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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他的夫人還在等他

2024-08-22 09:47:26 作者: 橘生淮南兮
  河岸邊的風大,吹的蘇聞琢的指尖都好像涼了幾分,但她看著小姑娘的那雙眼睛卻帶著一絲期盼。

  期盼她說俞景沒事,俞景就在不遠處。

  渾身濕漉漉的小姑娘也被風吹的抖了抖,蘇聞琢下意識的將她往懷裡護,讓她覺得,在這個姐姐懷裡好溫暖。

  於是她使勁回憶了一下昨夜被俞景扔上樹杈的情形。

  「昨夜雨好大,河水很急,大哥哥抱著我在水裡翻騰了好久,被衝到這處時他將我推上樹,然後,然後又被沖走了……」

  想到這裡,小姑娘眼睛紅紅的,有點沮喪的低頭:「我,我不知道他被衝到哪裡去了……」

  她的話音落下,一時間幾人又沉默下來。

  雨漸漸停了,河邊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吹過,蘇聞琢眼裡的那絲期盼火苗,也在這句話里緩緩熄滅了。

  小姑娘看她怔怔的看著河面,眼睛裡蓄滿了晶瑩的淚水,她不禁拉住她的袖子,想要安慰她:「姐姐,大哥哥會沒事的,他水性很好的,昨夜拖著我又被浪衝著,直到這裡也沒有太吃力,他一定沒事的。」

  儘管只是小姑娘的一句寬慰,但還是重新給了蘇聞琢一些力量。

  對,俞景會沒事的!

  她都還沒有找到頭呢,怎麼能這樣就灰心喪氣了。

  站起身,蘇聞琢將小姑娘交給西言:「你帶著她先返回,把她交給府衙的人,讓他們幫她找家人,我和朝生接著往下面找。」

  西言應下,帶上小姑娘,騎馬沿原路先回去了,而蘇聞琢與朝生也重新上馬,接著往下頭去。

  彼時天邊厚重的雲層終於散了一些,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灑下光幕,縹緲又瑰麗。

  蘇聞琢抬頭看了看,深深吸了一口氣,揚起了馬鞭。

  兩人不知又往下游找了多久,期間陸沉霜那邊也一直沒有傳來消息。

  到最後,每再多往前走一段,蘇聞琢的心便沉一分。

  朝生騎馬跟在她身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蘇聞琢不願意停下,咬牙撐著一直往前找,她不信俞景會就這樣沒了,橫豎她都要找到個結果!

  待厚重的雲層散去,陽光便漸漸炙熱耀眼起來。

  即便蘇聞琢戴著斗笠,往前看時也忍不住要眯起眼睛。

  突然她定在了馬上,一把拉住韁繩。

  朝生察覺她的動作,隨即也停了下來。

  蘇聞琢看著前方,聲音突然有些發顫:「朝生,你……你看看那裡是不是躺著一個人?」

  經歷過剛剛的希望復又失望,她一時間竟然有些害怕走過去。

  朝生聞言當即便也朝那處看過去,然後輕輕咽了口唾沫,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好像……真的是個人!」

  蘇聞琢聽後,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頓了頓,她平復好心神,重新握緊韁繩,對著朝生道:「去看看吧。」

  她儘量讓自己保持一個平常心,害怕希望過後的又一次失望會壓垮她好不容易堅持著的意志。

  只是快馬過去,離著那人越來越近時,蘇聞琢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她定定的看著躺在那的那個人影,突然一揚鞭,加快了速度!

  是俞景,那個人就是俞景!

  蘇聞琢一路快馬加鞭的衝過去,臨近時差點要勒不住韁繩。

  她飛快地翻身下馬,由於一直騎在馬背上找了一路,下馬時沒控制住的踉蹌了兩步,好在被朝生眼疾手快的扶住才沒有摔倒。

  蘇聞琢只穩了穩身形便幾步衝到了昏迷在河邊的男人身邊。

  男人趴在地上,面朝著另一側,蘇聞琢沒有看到他的正臉,但她就是能確定,他是俞景。

  她顫著身子跪在一旁,掰著男人的肩膀將他轉過身來,看見了俞景那張有些蒼白的臉。

  他無聲無息地躺著,好像沒了知覺。

  蘇聞琢心裡找到俞景的喜悅又被另一種恐慌代替,下了好幾次決心才緩緩的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

