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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睡覺是世間最美妙的事

2024-08-22 09:52:08 作者: 白鷺成雙
  爾爾絲毫沒有察覺到上神們別有深意的眼神,她只在心裡悄悄地打了打小算盤,覺得乾天上神的提議真是十分可行。

  她懷裡揣著方才辛無扔來的靈氣丸,吃下去能漲一大截修為,若經脈再全通,那就算她修煉慢,也能脫離小仙品階,成為一個威風凜凜的上仙。

  大佬那麼厲害,打通一個人的經脈對他來說就是舉手之勞,只要她挑個他心情好的時候跟他打個商量,說不定就成了呢。

  雙眸泛光,爾爾滿懷欣喜地往大佬所在的方向一望。

  結果就看見大佬所在的地方只剩了一片餘燼。

  爾爾:?

  她那麼大一個大佬呢?方才還在這裡的。

  焦急地左右看了看,爾爾看見了像斷線風箏一樣往主筵台外跌落而去的辛無,像在濕潤的宣紙上抹開的墨,破碎的身影眨眼便浸入雲層,再看不清。

  而離燁,身形雖然比他穩些,卻也是脫力地墜出那片灰褐色的煙霧,紅衣烈烈,如火一般朝這邊跌過來。

  想也沒想,爾爾飛身便沖了上去。

  在她的想像里,這樣救人的場景應該很漂亮,像大佬之前救她的時候,多金光閃閃,多衣袂飄飄啊。

  然而事實是,她剛一接住離燁的身子,就被那強大的衝擊力撞得七葷八素,幾近暈厥。

  離燁側頭看了一眼,瞧見她蒼白的臉色,不由地哼了一聲。

  「逞什麼能。」

  哆哆嗦嗦地抓住他的肩,爾爾單手抹了把臉,也不敢抱怨是他太重啊,只能忍氣吞聲地問:「您可還好?」

  眉心皺了皺,離燁別開頭,語氣古怪地道:「問這多餘的話做什麼,我能有什麼不好的。」

  「方才那麼激烈的打鬥……」

  「我有八萬年的修為。」他打斷她,硬聲硬氣地道,「是你這種低階小仙想像不到的境界,不管多激烈的打鬥,我不會輸。」

  爾爾:「……」

  到底是八萬年的上神,還是八歲的小孩子,怎麼就不會好好回應旁人關心。嘴硬這幾句,有什麼好處嗎?

  唏噓地搖搖頭,她拍了拍他的背:「上神自然是最厲害的。」

  臉色微沉,離燁道:「叫師父。」

  「好的師父,沒問題的師父。」

  經過這麼久的相處,爾爾已經知道了最佳的生存之道——不要和上神抬槓,上神說的一定是對的,如果錯了,那她先道歉。

  這麼乖巧的小仙,沒有任何被掐死的理由。

  心裡暗自佩服自己一番,爾爾接著他的身子,帶他落回了儲元上神的仙亭。

  乾天還在旁邊吃果子,抬頭一看離燁這尊大佛又來了,臉色當即一垮:「我當真只是想安靜地吃仙果。」

  「上神莫怕。」爾爾笑道,「應該打不起來了。」

  辛無都走了,離燁看樣子又受了重傷,一定不會再毀掉一座仙亭了。

  看見這裡有外人,離燁心情不是很好,抬手止住了爾爾要將他按到座位上的動作,沉聲道:「我只是路過此處,不便久留。」

  「您這路過,未免太聲勢浩大。」乾天直搖頭,「不過也是有幾萬年沒在這地方瞧見上神現身了。」


  「是啊。」儲元戒備地打量他兩眼,勉強笑了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筵仙台出了什麼問題。」

