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犯?
離燁停下了步子。
爾爾一愣,連忙掙扎著同他道:「我沒有,不是我。」
「嗯。」他毫不猶豫地就信了。
欣慰地軟下身子掛在他肩上,爾爾美滋滋地想,這種被人無條件信任的感覺可真好。
然而,還不等她多美上一會兒,離燁就認真地朝兌刃道:「她這點本事,還無法突破下辛宮結界去殺兌鋒,你們換個人懷疑。」
爾爾:「……」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她聽著怎麼這麼想咬人呢。
齜牙撓了他兩爪子,爾爾悶聲道:「無冤無仇的,就算我有那個本事,也不會動手。」
且不說兌鋒本就身世悽慘,令人同情,就說兌氏仙門內護著他的上神,那一個個也不是好惹的,她吃飽了撐的才跑人家的地盤上下毒手。
可是,兌刃紅著眼瞪著他們,依舊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她破不開結界,有人能破開。她沒有冤讎,有人有。」旁邊來了幾位上神,與兌刃一起擋在離燁身前,「她一個外人,偏巧在下辛宮出事的時候被龍紓帶著往外送,實在難脫嫌疑,還請離燁上神體諒兌刃喪兄之痛,配合一二。」
離燁抬眼打量這群人,微微有些不耐煩:「想找辛無和龍紓的麻煩就徑直去。」
眾人一頓,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直接,多少有些尷尬,相互看上幾眼,沒讓路,也沒動手抓人。
場面一時僵住,許久都沒有人再說話,直到辛無緩緩落回地面。
「不是要審嗎。」他垂著眼,似笑非笑地道,「那便審吧。」
龍紓從旁邊爬起來,臉上一片灰敗,她沒有再看辛無,但聽見這句話,手還是不由地捏成了拳頭。
他不相信她。
哪怕先前兩人還親密得無以復加,哪怕她就差將心掏出來放在他腳下,他也還是不會相信她。
無妨。
伸手將鬢髮抿去耳後,龍紓搖搖晃晃地站直身子。
她本來也沒指望得到什麼。
強烈的悲傷被風吹成一縷煙,划過爾爾面前,讓她不適地打了個噴嚏。
離燁聽見了,翻手將她抱回懷裡,狀似隨意地問:「著涼了?」
「不是。」揉了揉鼻尖,爾爾越過他的胳膊看向龍紓,微微皺眉:「她看起來有點可憐。」
順著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離燁哼笑:「西海公主用得著你來可憐?」
「倒不是身份。」扭了扭身子在他懷裡找到一個舒服的角度,爾爾靠好,小聲嘀咕,「我是覺得她一個人站在那兒,有點可憐。」
凡人都有這麼泛濫的同情心嗎,離燁有點嫌棄,也不打算走了,徑直抱著她站在旁邊道:「你都不認識她,她向來是一個人的。」
龍紓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自在西海出生就被流放孤塔,修成人形之後更是被驅逐出西海,在人間混跡。
說來也巧,離燁是向來不管他人雜事的,但辛無此人,因為常常找他打架,他有些印象,並且有一次去凡間,正好撞見過他和龍紓。
那時候的兩人應是初識,不是在什麼風花雪月的場景,而是在一個剛埋了大量士兵屍體的亂葬崗。
辛無修魔道,需要吸食怨氣,亂葬崗是絕佳的進食之地,而龍紓,因為修煉不到家露出了尾巴被凡人發現,燒得奄奄一息,也正好就扔在亂葬崗。
辛無對半死不活的龍是沒興趣的,但架不住被半死不活的龍紓拉住了衣袖。
「我比他們好吃。」她在泥污里抬起一隻眼,麻木地向他自薦。
優雅地收回袖口,辛無蹲下來看了她兩眼,嗤笑:「都沒死透,怎麼吃?」
龍紓恍然,突然沖他笑了笑:「那你送我一程吧。」
「沒興趣。」辛無拂袖便走。
可剛走了幾步,他又退了回來。
龍紓生得很好看,臉龐白淨,被泥污埋著,有一種至死方休的美感。
辛無喜歡好看的東西,想了許久,將她救了起來。
後頭是什麼情節,離燁都懶得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俗套得不能再俗套了。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後來龍紓嫁上九霄,嫁的竟然是兌鋒。
「這麼一想,我倒是明白了。」他微微皺眉,「怪不得那時候他來找我過招,差點就贏了我。」
那一次對戰,是龍紓成親的前一晚。
爾爾聽傻了眼,小手抓著他的衣襟,擰成一團:「這麼說,辛無上神也對龍紓有意思?」
「難說。」離燁搖頭,「他那個人……」
對誰都那麼親昵,對誰都是漫不經心,哪會真的喜歡誰,就像現在,龍紓都傷成那樣了他也沒側目,哪像動過心的。
收回目光,離燁又摸了摸懷裡這人的額頭:「你當真沒事?」
「沒。」爾爾伸手,「就被瓦片擦了點小口子。」
微微抿唇,離燁伸手,手指從她的傷口上一抹。
「哇。」眼睜睜看著傷口消失,爾爾甩了甩爪子,「您還修醫道?這比坎?還厲害呢,完全不疼了。」
那哪裡是醫道,分明是斗轉星移之術。
龍紓遠遠看著,輕輕搖頭。怪不得弒鳳刀都在那小姑娘懷裡,冷漠如離燁,竟連這點小傷都要轉移到自己身上,想來是心疼人得緊。
真好哇,收回目光,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喜歡的人站在離她三丈遠的地方,正漫不經心地回答著眾位上神的問話。
「黃昏之前我便離開了下辛宮。」
「去了何處無可奉告,但離開之時,守界人定然是看見了。」
「龍紓?」
被問到她,他才終於轉身,遙遙地看了她一眼。
「沒有。」收回目光,辛無漠然地道,「沒有見過。」
一陣風吹來,背後的青絲隨之飄展,龍紓安靜地站著,突然覺得很累。
「是我殺的。」血肉模糊的手舉了起來。
爾爾還在跟離燁小聲嘀咕,冷不防聽見這話,嚇得猛地抬頭。
咔。
離燁的下巴被她撞了個正著。
聽見這動靜,爾爾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摸他,眼睛卻還是看向龍紓的方向。
「不是吧?」她皺眉,「她殺了兌鋒?」
冰涼的觸感在他唇畔掃來按去,離燁垂眼,伸手按住她的爪子,輕輕嘖了一聲。