  指尖拂過的氣息微弱,讓她一時分不清是風還是俞景的呼吸,也可能是她此刻心神不定,根本無法分辨出來。

  索性收回手,蘇聞琢抿了抿唇,俯身,將臉貼上俞景的左胸膛。


  一直等感受到臉頰下傳來輕微的起伏,耳邊也好像聽到了有規律的心跳聲,她心裡那顆一直懸著的巨石才轟然落地。

  蘇聞琢整個人身子一松,伏在俞景的身前半晌沒有起來。

  她想多貼著他一下,感受到他的溫度和心口的跳動,這一路上提心弔膽的心和滅頂絕望中強撐著希望的感覺才能得以安撫。

  有那麼一瞬,蘇聞琢恍惚中想起之前俞景在大雨中,於山洞裡找到她的情景。

  彼時俞景也抱了她許久,而在這一刻,蘇聞琢好像與那時的俞景心靈相通,體會到了他的心情。

  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是幾次被失望折磨後對心靈最大的慰藉。

  就這麼靜靜的平復了一會心情,蘇聞琢不敢耽擱太久,雖然人找到了,但是現在還不確定俞景有沒有受傷。

  如今粗粗看過,身上有血跡,但最怕的還是肺腑有損。

  蘇聞琢不敢將人弄上馬折騰,當即便吩咐朝生放了信號,他們下來之前已經提前知會過當地府衙的人,若人找到了便會放信號,屆時他們立即帶東西趕過來即可。

  於是又在原地等了一陣子。

  期間蘇聞琢一直小心翼翼的抱著俞景,朝生在一旁守著。

  當地府衙的人知道俞景的身份,又被李岩打過招呼,自然不敢怠慢,緊趕慢趕的就帶著東西抬著擔架床來了。

  因著這這處河邊沙礫頗多,還有碎石,並不平坦,是以為了俞景不再顛簸,沒有弄馬車來。

  蘇聞琢在旁邊幫著一起將俞景搬上去,然後由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一前一後地抬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陽光灼目,蘇聞琢跟在旁邊,一手握著俞景的手沒放,一手時不時的替他遮擋太陽。

  她的蓑衣已經脫了,自己也早就汗流浹背,卻不在意,只盯著俞景,偶爾看看前頭的路。

  俞景被衝下來的這處岸邊已經很遠了,步行回去,還抬著個人,要走許久,好在府衙來的人足夠,換著抬也不會耽擱太久。

  擔架隨著腳步輕輕晃動,偶爾有一陣夏風,吹過俞景的臉。

  俞景的意識沉在一片黑暗裡,只覺得浮浮沉沉,模模糊糊,耳邊好似有風聲,又好似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想睜眼,卻覺得眼皮有千斤重,渾身也精疲力盡的使不上力氣,漸漸便放棄了,想放任自己往下沉,什麼都不想。

  但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還不能睡,還有人在等他回去。

  這聲音拉扯著他,每每在他快要沉入更深的黑暗中時,又將他往上拉拉,循環往復。

  俞景只覺得自己在這拉扯中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周圍就晃了起來,輕悠悠的,還有些規律。

  而手上似乎也傳來暖意。

  好像有誰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松,那雙手溫柔綿軟,他牽過無數次,放在掌中輕輕捏過,也十指相扣過。

  是一雙熟悉的讓他心安的手。

  漸漸的耳邊好像又有了說話聲。

  輕聲的,溫柔的。

  「很快就到了……俞景……」

  「俞景……不要睡……」

  「夫君……」

  這聲夫君,好像在俞景昏暗的意識里劃破了一道光,讓他的意識有那麼片刻,清醒了幾分。

  俞景撩了撩沉重的眼皮,很短暫的睜了片刻眼。

  模糊中,他看到一直在身邊的一個身影,纖瘦嬌小,卻挺著背脊,頭髮高高束起,是他平日裡沒有見過的模樣。

  俞景看著她,便不由自主的想勾起唇角,但這份清明來的短暫,他復又陷入昏迷。

  只是這一次,閉上眼前他告訴自己,不可睡久了,他的夫人還在等他。

  蘇聞琢看了一眼前頭的路,再低頭時,便看見了俞景微微彎起的唇角。

  她愣了一下,俞景剛剛,是醒過麼?

  思及此,蘇聞琢又忍不住開始輕聲與他說話。

  先前一路,她走得有些提心弔膽的,俞景的呼吸太微弱了,她害怕這條路太長,害怕她到的不夠及時,俞景的這點微弱的呼吸都要弱下去。

  於是她便開始時不時的要叫他幾聲,與他說話。


  這大抵是人下意識的反應,總想著喊他一聲,讓他別睡,也許人就能聽到,就醒了呢?

  這一路走得慢,也讓蘇聞琢覺得漫長。

  好不容易到了府衙收拾出來安頓的地方,待俞景放到床上,蘇聞琢便趕緊讓朝生去找大夫。

  這大夫是衙門裡的,此次專門來照看傷員,雖說可能不如盛京城裡一些醫術高深的,但也不是什麼草包郎中,說的話還是可信的。

  「夫人無需太過憂慮了,大人是因精疲力,加之背後被不知被水中石頭還是樹枝劃了一道口子,失血過多,所以才昏迷,還有便是左肩骨折,但萬幸沒有傷到肺腑,只要固定好位置養一陣便無礙了。」

  聽了大夫的話,一直站在旁邊的蘇聞琢懸著的一顆心才堪堪放下。

  她的身子倏地一松,眼前又是一黑,突然軟了下來。

  「夫人!」

  候在旁邊的朝生一聲驚呼,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有些擔憂道:「夫人,也讓大夫看看您的身子吧。」

  俞景找到了,蘇聞琢也不再逞強,讓大夫把了脈。

  片刻後,這位大夫驚了一驚:「夫人竟然是有孕在身了,胎兒還未滿三個月,加之夫人操勞,是以胎位有些不穩,但不嚴重,我給夫人開兩劑安胎藥,夫人喝了須得好生休息。」

  「有勞大夫了。」

  蘇聞琢摸了摸肚子,鬆了口氣。

  她自知懷著身子做這些事會危險,好在寶寶爭氣,是個堅強的孩子。

  待這位大夫為俞景的背後縫了針,又開了藥,固定好左肩膀後,蘇聞琢讓朝生多付了些診金道謝,將人送了出去。

  這一通忙碌過後,她才發覺,陸沉霜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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