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世面的爾爾繞著溫泉轉了三圈,念念叨叨地設下了障眼結界。
雖說修仙之人沒凡間那種嚴苛的男女之防,但當著人家面泡溫泉實在太囂張了,爾爾一邊捏訣,一邊朝王座上的大佬傻笑。
然後等結界落成,她扭頭撒丫子就撲騰進了池子裡。
「嘭——」雪白的水花濺得老高。
這種愜意的感覺真是久違了,爾爾以狗刨式在池子裡遊了兩個來回,然後滿足地趴在池邊嘆氣。
溫泉太舒服了,真好。
醒來竟然還活著,真好。
離當大佬懷中貓的目標又近了一步,真好!
興奮地扭動腰身,爾爾一邊搓澡,一邊哼起了小曲兒,哼到高處走了調,還不好意思地朝大佬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結界擋著,大佬看不見溫泉里的風光,似乎是無聊了,撐著眉骨在小憩。
收回目光,爾爾繼續放肆地撲騰。
……
離燁伸手掐了掐眉心。
他見過很多修為低的小仙,但修為低還對自己這麼有自信的,面前這位是頭一個。
分明連個澡盆都變不出來,誰給她的自信能用障眼結界擋住他?
不過擋不住也沒什麼好看的。
目光地掃過那瘦不拉幾的身板,離燁有點嫌棄,看這筋骨,別說內修了,就外修怕也只是皮毛。
視線往下,他瞥見她的腰。
白白嫩嫩的一截,上面有幾塊手指形狀的淤青。
離燁有點不敢置信。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
分明沒用什麼勁,竟能傷成這樣?
他收回方才的話,別說皮毛了,這小仙壓根是沒有外修過,白活幾百年,定是都在偷懶享樂。
就這樣的資質,竟然還想讓他收下為徒。
等個幾萬年吧。
暗自搖頭,離燁不打算再看,揮手就要替她將那七零八落的結界給補上。
然而就在此時,溫泉里撲騰的小東西突然顫了顫,一縷乳白的霧氣悄悄自她手腕溢出,欲與外頭的水霧融合。
眼神一凜,離燁當即拍座而起。
爾爾正洗得開心,冷不防就見一道身影朝她撲來,劈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拽出了溫泉。
「哇——」她尖叫,反應極快地扯過那火紅的袖袍,擋在了自己身前。
「你你你……」她瞪眼看向面前的人,又驚又怒,「你做什麼!」
面前這人一臉陰翳,不僅沒有因為這冒失的舉動表示愧疚,反而將真氣灌進了她的經脈。
爾爾被這炙熱的氣息給嚇住了,僵硬著身子一動不敢動,感覺它自百會穴一路往下,如岩漿一般灼燒著她的血脈,直至腰眼。
福至心靈的,她突然問:「您在找東西?」
面前這人一頓。
接著,炙熱的氣息沖開了她的中極和曲骨穴。
爾爾修煉不努力,中極和曲骨兩穴一直封閉難開,乍然受大佬相助,頓時覺得靈台大清,方才看著還普普通通的池水,眼下再觀,竟浮著一層上等神力。
她大喜,也顧不得什麼冒犯不冒犯了,立馬抱著大佬的胳膊喊:「多謝師父指點。」
離燁:?
他只是怕她發現坎澤的存在,以此來要挾他,所以才裝作是替她打通經脈,結果怎麼的,就撿了個便宜徒弟了?
這便宜徒弟還一副很感動的樣子,仰頭看著他,眼眶都紅了:「師父竟能幫我至此,我也不能讓師父失望!」
「……」他有什麼失望的餘地嗎。
再度讓坎澤在眼皮子底下溜走,離燁有些煩躁,他甩開這小仙的手,悶聲道:「別叫我師父。」
「好的師父,沒問題師父。」爾爾咚地跳回溫泉里,只露了個腦袋望著他,秀氣的小臉有點發紅。
九霄的神仙都好過分哦,收徒竟然要看人家身子。
不過,就這麼一眼便送她兩百年的修為,怎麼算也是大佬更吃虧一點吧。
興奮地捏訣,爾爾借著穴位初開,直接以池中神力為食,想充盈穴道。
然而,可能是大佬的神力太強了,她吃起來有些費勁,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痛苦地衝撞,她才紅了片刻的小臉,沒一會兒就疼得發白。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爾爾當即就放棄了。
她怕疼,修為高不高的無所謂,自己活得舒坦最重要。
離燁站在池邊看著,突然開口道:「把這一池的東西煉完。」
背脊一涼,爾爾哭喪著臉扭頭:「全部嗎?」
離燁面無表情地點頭。
行叭,爾爾想,在這兒可不比太和仙門,人在屋檐下,該低頭就要低頭。
於是她端起小手,愁眉苦臉地繼續吐納。
離燁安靜地瞧著,就見這小仙身上火光遊走,循遍四肢百闔。
乳白色的霧氣不適地冒了個頭,但剛伸出一小縷,觸及外頭他的氣息,立馬就縮了回去。
很好。
離燁終於舒展開了眉。
他抓不著沒關係,坎澤也別想借人重生,只要這小仙修習離門的仙術,水火相剋,她越強,坎澤就會越弱。
如此百年,坎澤也不能再構成他的威脅。
終於在一團亂麻里找到出路,離燁心情極好,連帶看這不中用的小仙都順眼了兩分。
只不過。
她也太不中用了一點,他這一池的神力,被她吐納一個時辰,竟只吸收了一成。
一成是什麼概念?拿沒嘴的壺從高處往杯子裡倒,也該盛進五六成,這小東西是連個杯子也不如,上好的神力放眼前都吃不進。
離燁剛鬆開的眉頭又皺起來了。
就這玩意兒?他徒弟?
見鬼的徒弟。
爾爾修煉一番,只覺得自己修為大進,睜眼的時候眼前都清明了許多。
抬手擦了擦額上的香汗,她舒了口氣:「我太不容易了,可以休息一會兒。」
說罷就抓住了池邊的石頭,想上岸。
一道火紅的袖袍飛過來,毫不留情地將她掃了回去。
「全部。」離燁冷聲重複。
爾爾從水裡浮出腦袋,看了看他的方向,有點委屈。
她已經比之前努力很多了,也該誇誇她嘛。
離燁冷漠地坐在王座上,不但沒有要夸的意思,反而是做好了她再爬上來就把她掃回溫泉中央的準備。
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