶情況怎樣?」

  秦皓有些猶豫,「我不知道。那天審查之後他就被停職了,聽說一直沒有出過家門,他的處理結果我也不知情。」

  謝家華猜測他姨娘,也就是家寶的母親、自己父親的妹妹,會求她那做警務副處長的哥哥插手幫忙將此事按下,但自己那自詡公正廉潔的父親一定不會答應。家寶這次處境堪憂。

  秦皓跟著他走進電梯,湊在他耳邊繼續低聲匯報導,「之前你讓我們將那兩具女屍送去法醫科,利用『基因鑑定技術』做檢測,跟從崔東東家中找到的毛髮進行比對。今天早上鑑定結果出來了,那兩具屍體不是崔東東跟方小蘿的。」

  謝家華眉頭緊鎖,他早猜到了這種可能。

  秦皓接著道,「我們查到別墅爆炸案發生的前一天,九龍殯儀館報案說丟失了兩具女屍。現在正在聯繫屍體家屬來做基因鑑定。」

  謝家華仍然沒有開口,他皺著眉頭看向前方——電梯門在底樓開了,他見到了站在門口、懷抱一束鮮花、正在等電梯的陸光明。

  陸光明也看見了他,彎起眼睛燦爛地笑了,「謝Sir,真巧。」

  謝家華迅速按下關門鍵。陸光明長腿一蹬,卡住了電梯門,順勢擠了進來,將那捧花往謝家華懷裡一塞,「我專程來恭喜你出院,謝Sir。你們這是去哪兒?去差館還是回家?」

  謝家華冷著臉不理他。他也不在意,轉頭樂呵呵地跟秦皓也打了個招呼,「嗨,小哥,又見面了。」

  秦皓看了眼謝家華,識趣地也不說話。

  陸光明笑嘻嘻地,「這位小哥真嚴肅。你一定是謝Sir親手帶出來的,頗有他老人家的風範!」

  被稱為「老人家」的謝家華頓時轉頭瞪了他一眼。陸光明狡黠地朝謝家華眨了眨眼。而秦皓目睹兩人眉來眼去,心中隱隱便覺得蹊蹺不安——他認識謝家華多年,從未見謝家華這樣喜怒形於色地跟人賭氣鬥眼。

  電梯門此時在地下停車場的那層打開了。謝家華一把將花塞回陸光明懷裡,奪路而出。秦皓緊隨其後。陸光明抱著花追在最後,絮絮叨叨道,「你們去哪兒?載我一程。我的車昨天送修了,剛才擠公交過來花了一小時呢。」

  謝家華從秦皓手裡奪過車鑰,緊攥在手裡,對攔在車前的陸光明毫不客氣地道,「走開。」

  「我真的趕時間,」陸光明道,「我上午在廉署有個會議,十點就要開了。本來想早點來看望你再早點回去,誰知路上堵車。」

  「自己搭的士。」謝家華冷道。

  「別呀,反正你們都順路。我記得去你家的路上正好要經過廉署嘛,」陸光明眨眨眼,「難道說我倆上次『那個』之後你搬了家唔唔唔……」他被黑著臉衝上來的謝家華捂住了嘴。

  「……」仿佛發現了什麼的秦皓。

  陸光明被謝家華一手按肩膀一手捂嘴,順勢就迎面撲進了他懷裡,將那束花往他胸前一塞。謝家華趕緊將他推開。他張嘴又要瞎喊。謝家華一把又將他摟了回來,繼續捂嘴。秦皓僵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謝家華跟陸光明揪扯成一團。正這個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阿華!你在搞什麼?!」

  謝家華立刻一把推開了陸光明,轉過身去。

  站在他們對面的是一個神色威嚴的中年男人,兩鬢斑白,刀削風礪的面部輪廓與謝家華十分相似,身材高大魁梧,衣著肅整清雅。他方才剛剛踏出一輛商務車,抬頭就見謝家華與一個男青年拉扯成一團、倆人手裡竟然還同時抓著一束鮮花!

  他怒喝完之後,面色鐵青,大步向謝家華走來,揚手一個重重的耳光!

  謝家華不躲不閃地生受了,半邊臉頰頓時泛起微紅,面無表情地回看向他。


  「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男人摟摟抱抱?!這是警察該做的事?!」中年男人怒道。

  謝家華面無表情地道,「您誤會了。這是廉記的陸Sir,因為案件上的事跟我有些小衝突,不是什麼跟我『摟摟抱抱的男人』。」

  他的父親,現任警務副處長謝英傑,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了陸光明。陸光明眼中古怪而難以遮掩的恨意令謝英傑心生驚疑。氣氛僵持了一瞬,陸光明突然牽唇微微一笑,仿佛沒事人一般從懷裡摸出名片一張,雙手奉上,「您好,我姓陸,現於廉署供職。剛剛跟謝Sir有些小誤會,姿態不雅,讓您見笑了。」

  謝英傑掃了一眼那張名片,並沒有接,而是向後招了招手——他們說話間幾名隨行人員正從後方的停車處趕過來。其中一人趕緊上前代謝英傑接過名片,並且回了陸光明一張他本人的名片,上面表明他是警務副處長辦公室的秘書。

  陸光明作出驚訝模樣,「原來是謝副處長,見笑了,見笑了。」

  「你找謝督察什麼事?」謝英傑質詢道,「什麼案子需要到醫院打擾一位因公負傷的警察?你們廉記現在就這樣辦事?」

  「不敢不敢……」陸光明客套話還沒說完,就被謝家華擋在了身後。謝家華道,「這些小事不勞您費心。您找我有什麼事,請直說吧。」

  「我來醫院看望我的兒子,能有什麼事?」

  「是嗎?三天前我就入院了,這幾天裡您連一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我以為您今天也是因為公務才來的。」

  「謝家華!我是你父親,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謝家華畢恭畢敬但毫無感情地道,「父親,您別激動,我們父子間的事是家事,大庭廣眾的,請不要讓旁人看了笑話。還是說,您又想找個藉口把我送到美國『進修』?」

  他上前一步挨近謝英傑,低聲道,「您究竟怕我查到什麼?」

  謝英傑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謝家華退後一步,平靜道,「謝謝您來看望我。我的身體情況良好,已經出院,不勞費心。慢走不送。」

  他不等謝英傑再說什麼,轉身打開自己車的車門進了駕駛座,同時對秦皓和陸光明示意道,「上車。」

  秦皓立刻開門坐進了后座。陸光明遲疑地對著謝家華指了指自己,謝家華眼睛一瞪,陸光明趕緊抓緊機會一溜小跑繞到另一邊鑽進了副駕駛座。

  轎車揚長而去。謝英傑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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