  能出什麼問題。

  離燁冷眼盯著桌上的仙果:「來看幾個故友。」

  一聽這話,爾爾倒是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大佬不是專門來抓她的,那就沒事。

  只不過,乾天上神看她的眼神為什麼突然古怪起來?好像有點意外,又有點同情。

  「走了。」大佬不耐煩地轉身。

  爾爾回神,連忙跟上去扶住他的手臂。

  大佬修的是火系仙術,身上時常會有火光,爾爾每次碰他都覺得有些燙手,但這回一挨著,她有點意外。

  他的小臂到手心,竟都是冰涼一片。

  心裡一緊,爾爾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踮起腳尖卯足了力氣支撐他的身子。

  離燁納悶地側頭:「做什麼?」

  「您是不是要撐不住了?」她壓低聲音,賊里賊氣地貼著他小聲道,「沒關係,往我身上靠一靠,他們看不出來。」

  「笑話。」離燁板著臉拂袖,「辛無何德何能讓我撐不住。」

  「您臉色很差。」

  「被風吹的。」

  「哦。」爾爾點頭,撐著他的手又加了兩分力氣。

  這行徑實在是太過於小看他,離燁十分不悅地道:「你現在鬆開我,我還能走直線。」

  「嗯嗯,知道知道。」敷衍地點頭,爾爾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裡的靈氣丸塞進了他嘴裡。

  離燁黑了臉,張嘴就要吐,誰料這小東西突然跟吃了豹子膽一樣,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我特地加了一層糖霜,甜的。」她氣呼呼地道,「好大好純的靈氣呢,不許吐!」

  唯唯諾諾的模樣見得多了,她這張牙舞爪的樣子還真是新鮮,離燁意外地安靜了下來,靄色的瞳孔慢慢地在她臉上流轉。

  大抵是老天爺沒有給她很好的修仙天分,所以給了她一張分外秀氣的臉,裝起可憐來分外惑人,就算是生氣,也跟小奶貓伸爪子似的,鼻尖微紅,眼波盈盈。

  離燁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需要這丁點的靈氣,但在她看來,這丸東西許是個了不得的寶貝了,因為擔心他,所以她忍痛塞進了他嘴裡。

  ——擔心他。

  這種感覺太過陌生,離燁有些不適地想搖頭,但腦袋微微一側,唇瓣就正好掃過她的手心。

  面前這張臉刷地就紅了,指尖蜷了蜷,有點無措地看著他。

  心口莫名就陷下去一塊。

  「我咽了。」他悶聲道。

  爾爾鬆了口氣,飛快地抽回手,想往衣裳上蹭一蹭,但面前的大佬不知為何一直盯著她,她也沒敢明目張胆地做這動作,只將手悄悄背到身後:「好些了沒?」

  「嗯。」

  應是應了,可他的身子依舊是冰涼的,爾爾探了探他的手心,皺眉搖頭,又踮腳想去探他的額。

  離燁嫌棄地看著這短一截的小手:「我沒事了。」

  「仙師說過,修火系仙術之人身子一旦冷下來,便極為危險。」爾爾嚴肅地道,「不能輕視。」


  眉宇間滿是無奈,離燁懨懨地嘆了好幾口氣,終於還是拗不過她,將身子微微往前一低。

  行雲飛出筵仙台,迎面而來的光將兩人的身影勾勒,仿佛一棵參天大樹朝一隻鳥低下了高高的枝頭。

  爾爾費勁地探上他的額頭,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然後嘴裡嘟囔兩句,催動他的行雲走的更快。

  燭焱早已回了上丙宮,雖然身上受了些傷,但他依舊站在宮殿門口候著。

  離燁聽聞爾爾去了筵仙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他嘆息著想,待會兒要是教訓起來,有人在旁邊幫著勸一勸也好。

  然而,等了一個時辰之後,燭焱沒等來血腥的教訓場面,只等來一隻嘰嘰喳喳說著話的小仙,和一位無奈扶額的上神。

  「這是我在人間知道的法子,生病了捂被子睡一覺就好,您做什麼就不肯聽,床不是有現成的,我又不是小氣的人,借你睡會兒怎麼了。」

  「我知道你們上神打坐調息講究風度,可風度又不能好好養傷,躺著定然比坐著省事。我還變了三個超軟的枕頭,裡面塞的是鵝毛誒,您當真不試試?」

  「一時半會兒也別想著還往哪裡跑,您這冰涼的身子,再倒在外頭,可沒人能接得住的。」

  仿佛五百隻鴨子在面前齊齊喊叫,燭焱聽得頭都大了,他愕然地看向前頭,發現離燁竟然沒發火,甚至神情里還有一絲愉悅。

  「燭焱,倒茶。」

  「是。」變出兩個紙團塞住耳朵,燭焱強自鎮定地進門擺放茶具。

  爾爾亦步亦趨地跟在離燁身後,見他又要去那高高的王座上,想也不想就伸手把他往旁邊的梨木桌邊拽。

  這輕輕一拽,竟還真就把他拽動了。

  燭焱捏著茶壺,欲言又止,最後硬生生咽下一口氣。

  「茶在這裡。」他伸手把茶具放過去,頭也不抬地道,「丁氏還有些雜務,有勞爾爾小仙。」

  「好。」爾爾接過茶盞,低頭嗅了嗅,眉頭一皺,「待會兒還要喝藥,這個茶不能喝,您且喝點溫水潤潤。」

  離燁瞥了一眼溜得飛快的燭焱,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大門之外,才悶哼道:「誰要喝藥。」

  「我知道上神都是無藥自愈,靠天地靈氣周轉,但您現在本就虛弱,能藉助外物將養,又為何要去多花一份力氣?」

  爾爾覺得自己實在像一個操心的老嬤嬤,但她不說,離燁是肯定不會自己想到吃藥的,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大佬,寧願自己扛也不會想熬幾個時辰的藥。

  於是她大方地捋起袖口:「交給我好了。」

  要開口讓大佬平白幫自己打通經脈,那也怪不好意思的,總要有點付出,才敢要人幫忙。爾爾十分自覺地去宮殿門外搭起藥爐,順便在先前大佬替自己搶回來的那一堆東西里翻找出有用的仙草。

  等藥罐子裡咕嚕嚕冒起泡泡的時候,爾爾就起身回到了離燁身邊,使出渾身力氣將他拽上那華麗的拔步床。

  軟綿綿的被褥被掖到了下巴,離燁臉色漆黑地躺著,就見她像哄三歲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身子,「睡一覺起來就能喝了。」

  「神仙是不需要睡覺的。」

  「是嗎。」爾爾想了想,「可是睡覺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什麼也不用想,周身經脈也都能放鬆,運氣好的話,還能做上一個甜甜的夢。」


  那是凡人才做的浪費時辰的事。

  離燁想反駁,可她竟自顧自地嘀咕開了:「我曾經夢見過比房子還大的雞腿,那時候凡間正在鬧饑荒,宮裡也沒有肉吃,那夢把我高興壞了,醒來都仿佛還能嘗到肉香。」

  「還有一次我夢見一隻兔子,遠看小小的,走近了卻有馬那麼大,毛又軟又白,馱著我一直在天上飛。」

  越說笑得越開心,爾爾彎起眼眸拍了拍手,認真地朝他道:「您睡一覺吧,可甜可甜了。」

  這就是她在人間像豬一樣睡得昏天黑地的理由?

  離燁很嫌棄地皺了皺鼻尖,可她說話聲音又細又軟,叨叨咕咕地念著,竟真讓他有了一絲困意。

  他的夢是不會甜的,離燁很清楚,他閉上眼,看見的只會是幾萬年前天上往下傾泄的流火,以及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但他還是如她所願,安靜地合上了雙目。

  床邊說話的聲音突然小了一些。

  「上神?」蚊子一般的呼喚。

  離燁一動不動地睡著,就感覺她傾了傾身子,柔軟的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

  「好長哦。」他聽見一聲感慨。

  接著她起身,又回去了藥爐旁邊。

  燒沸的火被調小,藥罐子裡依舊有咕嚕咕嚕的聲響,似乎是燙著了,她嗷了一聲原地跳了兩步,又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將厚厚的帘子放了下來,布料摩擦著她的手指,聲音絲滑圓潤。

  這些嘈雜又細碎的聲響,離燁已經很久很久沒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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